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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和寶拉結婚后沒多久，學校里發(fā)生了一件特別讓人不安的事情。并不是因為我想惡心人才在這里重述一遍，只是因為這件事給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或許能作為補充，解釋我們中的一些人在當時當下為什么會那么做。

事情發(fā)生在宗教課上，我之前說了，這門課是維達拉嬤嬤教的。我們學校的事她全都管，事實上她也管別的這類學?！朔Q“維達拉學校”——但掛在每間教室后墻上的她的照片要比麗迪亞嬤嬤的照片小一點。墻上一共掛了五個人的照片：妮可寶寶在最上面，因為我們每天都要祈禱她能安全歸來。然后是伊麗莎白嬤嬤、海倫娜嬤嬤，再是麗迪亞嬤嬤，最后才是維達拉嬤嬤。妮可寶寶和麗迪亞嬤嬤的照片都有金色相框，其他三人只有銀色相框。

我們當然知道除了妮可寶寶之外的四個女人是誰：她們都是創(chuàng)建者。但我們不是很確定她們創(chuàng)建了什么，也不敢問：我們可不想冒犯維達拉嬤嬤，提醒她照片比別人小一圈。舒拉蜜說，你在教室里走到哪兒，麗迪亞嬤嬤照片里的眼睛就會跟到哪兒，照片里的她還能聽見你說了什么，但這些都是瞎編的，她實在太夸張了。

維達拉嬤嬤坐在她那張大桌子旁。她喜歡一覽無遺的角度。她叫我們把課桌椅往前挪，湊得緊密一點。然后，她說我們的年紀夠大了，可以聽講《圣經(jīng)》中最重要的故事之一——因為那是上帝特別講給女孩和女人們聽的教誨，所以特別重要，我們必須仔細聆聽。她要講的是“把妾的尸身切成十二塊”的故事。

坐在我旁邊的舒拉蜜輕聲說道：“我已經(jīng)知道這故事了?！弊谖伊硪贿叺呢惪ㄔ谡n桌下面慢慢地把手湊到我的手邊。

“舒拉蜜，安靜?！本S達拉嬤嬤說。她擤了擤鼻子后，把這個故事講給我們聽。

有個男人的妾——也就是使女那樣的女人——從她主人家里逃跑了，跑回了娘家。她這樣做是非常不順服的表現(xiàn)。她的主人是個寬容、善良的男人，想把她接回去。妾的父親是懂規(guī)矩的，對不聽話的女兒很失望，因而應允了，于是，兩個男人共進晚餐，慶祝他們達成一致。但這就意味著，等男人帶著妾吃完飯再動身時天色已晚，到了半夜，他們只好在一個小鎮(zhèn)上落腳。那個鎮(zhèn)上的人，男人一個都不認識。好在有個慷慨的城民說，他們可以在他家留宿。

可是，別的城民懷著邪惡的欲念來到這戶人家，要主人把這個旅人交給他們。他們想羞辱他，做淫邪罪孽的事。但那種事若是在男人之間發(fā)生將格外邪惡，所以，慷慨的主人和那個趕路的男人就把妾推到了門外。

“好吧，她是活該，你們不這樣認為嗎？”維達拉嬤嬤說，“她本來就不該逃跑。想想她給別人帶去了多少折磨！”她接著說，到了清早，趕路的男人打開門，妾倒在門檻上?！捌饋?。”男人對她說。但她沒有站起來，因為她已經(jīng)死了。那些罪孽的男人害死了她。

“怎么會？”貝卡問道。她的聲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她緊緊攥著我的手?！八麄兪窃趺春λ浪?？”兩行眼淚滑下她的臉頰。

“很多男人做的淫邪之事會在瞬間害死一個女孩，”維達拉嬤嬤說道，“上帝用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我們應當滿足于自己的命運，不要反抗?！敝魇碌哪腥藨摰玫脚说淖鹬兀f。如有違逆，下場就是這樣。上帝總會讓惡人罪有應得。

后來我才知道這故事的結局——男人如何把妾的尸身切成十二塊，一塊一塊地送到以色列人的十二個支派，請求他們把那些殺人兇手處死，好給他備受凌虐的妾報仇；那些兇手都是便雅憫人，所以便雅憫人又是如何拒絕的。隨之而來的是兩族人的戰(zhàn)爭，便雅憫人幾乎被殺光了，連他們的妻兒都被殺了。后來，其余的十一個支派思考了一下，覺得以色列人的第十二個支派若是全滅了就太糟了，所以停止了殺戮。十一個支派一致立誓，不允許剩下的便雅憫人和任何以色列女人公開結婚生子，但默許他們偷搶外邦女孩，非公開地成家，而他們也正是這樣做的。

但我們在課堂上沒聽到故事的其余部分，因為貝卡忍不住哭著說：“太恐怖了，這太恐怖了！”我們都一動不動地坐在原位。

“貝卡，克制一下自己。”維達拉嬤嬤說。但貝卡無法克制。她哭得那么兇，我差點兒以為她要窒息了。

“我可以抱抱她嗎，維達拉嬤嬤？”我終于問道。嬤嬤會鼓勵我們?yōu)槠渌⑵矶\，但最好不要有身體接觸。

“我想可以吧。”維達拉嬤嬤不情不愿地說道。我張開雙臂抱住貝卡，讓她靠在我肩頭哭泣。

貝卡的狀態(tài)讓維達拉嬤嬤很惱火，但她也有點擔心。貝卡的爸爸不是大主教，只是個牙醫(yī)，但他是個很重要的牙醫(yī)，而維達拉嬤嬤有一口爛牙。她站起身，走出了教室。

幾分鐘后，埃斯蒂嬤嬤進來了。需要讓我們安定下來時，就會把她叫來?！皼]事了，貝卡，”她說道，“維達拉嬤嬤不是故意要嚇你的。”這話不盡然屬實，但貝卡不再哭了，開始抽噎?！斑€有別的解讀方式去看待那個故事。對于自己犯下的錯，妾很難過，想要彌補過錯，所以她犧牲了自己，以免那個善良的旅人被那些邪惡的匪徒殺掉。”貝卡微微側過腦袋：她在聽。

“你不覺得妾很勇敢，也很高尚嗎？”貝卡聽后輕輕點了點頭。埃斯蒂嬤嬤嘆了一口氣?！盀榱藥椭鷦e人，我們都必須做出犧牲，”她用寬慰的語氣說道，“男人們必須在戰(zhàn)爭中犧牲自己，而女人是在別的方面做出犧牲。什么人做什么事，就是這樣劃分的。好了，我們可以吃點小點心，高興一下。我給大家?guī)Я搜帑滐灨伞９媚飩儯銈兛梢宰杂苫顒恿恕！?/p>

我們坐在位子上吃起了燕麥餅干。“別像個小寶寶一樣?！笔胬墼竭^我，輕聲對貝卡說，“那只是個故事?！?/p>

貝卡好像沒聽到她的話。“我以后絕對、絕對不結婚。”她似乎是在喃喃自語。

“會的，你會結的，”舒拉蜜說，“每個人都會?！?/p>

“不是每個人都會。”貝卡這話只是對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