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陽光透過圖書館的玻璃穹頂灑落，為木質書桌鍍上一層金邊。周煜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攤開著一本《西方現代文學理論》，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他的目光不斷飄向門口，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不規則的節奏。

手機震動了一下，許暖陽發來消息：“抱歉，導師臨時找我討論論文，可能要晚半小時。“

周煜回復：“沒關系，我正好多看會兒書。“他合上那本對他來說如同天書的文學理論，轉而從背包里取出筆記本電腦，繼續調試那個為許暖陽改進的詩歌生成算法。

自從許教授出院后，他和許暖陽的關系正式確立，兩人見面的頻率比之前更高了。但文學院和計算機系的教學樓分別位于校園兩端，加上各自繁重的學業，他們不得不珍惜每一段共處的時間。今天的圖書館約會，是他們這周第一次能安靜地待上幾個小時。

屏幕上的代碼行行閃過，周煜加入了幾組新的意象數據庫，希望能讓生成的詩句更加流暢自然。這個項目原本只是課程作業，但現在成了他傾注最多熱情的工作——每次看到許暖陽測試程序時驚喜的表情，他都覺得一切努力都值得。

“這是給我的禮物嗎？“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淡淡的茉莉香氣。

周煜抬頭，許暖陽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后，正俯身看著他的屏幕。她今天扎了一個松松的馬尾，幾縷碎發垂在耳邊，襯衣外套著一件米色針織衫，整個人看起來溫暖又柔軟。

“算是吧，不過還在調試階段。“周煜微笑著保存文件，為她拉開旁邊的椅子，“導師找你什么事？“

許暖陽坐下，從包里取出一個筆記本：“論文選題通過了，但需要補充一些跨學科的研究方法。“她翻開筆記本，指著密密麻麻的字跡，“正好想請教你，這些AI術語我理解得對不對。“

周煜湊近看她的筆記，臉頰幾乎貼上她的發絲。許暖陽的筆記工整得令人驚嘆，每個技術術語旁邊都配有她自己的理解和例子，有些地方還畫了可愛的問號和小表情。

“基本上都對了，“周煜指著其中一個標注，“不過'神經網絡'這里，更準確的比喻應該是......“

他們的討論被一陣竊竊私語打斷。周煜轉頭，發現不遠處幾個文學院的女生正朝這邊張望，對上他的視線后立刻假裝在看書。

“我們好像成校園名人了。“周煜壓低聲音。

許暖陽無奈地笑了笑：“那個醫院照片的帖子之后，蘇雯說我們在校園論壇的CP榜排名第一。“

“CP榜？“周煜挑眉，“學校還有這種東西？“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許暖陽調皮地眨眨眼，從包里拿出一個保溫杯，“給你帶了咖啡，圖書館的太難喝了。“

周煜接過杯子，溫熱透過陶瓷傳到掌心。他喝了一口，恰到好處的甜度和濃郁的香氣讓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完美，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加這么多糖？“

“觀察。“許暖陽得意地說，“你每次去咖啡館都加兩包糖，攪拌七圈半。“

周煜驚訝于她的細心，心頭涌起一股暖流。他們安靜地工作了一會兒，許暖陽專注地閱讀文獻，偶爾在筆記本上寫下幾行字；周煜則繼續完善他的算法，時不時偷瞄一眼她專注的側臉。

“對了，“許暖陽突然抬頭，“下周五你有空嗎？我父母想請你來家里吃飯。“

周煜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正式見家長？“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引得附近幾個學生轉頭看過來。

許暖陽笑著按住他的手：“別緊張，就是普通家宴。爺爺也會去，他出院后一直念叨要好好謝謝你。“

周煜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許教授犀利的目光和那句“如果你敢欺負她...“的警告。他咽了咽口水：“我需要準備什么嗎？“

