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南海公司(1)回憶

看官,假定你也像我一樣,是一個瘦瘦怯怯、靠著養老金過活的人,當你在英格蘭銀行領過了半年的用度,要到花盆客棧(2),定上往達爾斯頓、夏克威爾(3)或者北郊其他地方的住所去的馬車座位,難道你就沒有注意:從針線街(4)拐向主教門大街(5)的左首,有一幢外表壯觀、神態凄涼的磚石結構大樓嗎?恐怕,你看了它那敞開的氣宇軒昂大門,露出暗幽幽的庭院,其中曲廊回繞,圓柱矗立,卻罕有人跡出入,一眼望去,只見像巴克魯薩似的一派荒涼景象(6),你也不免常常要流連一番吧!

往年,這里是一家公司——熙熙攘攘的商業活動中心。那時,大批商人為贏利的欲望所鼓舞,紛紛來到這里——如今,這里仍然進行著某些交易活動,可是過去的那種熱火朝天勁兒再也沒有了。現在,這里仍然可以看到雄偉的柱廊,闊大的樓梯,辦公室寬敞得如同宮殿里的豪華大廳——其中卻是空空如也,要不然,稀稀落落地只有一兩個小職員;在那更為神圣的內院和會議室,只能看到小差役和門房的尊容——室內的桃花心木的長條桌案已被蟲蛀,那燙金的臺布顏色業已暗淡,桌子上其大無比的銀制墨水壺也早已干涸,只有到了某些隆重日子,董事們才到這里莊嚴就座(宣布某項股息作廢);——在那些壁板上懸掛著已故的經理和副經理的畫像,安妮女王(7)的畫像,以及來自漢諾威王室的兩位國王(8)的畫像;懸掛著極大的海上航線圖——后來的地理發現已使它們變成古董;——墨西哥的地圖,由于灰塵厚積,像夢幻似的蒙蒙眬眬;還有巴拿馬的海灣深度表!——在長廊的墻壁上,白白掛著許多吊桶,里邊裝的內容足可消滅任何火災——除了最近發生的那一次;在這些建筑的下邊,還有一排排巨大的地窖,往日里數不清的金銀錢幣曾在那里存放,形成“不見天日的窖藏”(9),足夠讓瑪門(10)去安慰他那孤寂的心;——然而,那次鼎鼎大名的騙局像氣泡一般破滅時,這一切財富都一下子蕩光散盡了!

領取半年的用度

這就是南海公司。至少,這就是四十年前我所熟知的那個南海公司——一座壯觀的遺址。從那時以來,它又有了什么變化,我可就沒有機會親自驗證了。我想,時間總不能使它煥然一新吧。風也無法使得一潭死水掀起波瀾。到如今,那水面上的污垢只能積得更厚。當年,靠著啃吃公司里那些陳年分類賬、日記賬把自己養肥的那一批蠹蟲,自然早已停止了劫掠活動,而由一代又一代更為伶俐的子孫接替著它們,在那單式、復式的賬冊上編織纖細的回紋花樣。一層層新的灰塵積聚在舊的積塵之上(這叫作污垢的異期復孕!),它們很少受到觸動,只是偶有好事者的手指伸進來,想要探究一下安妮女王時代的簿記到底是什么格式;再不然,也有人懷著并不那么神圣的好奇心,企圖揭出那次騙案的一些秘密——它那巨大的規模,讓我們當代那些侵吞公款的小人物回顧起來只覺得驚佩不已、望塵莫及,就像現今搞陰謀的人想起沃克斯(11)那一回超人的大陰謀臉上所流露的表情一樣。

在那場騙局中崩散的南海公司,愿你的靈魂安息!輝煌的建筑,如今,在你那墻垣之上,留下來的只有寂靜和荒涼!

