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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更新版自然主義

  • 布斯托斯·多梅克紀事
  • (阿根廷)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 阿道夫·比奧伊·卡薩雷斯
  • 3001字
  • 2020-08-04 14:48:16

當證實了富有爭議的描述主義—描述性主義不再非法占據各個文學增刊以及其他簡報的首頁時,不得不說大家都松了一口氣。任何人——在西普里亞諾·格羅斯(S. J.)的嚴謹教導之后——都不可能再忽略,剛才所提的第一個詞語在小說領域真正被運用起來時,第二個詞語則被拋向了各種其他文類,這其中甚至還包括詩歌、造型藝術以及評論文章。然而,概念的混淆仍舊一直存在,在喧嚷的真理愛好者面前,烏爾巴斯的名字也會和博納維納的名字套在一起。也許是為了把我們從如此嚴重的錯誤中引開,不乏有人作下另一種惡,擁護起另一種可笑的結合:伊拉里奧·拉姆金—塞薩爾·巴拉迪翁。我們就承認吧,這類混淆的基礎是些許表象的相似和一部分術語的相像;盡管如此,對于經受過嚴格訓練的讀者來說,博納維納的一頁文字永遠都是……博納維納的一頁文字,而烏爾巴斯的一冊書永遠都是……烏爾巴斯的一冊書。事實是,外國的文人們散布一種關于阿根廷描述性主義流派的流言;我們所做的,則是反復閱讀一個可能存在的流派的耀眼名作,并依靠由此獲得的有限權威性確認了如下結論,即剛剛所提及的并不是某種重要的核心運動,更不是某個文藝人士的聚會,而是一項個人與眾人的創舉。

讓我們來深入領會一下其復雜的內在吧。想必你們已經猜到了,在進入這個充滿激情的描述性主義的小世界時,第一個與我們握手的名字是拉姆金·弗門多。

伊拉里奧·拉姆金·弗門多的命運著實奇妙。那時,他的作品大多很短,不太能引起普通讀者的興趣,他會把這些作品帶到某個編輯部去,那里的編輯都視他為客觀的評論家,也就是說,一個在其評注的作品中既不褒揚亦不貶損的人。很多時候,他對書籍的“短注”會縮減為談論封面和腰封的陳詞濫調,隨著時間推移,甚至具體到了書本的樣式,長寬厘米數、單位重量、印刷工藝、墨水質量、紙張的孔隙率以及味道。一九二四年至一九二九年,拉姆金·弗門多一直為《布宜諾斯艾利斯年報》的尾頁撰稿,既沒贏取贊譽,也沒獲得批評。一九二九年十一月,他拒絕了這份工作,以便全力以赴地投入一項對《神曲》的批評研究中。死亡在七年之后降臨,彼時,他的三卷巨著已交付印廠印刷,它們將成為且如今已成為他名譽的基石,這三卷作品的題目分別為:《地獄》、《煉獄》、《天堂》。公眾對此并不理解,他的朋友們更不明白。當時,不得不請出一位姓名首字母為H. B. D.[8]的德高望重的人物來維持秩序,使布宜諾斯艾利斯揉揉惺忪的睡眼,從自己教條的夢中醒來。

根據極有可能屬實的H. B. D.的假設,拉姆金·弗門多曾在查卡布科公園的報亭中翻看過十七世紀的那本無足輕重的小書:《謹慎男子之旅》。該書的第四冊介紹道:

在那個帝國,地圖繪制技藝已達到完美純熟的程度,一個省的地圖可以鋪滿一座城,帝國的地圖則可以占據整個省。漸漸地,這些過分巨大的地圖也不再能滿足人們,制圖院于是便繪出了一幅帝國地圖,與帝國本身大小相同,其余一切也都與之完全相符。他們的后人不再瘋狂迷戀地圖的繪制,明白那遼闊的圖紙毫無用處,便冷酷無情地將它交付給了酷日與嚴冬。在西部的沙漠中,仍有殘存的地圖遺跡,被動物和乞丐當作了居所;除此地之外,帝國境內再沒有其他地理學科的古跡了。

拉姆金依靠自己一貫的洞察力,在一眾友人面前指出,與自然尺寸相同的地圖雖然有嚴重的問題,但類似的方法卻也不是不可以推行到別的學問上,評論文章便可成為一個例子。從那個恰當的時刻起,繪制一張《神曲》的“地圖”便成為了他生命的意義。最初,他很高興能用簡短的、不全面的陳詞濫調寫出地獄各個圈層、煉獄山,以及九重同心天的概況,作為邊角料裝飾蒂諾·普洛文薩爾所出的頗受贊譽的版本。然而,嚴于律己的天性令他無法因此而滿足。但丁的詩歌總是從他手中溜走!第二次得到了啟示之后,他很快就開始用費力而綿長的耐心將自己從短暫的遲滯中拯救了出來。一九三一年二月二十三日,他的直覺告訴他,對詩的描述若想達到完美,所用的單詞應該與詩中的每一個單詞都一致,就像那張與帝國完全一致的地圖。成熟的思考后,他刪掉了前言、注釋、目錄,以及編輯的姓名與地址,將但丁的作品交到了印廠。就這樣,第一座描述性主義里程碑在我們的首都揭幕了!