“做你自己就好。“許暖陽捏了捏他的手指，“不過我爸喜歡紅酒，我媽則偏愛茶具......“

“等等，我記一下。“周煜手忙腳亂地打開手機備忘錄，“紅酒和茶具，還有呢？“

許暖陽被他認真的樣子逗笑了：“開玩笑的，真的不用帶禮物。你能來他們就高興了。“

周煜卻已經陷入了思考：“我記得我爸酒柜里有瓶不錯的波爾多......“

他們的對話被圖書館的閉館提醒打斷。收拾書包時，許暖陽突然問道：“你周末有什么安排？“

“除了想你，暫時沒有。“周煜脫口而出，隨即為自己的肉麻感到一絲尷尬。

許暖陽卻笑得很開心：“那要不要一起去郊外？蘇雯推薦了一個很美的紅葉谷，現在正是最佳觀賞期。“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來，“就當是......我們的第一次約會？“

雖然已經確定關系兩周，但由于許教授的病和隨后的學業壓力，他們還沒有過一次正式的約會。周煜的心跳加速了：“當然好，我來查路線和交通。“

走出圖書館，秋夜的涼風拂過臉頰。周煜自然地牽起許暖陽的手，她的手指纖細而溫暖，輕輕回握的力度讓他感到一陣安心。

“送你回宿舍？“周煜問。

許暖陽搖搖頭：“再走走吧，今晚月色這么好。“

他們沿著校園中心的人工湖漫步，湖面倒映著明亮的月光和遠處的燈火。周煜說起他正在申請的一個跨學科項目，將人工智能應用于古典文學分析；許暖陽則分享了她論文的最新構思，關于數字時代詩歌形式的演變。

“我從來沒想過能和一個人聊這么多不同的話題，“許暖陽在一座小橋上停下腳步，倚著欄桿看向湖面，“以前約會，不是我說文學對方打哈欠，就是對方說運動我一頭霧水。“

周煜站到她身邊，肩膀輕輕貼著她的：“文理互補，記得嗎？“

月光下，許暖陽的側臉線條柔和而清晰，睫毛在眼下投下細小的陰影。周煜忍不住伸手將她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后，手指在她臉頰上多停留了一秒。

許暖陽轉過頭，他們的目光在月光中相遇。周煜慢慢低下頭，許暖陽微微踮起腳尖......

“咳咳！“一聲故意的咳嗽從身后傳來，兩人像觸電般分開。巡邏的保安大叔騎著自行車經過，臉上帶著了然的笑意：“同學們，宿舍快關門了。“

許暖陽的臉紅得像秋天的楓葉，周煜的耳朵也燒得厲害。他們快步離開湖邊，直到保安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外，才相視而笑。

“差點就......“周煜小聲說。

“嗯。“許暖陽低頭看著地面，嘴角卻揚了起來。

宿舍區已經亮起了夜燈，三三兩兩的學生匆匆趕在門禁前回去。周煜把許暖陽送到她樓下，兩人站在銀杏樹下，誰都不愿說再見。

“周六早上八點，校門口見？“許暖陽確認道。

“我會提前到。“周煜保證。

許暖陽點點頭，突然快速環顧四周，然后踮起腳尖在周煜唇上輕啄了一下：“晚安，周煜。“

沒等周煜反應過來，她已經跑進了宿舍樓，只留下一陣淡淡的茉莉香氣。周煜站在原地，手指輕觸自己的嘴唇，傻笑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回到宿舍，王睿正戴著耳機打游戲，看到周煜進門時春風滿面的樣子，立刻摘下耳機：“老周！有進展？“

周煜把背包扔到床上，忍不住分享：“周六我們要去紅葉谷約會。“

“哇哦，浪漫！“王睿吹了聲口哨，“準備得怎么樣？路線查好了嗎？午餐怎么解決？有沒有Plan B以防下雨？“

周煜愣住了：“這些......都需要準備？“

王睿夸張地拍了下額頭：“老天，你不會以為約會就是兩個人隨便走走吧？“他轉動椅子面向周煜，“聽好了，第一次正式約會決定成敗，細節決定一切！“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王睿以驚人的熱情為周煜策劃了整個約會行程：早上八點校門口集合，乘坐提前預訂的專車直達紅葉谷；準備野餐墊和小食（“不要帶味道重的，接吻時會很尷尬“）；查好最佳拍照點和徒步路線；甚至還包括了“如果冷了如何自然地把外套給她“的教學。