古老的商行,你坐落在繁忙熱鬧的商業中心——處于狂熱不安的投機活動之間——離你不遠的英格蘭銀行、倫敦交易所和東印度公司(12)如今正當生意興隆,它們那自尊自大的神氣,對于你這么一位失了業的窮街坊來說,簡直是一種侮辱——但是,對于像我這樣以沉思默想為事的閑散人,你那悄然無聲中的吸引力——那種萬動俱息的狀態——擺脫一切俗務,歸于恬靜自安——那種簡直像是修道院似的懶洋洋的情調,叫人何等喜愛!到了黃昏時分,我懷著何等虔誠的敬意,在你那空蕩蕩的房間和院落里漫步!它們,喚起我對于往事的回憶——某位已故會計師的幽靈,耳輪上似乎還影影綽綽夾著一枝鵝毛筆,從我身邊輕輕走過,像他生前一樣拘謹古板。活的賬目,活著的會計師,統統讓我糊涂,因為我不會算賬(13)。但是,存放在你櫥架內的那些廢棄無用的大賬本,如今這些體質退化的小職員三個人也休想把它們挪動一下——它們上邊那些古趣盎然的花體字,朱紅色的裝飾紋樣,那些寫得一絲不茍、帶著一串串多余零頭的三欄計數金額——還有,在賬本開頭那些充滿宗教熱情的話語,因為我們虔誠的祖先若不先把這些話念誦一番,絕不動筆記賬、寫提貨單——而且,有些賬簿使用了那么貴重的小牛皮做封面,簡直使人感到自己正在打開一部“精本圖書”,——這一切,令人看了不唯賞心悅目,而且受到教益。對于這些往昔的陳跡,我可以欣然觀賞。你所留下的那些沉甸甸的、樣式奇特的象牙柄削筆刀,仿佛和赫庫力士(14)所使用的東西一樣結實——因為,我們的祖先不同于今之所好,無論什么東西都愛使用大號的。所以,就連如今的吸墨粉的盒子,也比過去的小。

回想起來——我說的是四十年前的老話(15)——南海公司里的那些職員也和我以后在公事房里碰見的那些人迥然不同。他們身上沾染著這個地方的獨特風味。

他們當中大多數是單身漢——因為公司付不起豐足的薪水。事情又不怎么多,他們也就成了愛耽于空想的好事之徒。由于上邊說過的理由,一個個老氣橫秋的。他們脾氣各不相同,加之并非從小就湊在一塊兒(那樣倒可使得團體中各個成員之間自自然然互相了解、接近),而大多是到了中年、性格都已定型的時候才進入這個公司,所以,他們必然要把各自的習慣和怪癖統統帶到這里來——這對于一個公共團體來說有點兒格格不入。這么一來,他們就好像形成了一只挪亞的方舟(16),一批怪物,一伙帶發修行的僧侶,大戶人家的一群食客——養起來,與其說是為了使喚,不如說是為了擺排場。然而,他們又是一群愛聊天兒、愛玩兒的快活人——光是擅長吹奏德國長笛的就有好幾位。

那時候的出納員是一位叫埃文斯的威爾士人。一看此人的臉色,就知他有點兒他們貴同鄉的那種火暴脾氣,可是在根本上他倒是一位可敬的聰明人。他往自己頭發上撒了發粉,讓它卷起來,自始至終留著我年輕時候在漫畫里見過、大家稱為“花花公子式”的發型。他就是那種公子哥兒的最后一個代表。我仿佛又看見他坐在賬桌旁,整個下午,如有人所云:“像一頭閹過的雄貓似的悶悶不樂。”他在清點現金的時候,手指頭老是打顫,好像生怕周圍的人都要來偷他的公款;在疑神疑鬼當中,覺得連自己也不例外,至少,愈想就愈覺得自己真說不定會成為一個盜竊公款的人。只有到了下午兩點,當他坐在安德頓的店里(17)吃烤小牛頸肉的時候,他那凄然的面孔上才露出一點兒高興的神氣(那個咖啡店里至今還掛著他的肖像,那是在他去世前不久,店主特地叫人為他畫的,因為他連續二十五年一直是那里的常客)——但是,到了傍晚,茶會和訪友才是他真正興高采烈的時候。鐘聲敲響六點,他那為大家聽熟的剝啄之聲同時也在門上響起——這已經成為朋友們家中多次談笑的題目。這位老單身漢到哪家,哪家就高興。這時候,他的拿手好戲才算開場。他一邊吃著小松糕,一邊談笑風生,聊開了遺聞軼事。談起了倫敦的今昔,就連他那鼎鼎大名的老鄉班南特(18)也不見得比他更滔滔不絕、如數家珍:那些早已倒塌的古老劇院、教堂、街道的遺址——過去的洛薩芒德池塘在什么地方——還有桑園和奇普塞德的大噴水池(19)——還有許許多多從老輩子傳下來的有趣故事——以及霍加斯(20)畫入他那名畫《中午》里、因而使之千古不朽的那些模樣特別的人物,即那些法國人——他們的祖先本是新教的勇士(21),為了躲避路易十四及其龍騎兵的迫害,逃到我國,在七日晷儀近旁,在豬巷那微賤的避難之地繼續燃燒那純正的宗教信仰之火。

