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誦會結束后,觀眾陸續離場。周煜站在原地等許暖陽,看到她被幾位教授圍著說話,其中就包括那位許教授。老教授拍著許暖陽的肩膀,表情欣慰。
“久等了吧?“許暖陽終于脫身,走到周煜面前,“覺得怎么樣?“
“你...太棒了。“周煜想不出更合適的詞,“那首詩,很美,也很...“
“傷感?“許暖陽接上他的話,嘴角掛著淡淡的笑,“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她領著周煜穿過幾條走廊,來到文學院頂樓的一個小露臺。這里視野開闊,能看到整個校園和遠處的城市輪廓。夕陽西下,天空染成了橘紅色。
“這是我寫作業的地方。“許暖陽靠在欄桿上,“安靜,沒人打擾。“
周煜站在她身邊,不知如何開口。他有很多問題,但都不確定是否合適問。
“你想知道那首詩背后的故事,對吧?“許暖陽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
“如果不方便說...“
“沒關系。“許暖陽望著遠方,“是我前男友。我們大四時分手了,就在那條巷子口?!?
周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沒想到許暖陽會這么直接。
“他說我太沉迷書本,不懂現實生活?!霸S暖陽的聲音很平靜,“后來他去了國外,聽說已經訂婚了?!?
“他的損失?!爸莒厦摽诙?,隨即有些尷尬,“我是說...你那么優秀...“
許暖陽轉頭看他,夕陽在她眼中映出金色的光點:“謝謝。其實現在想想,那未必是壞事。分手后我反而更專注于學業,才能保研成功?!?
周煜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詩里提到的'同一本書'...是《新月集》嗎?“
許暖陽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猜的?!爸莒衔⑿Γ翱茨隳敲凑湎潜緯??!?
“嗯,是他送的生日禮物?!霸S暖陽輕聲說,“不過現在它對我有了新的意義——你幫我修復了它?!?
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周煜不知該說什么,只好轉移話題:“那位許教授...是你親戚嗎?“
“是我祖父。“許暖陽笑了,“文學院的傳奇教授,出了名的嚴厲。他今天對你態度算很好了?!?
周煜瞪大眼睛:“你祖父?難怪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審查什么...“
“他擔心我被'不懂文學的理工男'騙。“許暖陽做了個鬼臉,“不過我覺得他挺喜歡你的?!?
“真的?“
“嗯,他說你'眼神清澈,不像某些油嘴滑舌的文人'?!霸S暖陽模仿著祖父的語氣。
周煜忍不住笑了。兩人并肩看著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校園里的路燈一盞盞亮起來。
“餓了嗎?“許暖陽問,“我知道校外有家很棒的面館?!?
“好啊?!爸莒闲廊煌猓安贿^這次我請客,算是...慶祝你朗誦成功?!?
許暖陽沒有推辭。他們離開文學院,走在夜色漸濃的校園小路上。周煜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走在她身邊的感覺,甚至能根據她腳步的節奏調整自己的步伐。
面館藏在一條小巷里,店面不大卻干凈整潔。老板娘看到許暖陽就熱情地打招呼:“小許來啦!老位置給你留著呢?!?
“常來?“周煜小聲問。
“嗯,寫論文寫到半夜時,這里是最近的補給站?!霸S暖陽帶他走到角落的一張桌子,“推薦牛肉面,湯頭熬了十幾年了。“
熱氣騰騰的面很快端上來。周煜嘗了一口,鮮香的味道立刻充滿口腔:“太好吃了!”
“對吧?”許暖陽滿足地瞇起眼,“有時候最簡單的食物最能撫慰人心?!?
他們邊吃邊聊,話題從各自的專業延伸到童年趣事。周煜講起自己第一次拆電腦卻被裝不回去的糗事,許暖陽笑得差點嗆到;許暖陽則分享了小時候躲在祖父書房偷看禁書的經歷。
“所以你從小就喜歡文學?”周煜問。
“嗯,家里到處都是書。“許暖陽用筷子輕輕攪動面湯,“祖父說我們許家世代都是'書蟲'。“
“我家正好相反?!爸莒闲Φ溃拔野质枪こ處煟依镒疃嗟氖歉鞣N工具和電路板?!?
