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周煜的眼前開始出現重影。電腦屏幕上的《月亮與六便士》PDF文檔仿佛在跳動，那些文字像螞蟻一樣爬行。他揉了揉酸脹的眼睛，看了眼床頭鬧鐘，痛苦地意識到距離天亮只剩三個小時。

“為什么一個銀行家要突然跑去當畫家？“周煜對著空蕩蕩的宿舍小聲抱怨。他已經連續讀了五個小時，還是無法完全理解斯特里克蘭德的動機。窗外，秋蟲的鳴叫和遠處偶爾的汽車引擎聲構成了深夜唯一的背景音。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許暖陽發來的消息：“還沒睡？“

周煜嚇了一跳，差點把手機摔在床上。他猶豫了一下，回復道：“在預習明天的讀書會?！?

對話框上方立刻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然后許暖陽的消息跳出來：“現在？你認真的？“

周煜能想象她挑眉的樣子。他發了個苦笑的表情：“臨時抱佛腳?！?

“書不是這么讀的?！霸S暖陽回復，“需要我幫你嗎？“

周煜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好幾秒，不確定她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懸停，打了幾行字又刪掉。

許暖陽又發來一條：“電話聊？“

周煜的心跳突然加速。他看了看熟睡中的王睿，輕手輕腳地爬下床，溜到陽臺上才回復：“好?！?

電話幾乎立刻響了起來。

“喂？“周煜壓低聲音。

“你那邊好黑啊?！霸S暖陽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來，帶著輕微的電波雜音，卻依然清晰悅耳。

周煜這才注意到她打的是視頻電話。他手忙腳亂地開了燈，看到屏幕上許暖陽的臉——她似乎也在床上，頭發松散地披著，暖黃色的床頭燈給她的皮膚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抱歉，我室友在睡覺?！爸莒闲÷暯忉?。

許暖陽會意地點頭，也降低了音量：“所以，哪里不懂？“

“全部?！爸莒侠蠈嵆姓J，“我不明白主角為什么能拋下一切去追求藝術。這不符合邏輯?！?

許暖陽輕笑一聲：“因為藝術本來就不講邏輯啊。“她調整了一下姿勢，“斯特里克蘭德追求的是一種本能，一種無法抗拒的召喚。就像...就像你寫代碼時那種忘我的狀態？“

周煜皺眉思考這個比喻：“但我不會為了編程拋棄家人和工作。“

“那是因為編程對你來說只是職業，不是使命。“許暖陽的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對斯特里克蘭德來說，繪畫是他活著的唯一意義?！?

周煜沉默了一會兒：“你也有這樣的'使命'嗎？文學？“

屏幕里的許暖陽表情柔和下來：“嗯，某種程度上是的。文字對我來說...就像空氣。“

這個回答讓周煜心頭一震。他突然很想看看許暖陽寫作時的樣子——是不是也像她朗誦時那樣全神貫注，眼中只有自己的世界。

他們就這樣聊了一個多小時，許暖陽耐心地解釋書中的象征和主題，周煜則不時提出理工科角度的疑問。奇怪的是，這種跨學科的對話反而讓周煜對作品有了全新的理解。

“所以本質上，這是一本關于自由與束縛的書？“周煜總結道。

“可以這么說?！霸S暖陽的聲音已經帶著困意，“每個人都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有人看到冒險，有人看到自私，有人看到勇氣...“

她的眼皮開始打架，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輕輕扇動。

“你該睡了?！爸莒陷p聲說，“明天...不，今天還要上課?！?

“嗯...“許暖陽迷迷糊糊地應著，“讀書會下午四點...別忘了...“

通話結束，屏幕暗了下來。周煜站在陽臺上，夜風拂過他發燙的臉頰。手機因為長時間通話而微微發熱，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回到床上，周煜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期待那個讀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