埃文斯屬下的副手叫做托馬斯·臺姆。這個人愛彎著腰,帶出點兒貴族的派頭。你如果在通往西敏大廳的半路上遇見過他,也會把他當成一位貴族。我說的彎腰,指的是把身子略微向前欠一欠——這在大人物來說,就表示出由于常常放下身份聽取小人物的請求,時間久了,養成這么一種習慣。交談正在進行之時,你覺得這樣的人高不可攀,跟他談話真有點緊張。但是,等談話結束,你松一口氣,想一想自己竟被他那樣的拿腔作勢所震懾,相當無聊,又不禁啞然失笑。他的智力低下,連一句格言或諺語都弄不懂。他的頭腦處于像一張白紙那樣的原始狀態。一個吃奶小孩子也能把他問住。那么,他憑什么那樣神氣?他有錢嗎?哦,不!托馬斯·臺姆很窮。他和他太太表面上裝得像上流人,可在家里天天日子怕都不大好過。他太太身材長得勻稱而瘦弱,顯然并沒有沾染上過分嬌養自己的毛病。不過,她的血管里流有高貴的血液。據她說,她的門第,通過某種曲折復雜的親戚套親戚的關系——這個,我當初就沒有徹底弄明白,如今更無法從宗譜學方面找出確鑿證據來說明,——可以一直追溯到那赫赫有名而又命運險兇的德文瓦特家族(22)。托馬斯·臺姆那欠身為禮的奧秘就在于此。這一雙性格溫順、樂在其中的夫婦,你們居于卑微的地位,又處于無知無識的暗夜之中,大概唯有如此一念,如此一點兒溫情,才是生活當中鼓舞著你們的一顆孤零零的明星吧!對于你們來說,它代替了財富、地位、光輝的成就——它抵得上所有這一切。而且,你們并不憑借它去侮辱別人;但是,只要你們把它佩戴起來,僅僅作為一件防身鎧甲,就沒有人敢來侮辱你們——它是“榮譽和安慰”。

當時那位會計師約翰·蒂普卻完全是另外一種人。他既不自命血統高貴,也根本不把這種問題放在心上。他認為“會計師乃是天下最最了不起的人物,而他自己又是天下最最了不起的會計師。”(23)不過,約翰并非沒有自己的業余愛好。他拿小提琴來打發自己的空閑時間。他還唱歌——他唱的歌兒自然比不上奧爾菲斯(24)彈著七弦琴唱得那么好聽,而是發出一種非常刺耳的尖叫和噪音。他住在針線街的一套漂亮公房里(那套房子,不知如今換了何人居住),其中雖說沒有多么值錢的東西,但也足夠寬敞,可以讓人充分享受自得之樂——在那里,每隔兩周,總有古人所謂的“美妙歌喉”在那里引聲高唱,都是他從各個俱樂部、樂隊、合唱隊里搜羅而來的——還有那些第一、第二大提琴手、低音提琴手、單簧管吹奏者聚集在他的房間里,吃他的冷羊肉,喝他的甜酒,夸他是知音。他高坐在他們當中,就像邁達斯國王(25)。可是,一回到辦公桌,他就變了一個人。在那里,無關正事的念頭一律取消。誰要扯什么花里胡哨的閑話準要挨罵。政治不談。連報紙也太文雅、太抽象。人生的天職就在于注銷股息單。為了結算出公司全年賬目中的收支差額,他得在年底日日夜夜工作,花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雖然與上年的差額相比,那出入之數也不過僅有二十五鎊一先令六便士而已。他那心愛的公司處于半死不活的狀態(像倫敦人說的),蒂普并非熟視無睹,他也并非不盼著過去開發南海的希望剛剛興起的時候那種激動人心的日子能夠再來——因為,不管把他放到現在或是過去的最最生意興隆的公司里,處理錯綜復雜的賬目他都是一把好手。但是,對于一個真正的會計師來說,進款數目多少是無關緊要的。小小的零頭和在它前邊的成千上萬巨款對他都是同等重要。他是一位真正的演員,不管扮演的角色是國王或是農夫,他都同樣認真賣力。在蒂普看來,規矩就是一切。他的生活過得規規矩矩,做事情就像拿尺子在紙上畫出來似的。他手里的筆就像他的心一樣正直。他是世界上頂可靠的遺囑執行人,所以,不斷有人來纏著他做遺囑執行人——這往往既惹他大發脾氣又舒解其好名之心,兩者程度相抵。這時,他往往要把那些小孤兒咒罵一通(因為他愛賭咒),可他又堅決維護他們的權利,就像那位托孤的死者的手抓得一樣緊。盡管如此,他也有個膽小的毛病——對這一點,有一兩個跟他作對的人起了一個難聽的外號——然而,為了尊重死者,請你允許我們把這件事說得稍稍體面一點兒。造物主的確賜給約翰·蒂普過多自我保存的本能。但是,對于這種怯懦,我們并無鄙視之意,因為它在本質上并不包含任何卑劣或奸詐的東西;它只暴露自己,并不傷害你;這只是個人氣質問題——他缺乏羅曼蒂克情調和敢做敢為的氣魄;生活中碰上攔路虎,他是絕不會像福丁布拉斯那樣,“為一根草也要大爭特爭”,即使事關所謂的面子。蒂普一輩子不敢登上驛馬車的車夫座位,不敢倚靠陽臺上的欄桿,不在圍欄頂上行走,不從懸崖邊緣向下望,沒有放過槍,也從不參加水上聚會——只要做得到,他總是盡量讓你去。然而,也從來沒有人說他為了錢財或者由于受到威脅而拋棄自己的朋友或原則。