“那你怎么沒繼承家業?“
“計算機也算半個工程吧。“周煜聳聳肩,“不過我媽喜歡文學,家里有不少詩集。小時候她經常給我讀?!?
許暖陽眼睛一亮:“真的?那你其實有文學基因??!“
“饒了我吧?!爸莒献龀鐾督档淖藙?,“我能欣賞你的詩就不錯了,自己寫?門都沒有?!?
“那可不一定。“許暖陽神秘地笑笑,“每個人心里都住著一個詩人,只是有些人還沒發現而已。“
吃完飯,兩人沿著安靜的街道走回學校。夜風微涼,許暖陽不自覺地抱了抱手臂。
“冷嗎?“周煜問。
“有點。“許暖陽抬頭看了看星空,“秋天快到了?!?
周煜猶豫了一下,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她:“穿上吧?!?
許暖陽愣了一下,接過外套披在肩上。周煜的衣服對她來說太大了,下擺幾乎到大腿中部,袖子也長出一截。她卷起袖口,輕聲道謝。
“對了,“周煜突然想起什么,“你的外套...上次說洗好了要給我?“
“?。 霸S暖陽拍了下額頭,“完全忘了。在我宿舍,要不...現在去拿?“
周煜看了看表,已經快十點了:“這么晚去女生宿舍方便嗎?“
“樓下等我就好?!霸S暖陽說,“很快?!?
女生宿舍區比周煜想象的還要熱鬧,即使這個點了,樓下還有不少情侶在依依惜別。周煜站在一棵銀杏樹下等待,感覺自己像個偷窺者。
許暖陽不到五分鐘就回來了,手里拿著疊得整整齊齊的外套。
“洗好了,還熨了一下。“她遞給周煜,“謝謝你那天的'雨傘'?!?
周煜接過外套,聞到上面淡淡的洗衣液香氣,還混雜著一絲許暖陽身上的梔子花香。他突然舍不得穿,只是搭在手臂上。
“我送你回宿舍吧?!八f。
“不用了,就在這棟?!霸S暖陽指了指身后的樓,“倒是你,回計算機系那邊要走挺遠的?!?
“我騎車來的?!爸莒现噶酥竿\嚺?,“很快。“
兩人站在那里,突然都不確定該如何道別。最終是許暖陽先開口:“謝謝你今天來聽朗誦會?!?
“是我的榮幸?!爸莒险嬲\地說,“真的...很震撼?!?
許暖陽微笑:“下周三我們文學社有讀書會,討論《月亮與六便士》,有興趣嗎?“
周煜心里一緊——他連這本書講什么的都不知道。但看著許暖陽期待的眼神,他點點頭:“好。“
“那...微信聯系?“許暖陽退后一步。
“嗯,晚安?!爸莒蠐]揮手。
“晚安,周煜?!?
看著許暖陽走進宿舍樓,周煜長舒一口氣。他慢慢走向停車棚,腦海中回放著今天的一切——許暖陽站在舞臺上的樣子,她在夕陽下的側臉,還有那首令人心碎的《雨巷回眸》。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期待與一個人見面了。掏出手機,他搜索了《月亮與六便士》的簡介,決定明天就去圖書館借一本。
回到宿舍,王睿正戴著耳機打游戲。看到周煜進來,他摘下耳機:“喲,文學青年回來啦!怎么樣,聽得懂那些'啊,大海'之類的玩意兒嗎?“
周煜把外套小心地掛進衣柜:“比想象中有意思?!?
“哇哦,“王??鋸埖氐纱笱劬Γ翱磥硎钦鎼哿恕D枪媚锏降子惺裁茨Я?,能把我們系的技術宅變成文藝青年?“
周煜沒回答,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打開電腦,在搜索引擎中輸入“如何快速理解《月亮與六便士》“。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周煜想起許暖陽詩中的那句“在句讀間尋找永恒“,突然明白了為什么有人會為文字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