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瑟是云霄的親傳弟子,然而和云霄同行的時候卻總是站在云霄的身側,不像是其他師徒一樣,每每落后一步至師尊身后。只是這件事情,無瑟不懂,沒有人會跟她說,云霄也從來不會去扳正她。
就像是喜歡一樣,云霄不會去制止她,但也不會跟她說,他只是不去接受。
僅此,而已。
每每思及此,長守總是在想,你既然不會心動,那為什么還要放任無瑟的感情一直蔓延下去?
明知道沒有結果,又為什么要給人家希望?
……是啊,為什么要給她希望?
夜色深重,婚房外,云霄站在樹下,風吹過梨花雨落,落他肩頭衣衫帶雪,衣不染塵。
世人奉他為天上神,他們總說神明會給世界帶來希望,畫本子上的神仙也以他為原型。
只是……什么是神呢?
沒有人見過神,只是云霄恰好符合他們對神的一切猜想,所以,這世上以云霄為尊。
無瑟是云霄的弟子,所以人人也敬她三分,只是卻并不符合人們對于云霄弟子的猜想。
她更像是一個懸壺濟世、矜貧救厄的善者,隨仙者一起造福蒼生,而在世人的猜想中,云霄的弟子應當繼承他的衣缽,而非是武力并不出挑、善藥好施的無瑟。
不過好在也不是那么的難以接受,無瑟樣貌生的好,一看就讓人心生善意,雖然并不是驚艷,但也不會拉低了云霄的顏值。且雖資質平平,但在煉丹上有著不小的造就,同時也沒有落下修煉,這已是很好,更遑論資質其實還能通過后天而改變,也讓人無話可說。
再者,她也沒做什么丟人的事情,甚至樂善好施的名聲其實也并不微小,以至于至今雖還是有些人會說閑話,但卻難得有人跟附。
兩個月前。
“無瑟,停下!”
無瑟有著一雙極為美麗的眼睛,里面像是釀著一汪清漾,笑起來的時候微微輕挑,是云光破雪、不染纖塵。
她骨相佳,膚色白皙,一雙美人目內斂風情,有著所有歲月靜好、與世無爭的模樣,算不上驚艷,卻能在云霄的身側也不容易讓人忽視了她。
這樣一個人,也許平常不覺得如何,可若是她在案發(fā)現(xiàn)場,有跡象指向了她,不論她到底有沒有做,首先就不會有人相信是她,也不覺得會是她,甚至肯為了她尋找真相、開脫嫌疑。
當然,從根本上而言,這樣一個人一般也不會做那些事情,沒有人會信她手上沾過血,哪怕是在刀劍無眼、很容易出事的修真界。
只是此時,美人站在陡崖邊上,再后一步便必死無疑,面前是緊追而來的云霄。
身為天之驕子的云霄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慌過,當然,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慌些什么。
他已有長守,而長守也早已接承了他的衣缽,所以,另一個弟子的死活并沒有那么的值得讓人在乎,可云霄還是有些慌。
他在慌什么?
一些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
但好像也只是如此。
聽他的話,無瑟在崖邊停下。陡崖海這一帶,屬于中立的鬼界一派,對人對神亦或是妖魔,都有些壓制,其中越強的受到的壓迫就越多。
而且雖說陡崖海離寂滅海三四里的樣子,但實際上并不差多少,如果有人從陡崖上跌下,那一定是必死無疑。底下的海水縈繞著鬼氣,它會將人的尸體運送到寂滅海里,與那些成堆的尸體作伴,然后,再也無法從寂滅海掙脫。
“師尊,”無瑟問他,“你動心了是嗎?”
云霄也不知道自己動沒動心,只是潛意識的覺得長守對他很重要,而且他馬上就要娶妻了,于是頓了頓,他說:“是。”
風里似乎傳來了青草的味道,兩個人在草地上,猶記得那時候她也問過云霄:“師尊,什么是無情道啊?”
而云霄則是回道:“無情道就是不能有情。”
無瑟想了想,說:“不能有情?也不能愛嗎?”
“不能。”
“可是師尊,如果你動心了怎么辦?”
他說:“永遠不會動心。”
無瑟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像是極悲,此時的她就像是杜鵑啼血一樣,字字泣血道:“為什么你能對他動心,卻不肯對我動情?”
“你怎么能這么無情呢?”
她越說越哭,心臟疼的像是下一秒就會停止跳動,然而面色冷峻的青年站在她面前,看不出有什么動容,他對無瑟說道:“無瑟,過來。”
一向乖巧靈敏的少女卻是不肯聽他的話了。她嗤笑一聲,搖了搖頭,嘴里喃道:“不了,我就不回去了。那已經(jīng)不是我的家了……不是了……”
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了。
無瑟看起來很是失魂落魄,她像是沒有聽到云霄的話,轉過身,再近一步,便能跌下萬丈深淵,無瑟,必死無疑。
跌下懸崖的那一刻,耳旁的風聲呼呼作響,懸崖上似乎還有人在喊她,從前的一幕幕在她眼前展現(xiàn),開心的難過的,至今回憶起來,她最難過的時候居然是知道云霄和長守要成親的那一刻。
什么感覺呢?
大概就是,最好的師兄和最厲害的師尊在一起了,從此以后,就再也不會有人記得她了。
淚水掩蓋了前塵,無瑟并不覺得自己做的不好,只是感情這種事,向來不由人,就如同,生死也無法強求。
或許……是她過于在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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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把感情當一回事了。”
少年看著受了傷的少女,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氣惱,他蹲下身就要為她清理傷口,卻見少女望著天空,忽而就道:“也許并不是我太把感情當一回事,而是你們太不在意了。”
如果你們都不在意,那么我本身就是個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