下邊,我們再把哪些死者從塵埃之中呼喚出來——他們那尋常的性格具有不尋常的特色?亨利·曼,我能把你忘記嗎?——你,南海公司的才子、精練的筆桿子、“作家”!你上午進辦公室,中午離開,(你在辦公室有什么可干的?)都要說一句帶刺兒的笑話。你那些嘲諷和笑話現在已經銷聲匿跡,它們只保存在已被世人忘卻的兩本舊書里(26),兩三天以前我幸而在巴比康(27)一家書攤上找到它們,讀了讀,覺得你的文筆簡潔、清新、帶有警句味道,依然生氣勃勃。但是,你那樣的俏皮話,在如今這種吹毛求疵的時代是有點兒黯然失色了——你那些題目,跟今天流行的這些“時髦的小玩意兒”相比,的確已經陳舊了——然而,曾幾何時,你在《公簿報》和《紀事報》上關于查塔姆、謝爾本、羅金厄姆、豪、伯戈因和克林頓(28)等人,以及把不服王化的一批殖民地從大英帝國活活拆散的那場戰爭(29)——關于凱佩爾、威爾基、索布里奇、布爾、鄧寧、普拉特和里奇蒙(30),以及如此這般的小小政治權謀,發表種種高見;在那些年月,你也是風云一時。——

沒有這么滑稽可笑,而且性格還相當暴躁的,是那位愛吵吵嚷嚷、絮絮叨叨的普魯默。他的身世,據口碑所傳,來自赫特福郡的普魯默家族(31),不過,從血統上講大約算是庶出而非嫡傳,只能用左斜線當作紋章(32)。——某些家族相貌特征也證實了這種看法。他那傳說中的生父,老瓦爾特·普魯默,在生前是位浪蕩公子,常到意大利游歷,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他也是那位如今依然健在,在威爾(33)一帶有一所漂亮、古老的宅子,并且代表本郡出席一屆又一屆議會的老輝格黨人(34)的光棍兒伯伯(35)。瓦爾特在喬治二世時期(36)是位活躍人物,曾經因為免費郵遞權的問題,和馬爾巴羅老公爵夫人(37)一同受到下議院傳訊。這件事,你也許在約翰遜寫的《凱夫傳》(38)里讀到過。凱夫本人則聰明地擺脫了干系。至于那種謠傳,我們說的這位普魯默并沒有表示否認。當別人有禮貌地暗示這回事的時候,他似乎還有點兒高興。除了以出身名門自負以外,普魯默倒是一個性情可愛的人物,而且歌子也唱得蠻好。——

不過,脾氣溫柔、像小孩子似的、簡直是世外桃源中的人物老梅(39),你比普魯默唱得還要好聽。當你唱起了阿珉斯(40)為被放逐的公爵唱過的那支歌兒,它宣告說:嚴冬的朔風比起無情無義的人來還要厚道得多呢,這時候,長笛的吹奏也比不上你那田園牧歌般的聲調那么美妙、那么娓娓動聽。你的父親就是在主教門(41)做教堂管事的又怪又倔的梅老頭——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要把你生下來,就像狂風呼嘯的寒冬生出了一個溫馨的春天——然而,你那樣的結局太不幸了,它本來應該是安安靜靜、柔柔和和,像天鵝那樣。——

