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長守出嫁。

婚房的燭火明滅，映他側(cè)臉白玉無瑕，門外傳來熱鬧的聲響，入眼都是通紅，在這一場盛大的婚禮上，所有人都很快樂，只除了他們當(dāng)事人。

長守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見他的小師妹了。

自云霄從陡崖海回來，無瑟就不見了。

師尊說她是去寂滅海找枉生目，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然而長守卻并不這么覺得。

小師妹太乖了，他太了解小師妹了，她不是那樣任性妄為的人，定然是師尊隱瞞了他什么。

……可他還是什么都不知道。

陡崖海是靠近懸崖的一處海，過去三四里才是寂滅海，而寂滅海里有鬼，死去的人尸首飄在寂滅海里，他們無依無靠，有生魂也有死魂，據(jù)說往寂滅海的深處去便是魂飛魄散。

枉生目便是鎮(zhèn)壓在寂滅海底部的一道法器，又稱開天眼，所得者可有通天徹地之能，著實(shí)不凡。

然而若要去尋枉生目，就必須得到寂滅海最低處，這和去死又有何區(qū)別？

所以云霄才說她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可長守卻不能就這么放棄。

他想去找云霄，只是留守門之大又豈是他能想象得到的？

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只能在房里安安分分的當(dāng)著他的新娘。

長守一直都知道云霄修煉的是無情道，所以他一直都以為，云霄應(yīng)當(dāng)是不會娶妻的。然而出乎他意料的，雖然過程有些曲折，但云霄還是成親了。——和他這個大徒弟。

但長守并不覺得云霄會喜歡自己。他更覺得，云霄似乎誰也不會喜歡。

同樣的他也知道，無瑟喜歡云霄，就像是他喜歡無瑟一樣。

……真的是好一出三角戀。

他真的很難過，但比起難過更重要的是什么？

快樂。

比起難過，他更想讓無瑟高興。

不過顯然的師尊并沒有這等想法。

他不愛任何人，所以別人的喜怒哀樂也與他無關(guān)。

可長守還是想要問他，如果你所說的都是真的，那你為什么不攔住她？

你真的不知道無瑟喜歡你嗎？

我想你只是不在意而已。

紅艷的婚房里，長守穿著喜服，對鏡抿唇。

云服華禮，俯首作揖謝過天上神；折扇輕哉，抬手一動則萬物傾覆；無情不浮，劍出風(fēng)過又引誰人心？

云霄實(shí)在是太出色了，無論是樣貌還是實(shí)力，都是當(dāng)世絕塵，讓人難以不動心。

他就猶如天上神明，無情無欲，舉手投足間只是折扇一揮，卻也萬物顛倒。不怪無瑟會動心。

她本就跟在師尊身邊多年，哪怕后來有了他的加入稍稍分了點(diǎn)心，可這依然不是別人可以比擬的。

無瑟是師尊的二弟子，但在他之前，師尊卻只有她一個徒弟。她不善打架，資質(zhì)尚可，但在煉丹這件事情上有著絕大的天賦，所以師尊給了她一塊令牌，讓她去萬藥堂可以暢通無阻。

當(dāng)然，很多事情，其實(shí)都是聽別人，或者無瑟說給他聽的。他畢竟缺席了那么多年，不知道也是正常。

可長守不甘心。

云霄擅劍，他本身就是個劍修，根本就教不了無瑟什么。

長守從來都不明白，為什么云霄會收無瑟為徒，亦或是他又是幾時收無瑟為徒的？

他搞不懂這些事，所以只是想了想，就將它擱置在一旁于不顧。

一年一度的大比開始了，人山人海中，長守站在臺下，和所有人一樣仰望著高臺上的人。

【三年后，留守門見。】

長守是一個孤兒，在魔獸潮來臨后他連養(yǎng)父母的沒有了。等他從藏山林回來，偌大的村莊里一個人也沒有，全都是尸體，所及之處，鮮血遍地。

似乎等待他的只有危險(xiǎn)，以及危險(xiǎn)過后的話。

仙人說，三年后，去留守門，我收你為徒。

長守很茫然。

就這？

真的就這些嗎？

連條件都沒有就收徒嗎？

可他來不及悲傷，就跪地磕了三個響頭，說：“弟子遵命。”

他不敢浪費(fèi)時間，等仙人走后，花了很長的時間將全村人都埋了起來。

其實(shí)，比悲傷更深刻的是什么呢？

大概是仙人離開，仙人身邊的女童落后一步，同他笑道：“哥哥別怕，師尊其實(shí)很好的，他就是外冷內(nèi)熱。……我在留守門等你啊！”

就像是一開始無瑟看見了鮮血中的他，扯著云霄的衣袖，一雙明眸可憐兮兮地看著云霄一樣，她說：“師尊，這還有個人。”

然后，云霄才看到了他。

師徒二人只留下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和一大堆的療傷丹藥，就走了。

其實(shí)已經(jīng)很好了，比起其他人，在修仙這一塊，他真的是起步就遙遙領(lǐng)先。

忽然的，有人俯首抱拳，于是所有人也都俯首，和他一起大喊：“見過云霄仙君！”

半空中有兩人乘云而來，年長的一身白袍，面冠如玉，一雙鳳眸狹長，眉眼清冷。身邊的少女穿著淡粉色留仙裙，明眸皓齒，清雅靈秀。

見到他們，高臺上的人也起身拱手，道：“云霄仙君。”

二人落地，云霄只是略微冷淡地頷首，跟在他身邊的無瑟脆生生道：“無瑟，見過掌門！”

掌門笑著點(diǎn)頭。

作為云霄的親傳弟子，無瑟不必向其他人行禮，便也一律抱拳應(yīng)付過去。

臺下的弟子沒人敢看，而長守不一樣，他偷偷抬眼，見無瑟轉(zhuǎn)身落座后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對，無瑟先露了一抹笑意。

長守連忙垂首，聽云霄注意到她的舉動，不由問道：“無瑟，在看什么？”

他的聲音低啞醇厚，和本人一樣，透著一股冷意，亦或是疏離。

不夠親密。

無瑟在他身旁笑道：“沒什么師尊，只是看著前面，有點(diǎn)忍不住。”

她話只說了一半，也很含蓄，然而所有人都聽懂了。

嘩嘩啦啦，好一陣，所有人都?xì)w位，人群中有人嘀咕：“這一屆的應(yīng)變能力不行啊。”

前任領(lǐng)頭人對此表示了無言以對。

***

我為你衣不染塵，愿此間再無離分，桃花斑斑也難逃一數(shù)。

天地轉(zhuǎn)瞬間，你可曾擁我入懷？——無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