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回門的那一天，是一個晚上，顧掌門發誓，他從來沒有見過云霄這么狼狽的樣子，也不明白他到底是經歷了什么，才能像是個流浪漢一樣，失去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只是云霄回來了，卻沒有看見無瑟，掌門也找不到人，云霄回來就是閉關，他不敢去打擾，也不敢去問長守這些事情，但心里卻難免有些煎熬。

他毫不懷疑，如果長守知道了這件事情，那一定會劈了他們山門，所以他只能幫云霄收尾，甚至得一絲不漏。

……

陡崖海。

無瑟飄在海上，天空是陰沉沉的樣子，偶爾雷聲響起，電閃雷鳴，她卻是絲毫不懼。

無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只是待在尸身的周圍隨著海水一同漂進了寂滅海。

寂滅海里有很多鬼魂，也漂浮著很多尸體，但看起來似乎都沒有戾氣，并不像是厲鬼冤魂。

看見新人進來，他們打了個招呼，無瑟也只能回以一笑。有人看著她越漂越遠，對她說道：“不要再漂進去了，會死的！”

無瑟聞言看了眼那邊，黑霧籠罩，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但想來是真的會死。

她笑道：“沒事?！?

尸體一直漂著，無瑟一直跟著，四周都是陰沉沉的，好像真的也無所謂。

在無瑟有限的記憶里，云霄一直都很中意長守，也是在長守來了之后，她慢慢的就不再跟著師尊了?！斎?，也可能是師尊不帶她了。

她最后只能在別人的口中聽著他們的故事。

現在想想，好像是挺難過的，但也僅此于此了。

無瑟一直都很喜歡云霄的模樣，白衣黑發，一雙眼卻似乎沒有感情，泛著淡淡的冰涼，就跟畫本子里的神仙似的，本該如此。

是啊，本該如此。

她這次出來本來也沒打算鬧的這么大的，只是后來……算了，不提也罷，只是想來師兄應該是不知道的。

那就足夠了。

無瑟記得自己看過一個故事，故事里的主角身懷化物道骨，原故事里被掠奪最后死的凄慘，后來有了稍稍的變動，在成婚大典上，主角親手挖出了道骨，卻也是凄美。

她有時候就會想，師尊是要她什么呢？

命？還是金丹？

可師尊并沒有第三個弟子。

算了，她想不出來，只是覺得有點子的疼。

明明就不愛，又為什么要放縱呢？

看起來好像挺在乎的，可無瑟根本就感受不到什么在乎。

騙子，都是騙子！

她憤憤地想著，連心都不跳的她又怎么會覺得疼呢？

根本、就不會疼啊……

山河轉瞬，歲月無光，藏山林里，一群弟子走過，但見他們云衫風動，白袍翻滾間繡著艷花，其中以無瑟更甚。

她衣尾繡著雪白仙鶴，同他人不同，風起云涌間才恰好隱藏在其中，只長嘴凸異，方能瞧見一二。

這是無瑟第一次與旁人一起下山，相處還算是融洽，一路上走去，也沒碰見些什么山間精怪，倒也不賴。

藏山林很大，一如它的名字，藏山之林，亦或是，藏/山林。幾人徒步走了兩個時辰也才將將到了中點，這還是一條直線走著，少了很多彎路，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幾人都不是很急，但都有些累了，便停下來歇息一會。

倒不是他們樂意爬山，只是沒辦法，在這里，你使用不出來任何的靈力，哪怕這是個山明水秀的寶地也不行，且任何東西在這里都會失靈。

無瑟也沒有辦法，她從兜里摸了一瓶清心丹出來，自己先服了一粒再分給他們。

在藏山林里，所有修士都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他們不了解這里，所以比起本地人他們更加的勢弱，只盼著不會遇到些什么。

然而才剛起了這個念頭，所有人就不約而同地拔劍而起。

只見面前出現了很多黑袍人，他們身上泛著死氣，腳不沾地，半浮在空中，無瑟當即就皺起了眉頭，匪夷所思道：“惡靈死士？”

其余人聽罷也紛紛震驚：“這里怎么會有惡靈死士？”

惡靈死士屬于冥界一派，里面包含著死人與活死人，而惡靈死士便是活死人，有著神智但軀殼已經死了的人。

可按理來說，它們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沒有什么比在藏山林里還更好死的修士了，眼前的局勢不容他們大意，哪怕再不可置信，他們也不敢輕怠。

無瑟率先捏碎了玉牌，她出鞘，疾步上前，第一個往惡靈死士的脖子上斬去。

冷靜、利銳、快準狠！

惡靈死士的弱點是什么？

暫時沒有人知道。

可憑著感覺，無瑟知道脖子并不是它的弱點，但她還是砍了下去。

如果失去了腦袋，它就無法看到、也無法聽到了呢？

唔……當然，也要防止它和它的腦袋重新接連上了信息。

有些事情，總得試一下不是嗎？

看著它的腦袋從地上飛起，無瑟毫不猶豫，一劍就要往它的脖子正中劈過去，然而卻在惡靈死士退后的時候，劍鋒一側，當即往它的腦袋上削了過去！

這是無瑟第一次和人家死拼，但她并不覺得有什么不適，當然，也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好的。

生死存歿間，她的大腦過于的冷靜，也可以稱作對于死亡的不屑。

并不是蔑視，而是真的毫不在意。

可能是有長者在這附近，無瑟還來不及后退，便有劍芒長嘯而來，直直的將面前的死士一分為二，再也合不起來。

無情劍，當以無情。

無瑟下意識抬頭，她看見了半空中的云霄，心里就有了這么一句話：哦，原來不是所有的修士，都不能踏空啊。

空中有著電閃雷鳴，云霄執劍，看著面前面容還有些稚嫩的無瑟，垂下了眸子，只是動作微頓，便一劍斬了過去！

他知道這是很久以前的無瑟第一次和同門下山，半路遇見了惡靈死士的情景。可同樣的他也知道，救下無瑟后，待他們完成任務，他帶著無瑟一起原路返回，路過九連村，遇見了血海里滿臉無措的長守，最終，收下了為徒。

問心劫過去，再多的雷劫也攔不住他，云霄終要晉升于神君。

寂滅海里的無瑟也有些愕然，她看著那邊的雷劫，不由得莞爾一笑，心想：啊，他要晉升為神了。

這樣想著，她笑了一下，看著那邊勃然變色的天空，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死門。

寂滅海，生死門，生門往生，死門無歸。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