要吟唱的歌還有很多。許許多多幻影在我眼前飄動,但這些都屬于我個人的秘密。——而且,我已經大大蒙混了讀者;——不然的話,我怎能對于伍萊特那個怪人略過不提——他生前為了學習問案花錢買官司來打——還有那個更怪的、怪得沒法比的、老是板著臉的赫普沃思——他總是神氣極為莊重,牛頓的重力定律一定是從他臉上得到啟發,推算出來的(42)。他削鵝毛筆的時候是那樣鄭重其事,舔濕封緘紙的時候又是那樣小心翼翼……

然而,文章該結束了——夜神的車輪在我頭頂飛快地轉過——我這樣板起面孔說話,也該收場了。

看官,萬一我剛才只是跟你鬧著玩兒,你又作何感想?——我剛才向你提到的那些人名說不定都是假想的——虛構的——就像亨利·品泊尼爾,希臘的老約翰·納普斯……

不過,你可以放心:在這些名字的掩蓋之下,總還是實有其人——他們在昔日曾經顯赫一時。


(1)南海公司(The South-Sea House),1711年成立于倫敦,經營英國對南美洲的貿易。當時英國政府為轉移國債,鼓勵商人將債權轉為南海公司的股票,并允諾債權戶可壟斷南美洲的貿易,同時夸大宣傳南美洲的富庶。于是投機者紛紛提出種種不實際的計劃,吸引千萬人投資,南海公司的股票價格猛漲十倍(由每股100鎊漲到1000鎊)。1720年欺騙暴露,成千上萬投資者破產,引起英國經濟危機和政府危機。史稱“南海騙局”(The South-Sea Bubble)。此后,南海公司原址仍經營商業活動,并沿用南海公司之名,直至十九世紀。

蘭姆從1791年9月到1792年2月曾在南海公司做小職員。本文即寫他在這段時間的見聞印象,有時對真人真事稍加掩蓋。

(2)“花盆”——當時倫敦主教門大街的一個客店之名,駛往倫敦以北的馬車自此出發。

(3)兩個倫敦北郊的地名。

(4)針線街,倫敦街名,與主教門大街相通。

(5)主教門大街,在倫敦東北部。

(6)原注:“我走過巴克魯薩的圍墻,但只見那兒是一派荒涼。”(引自《歐辛集》)

《歐辛集》,英國蘇格蘭作家麥克菲生(James Macpherson,1736—96)所寫的擬古凱爾特族傳說題材的敘事詩集。巴克魯薩是該傳說中的地名。

(7)安妮女王(Queen Anne),英國女王,1702—14年在位。

(8)指繼安妮女王之后的兩個英國國王喬治一世和喬治二世——他們原出于德國的漢諾威選帝侯家族。

(9)引自彌爾頓的詩劇《考瑪斯》。

(10)瑪門,古代傳說中的財神,源出敘利亞。

(11)沃克斯,即蓋·福克斯,英國歷史上出名的“火藥陰謀案”(The Gunpow der Plot)的主犯。1605年,英國少數羅馬天主教極端分子密謀在該年11月5日,乘英國議院開會時,在地下室布置大量火藥,企圖炸死英國國王詹姆斯一世及全體議員。當福克斯即將點燃火藥時,被當場抓獲,密謀失敗。

(12)東印度公司(The East India Company),創建于1660年,經營并壟斷英國對印度、南洋群島、中國等亞洲地區的貿易活動,后來則發展成為英帝國主義侵略印度等亞洲國家的先頭堡壘。英國完成對印度的統治后,東印度公司在印度的權力收歸英國國王所有。

蘭姆從1792年到1825年在倫敦東印度公司做了三十三年職員。

(13)作者在這里故弄玄虛。他實際上在賬房里做了許多年會計,日與數字打交道,不能說是“不會算賬”。

(14)赫庫力士,希臘神話中的著名英雄、大力士。

(15)此文于1820年發表于《倫敦雜志》,此時作者在東印度公司工作了二十八年。“四十年”云云是作者的虛飾之詞。

(16)據《舊約全書·創世記》,上帝降洪水前,囑咐挪亞造一大方舟。洪水泛濫時,挪亞全家及各種鳥、獸、昆蟲都成對進入方舟,躲避洪水。因此,“方舟”即指不同族類的寄居之所。