眼見為實:不乏有書蟲把這被評論界視為最新壯舉的作品當成或假裝當成但丁名詩的又一版本,將它作為原著的讀本來用。他們就是這樣虛假地向詩意的靈感致敬的!就是這樣低估評論的價值的!書籍委員會——也有人說是阿根廷文學院——下達了嚴肅的命令,禁止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城的范圍內對這部我們文學世界中最杰出的注釋類作品進行貶低,在此之后,它便獲得了一致的認可。然而,損失已經造成;混淆不清的概念就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仍有著作家頑固地將拉姆金的分析和佛羅倫薩人的基督教冥世觀混為一談,完全不管它們是如此迥異的作品。也不乏有人被這種類似于摹本的創作體系所帶來的復雜蜃景震懾,將拉姆金的作品與巴拉迪翁豐富多彩的多題材寫作相提并論。

烏爾巴斯的事例則十分不同。這位如今已頗具聲譽的詩人,在一九三八年九月時還很年輕,幾乎可以說是默默無聞。依靠不合時宜的出版社舉辦的文學競賽卓越評委席上諸位杰出文人的賞識,他才得以脫穎而出。據我們所知,競賽的主題是玫瑰的古典與永恒。翎筆與鋼筆奮筆疾書;大人物的署名時而閃現;當園藝學出現在十四音節詩句或是十音節詩句、八音節三行詩中時,做相關研究的論文里總是一片贊嘆,然而,在看似困難卻被烏爾巴斯輕松做到的事情面前,這一切都變得黯淡無光,他交上的,是簡單卻致勝的……一朵玫瑰。沒有任何異議;詞句——人類所制作的孩子,無法與天然的玫瑰——那上帝的孩子,相媲美。五十萬比索最終為這項確鑿無疑的壯舉加了冕。

廣播聽眾、電視觀眾,乃至晨報及大量權威醫學年刊的執著或偶爾的愛好者都會感到奇怪,不明白我們為什么耽擱了如此之久才提到科隆布雷斯事件。不過,我們還是要斗膽暗示一下,事情清楚明了得很,此事件深受各類小報的喜愛,與其說是因為人們賦予它的內在價值,不如說是因為公共衛生系統適時介入時,加斯塔姆彼得醫生揮動黃金妙手所做的緊急外科手術。任何人都不敢忘記此次事件,它將會長存于所有人的記憶中。那時(大約在一九四一年)造型藝術館開始對外開放。人們事先預計,著眼于南極或巴塔哥尼亞的作品將會獲得特別獎項。我們不會談及霍普金斯所奉上的作品,談及他對冰川或抽象或具象的詮釋以及他因此而得到的桂冠,我們要說的是那個巴塔哥尼亞人。這個名叫科隆布雷斯的人,直到當時都十分忠于意大利新理想主義最極端的偏激思想,那一年,他交了一個裝釘完好的木箱,當權威們打開它時,從里面跑出了一只健壯的綿羊,它頂傷了不止一位評委會成員的腹股溝,牧羊畫家塞薩爾·吉隆雖然依靠山里人的靈活保住了性命,但也被頂傷了后背。這頭牲畜可不是假冒的夸張畫像,而是一只澳大利亞品種的美利奴朗布耶羊,同時還擁有阿根廷的羊角,這給人們留下了熱點地區的印象。這頭綿羊就像烏爾巴斯的玫瑰,但它出現的方式更勇猛有力,它并不是藝術的某種精致幻想;而是一個確鑿而頑固的生物樣本。

出于某種悄悄溜走了的原因,評委會的全體傷殘成員拒絕授予科隆布雷斯那個其藝術精神已滿懷希望地撫摸過的獎項。“農村”評委會則顯得公道、寬容得多,他們毫不猶豫地宣布我們的羊是冠軍,自從發生了那件事,它就收獲了最棒的那群阿根廷人的熱情與喜愛。

由此激發的進退兩難的情況著實有趣。如果描述性主義的潮流繼續下去,那么藝術將為大自然犧牲自我;不過T.布朗早已說過,大自然就是上帝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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