(17)當時在倫敦艦隊街開的一個咖啡店。

(18)班南特(Thomas Pennant,1726—98),威爾士的旅行家、博物學者和考古學家,著有《倫敦考》(“Of London”,1790)一書。

(19)洛薩芒德池塘、桑園和奇普塞德的噴水池都是十七世紀倫敦名勝游覽之地。

(20)霍加斯(William Hogarth,1697—1764),著名英國畫家和版畫家。

(21)1685年,法國的新教徒胡格諾派分子(The Hugue nots)在國內受到迫害,紛紛出國,有五六萬人逃到英國,在倫敦的豬巷建立了一個法國教堂。

(22)指德文瓦特伯爵(the third Earl of Dervent Water)在英國1688年“光榮革命”后,因為參加英國詹姆斯黨人在1715年企圖復辟斯圖亞特王朝的武裝活動,失敗后被處死。

(23)這句話套用菲爾丁的小說《約瑟夫·安德魯斯》中的一句話:“他認為教師是天下最最了不起的人,而他自己是最最了不起的教師。”

(24)奧爾菲斯,希臘神話中的音樂家,他彈奏七弦琴時能感動一切人、神、野獸。

(25)據希臘神話,小國福雷吉亞的國王邁達斯因為說牧羊神(Pan)比阿波羅演奏得更好,得罪了阿波羅,被罰長了一雙驢耳朵。

(26)亨利·曼是南海公司的副秘書,曾在當時倫敦的報上發表輕松幽默的小文章。他死后,出過一部《亨利·曼詩文遺集》(1802年)。

(27)巴比康,倫敦地名。

(28)這些是與美國獨立戰爭有關的英國政治家和軍人。

(29)“那場戰爭”,指美國獨立戰爭。

(30)這些大部分是與當時轟動英國的威爾基事件有關的當事人。威爾基(John Wilkes,1727—97),英國政治活動家,《北部不列顛人》報的主編,曾被選為下議員,并擔任過倫敦市長,在多年間因為種種問題和英國政府與議會之間發生沖突,有人反對他,有人支持他,形成許多政治糾紛。

(31)蘭姆的外祖母曾為普魯默家當過管家,所以他對于這一家族特別感興趣。在上文提到的是理查德·普魯默,曾任南海公司的副秘書。

(32)根據封建傳統規定,貴族的私生子所使用的紋章(在盾牌、車子等上面所繪的家族標徽)上要有一條左斜線來表明身份。因此,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說:理查德是私生子。

(33)威爾,英國地名,在倫敦以北的赫特福郡。

(34)在十八世紀到十九世紀初,英國的兩大政黨是托利黨(保守黨前身)和輝格黨(自由黨前身)。

(35)這話有諷刺的言外之意。

(36)喬治二世任英國國王的期間為1727—60年。

(37)馬爾巴羅公爵,即約翰·丘吉爾(1650—1722),英國軍人和政治活動家,從詹姆斯二世起、經“光榮革命”到喬治一世,歷任數朝,在官場中多次浮沉。

(38)約翰遜(Samuel Johnson,1709—84),著名英國作家和學者。凱夫(Edward Cave,1691—1754),十八世紀的倫敦出版商,1731年起創辦了《紳士雜志》。他死后,約翰遜在該雜志上發表一篇關于他的回憶錄,提到他曾擔任監督免費郵遞權的職員。

(39)蘭姆曾對此人加以說明:“梅納德,自縊而死。”

(40)阿珉斯,莎士比亞喜劇《如愿》中的人物,被放逐的公爵之從臣。

(41)主教門,古時倫敦北門,后為倫敦市東北部一條大街之名。

(42)在英文里,“莊重”與“重力”出于一個同根詞;蘭姆在此是玩文字游戲。

主站蜘蛛池模板: 荔浦县| 浦江县| 定襄县| 大荔县| 察隅县| 邵阳市| 吴川市| 瑞金市| 柏乡县| 翼城县| 苍梧县| 依安县| 甘泉县| 东至县| 广宗县| 松滋市| 家居| 潍坊市| 青河县| 台州市| 平远县| 庆阳市| 临邑县| 邢台市| 兴宁市| 景洪市| 教育| 牙克石市| 巫溪县| 古浪县| 阳泉市| 天台县| 鄂托克旗| 苏尼特左旗| 安陆市| 桃江县| 无锡市| 巴彦淖尔市| 天镇县| 罗江县| 微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