“最重要的是，“王睿神秘兮兮地說，“準備一個小驚喜，不用很貴，但要用心。“

周煜躺在床上，腦海中回放著王睿的建議。他拿出手機，搜索了紅葉谷附近的店鋪，突然有了主意。打開購物網站，他下單了一件小禮物，確保能在周五前送達。

周六清晨，周煜比鬧鐘醒得還早。他仔細檢查了背包：野餐墊、三明治、水果、保溫杯、相機、紙巾、濕巾、充電寶、甚至還有王睿堅持要帶的迷你急救包。窗外，朝陽剛剛升起，天空呈現出清澈的淡藍色，是個完美的秋日。

七點四十分，周煜已經站在校門口等待。八點整，許暖陽準時出現，她穿著磚紅色的針織連衣裙，外套一件米色風衣，頭發披散在肩上，在晨光中泛著柔和的光澤。

“早。“許暖陽微笑著走到他面前，“你等很久了？“

“剛到。“周煜撒謊道，接過她手中的小包，“車已經在等了。“

專車司機是位和藹的中年大叔，一路上熱情地介紹著紅葉谷的歷史和最佳游覽路線。許暖陽靠窗坐著，陽光透過玻璃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周煜則偷偷觀察著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從她看到遠處山脈時的驚嘆，到發現路邊野花時的微笑。

“你們是大學生情侶吧？“司機突然問道，后視鏡里他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看著真般配。“

許暖陽的臉微微泛紅，周煜則大方地承認：“是的，謝謝。“

“年輕真好啊，“司機感嘆道，“我和我老婆也是大學認識的，今年正好珍珠婚。“

“珍珠婚是......？“周煜小聲問許暖陽。

“三十年。“許暖陽同樣小聲回答，眼中帶著笑意，“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我現在開始學習還來得及。“周煜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

紅葉谷比想象中還要美。層層疊疊的楓樹染紅了整片山谷，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游客不多，大多是些攝影愛好者和情侶。

周煜按照王睿的建議，帶許暖陽走了相對僻靜的西線步道。秋日的陽光溫暖而不熾熱，腳下的落葉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們聊著各自童年的趣事、未來的計劃，甚至是一些看似無聊的小習慣——許暖陽睡前一定要讀十頁書，周煜則習慣把牙刷放在杯子的特定角度。

“看那邊。“許暖陽突然指著不遠處的一棵巨大楓樹，“太美了。“

那是一棵孤零零矗立在小山坡上的楓樹，比周圍的樹木都要高大，火紅的樹冠在藍天背景下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周煜拿出相機，為許暖陽拍了幾張照片，然后請路過的游客幫他們拍了一張合影——許暖陽靠在他肩上，兩人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

中午時分，他們在一條小溪邊的空地上鋪開野餐墊。周煜拿出準備好的食物：三明治切成整齊的三角形，水果洗好裝在保鮮盒里，甚至還有許暖陽喜歡的藍莓馬芬。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細心了？“許暖陽驚訝地問，接過周煜遞來的保溫杯，里面是她喜歡的伯爵茶。

“有高人指點。“周煜神秘地笑笑，遞給她一個三明治，“嘗嘗，我自己做的。“

許暖陽咬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好吃！你居然會做飯？“

“只會幾樣簡單的，“周煜承認道，“這是我媽的秘方，蛋黃醬里加了一點檸檬汁和蒔蘿。“

他們安靜地享用著午餐，耳邊只有溪水的潺潺聲和偶爾的鳥鳴。許暖陽靠在周煜肩上，突然說道：“我小時候經常一個人去家附近的小樹林，假裝那是我的秘密王國。“

“我也是，“周煜驚訝于他們的相似，“不過我的'王國'是由紙箱和毯子搭成的堡壘。“

許暖陽笑起來：“看來我們從小就有創造世界的天賦。“

飯后，他們沿著溪流散步，收集各種形狀的落葉和光滑的鵝卵石。周煜在一處淺灘發現了一塊心形的紅色石頭，把它送給了許暖陽。

“我會珍藏的。“許暖陽認真地說，將它小心地放進風衣口袋。

下午三點，他們來到山谷最高處的觀景臺。從這里可以俯瞰整個紅葉谷，層林盡染的景象令人屏息。觀景臺上只有他們兩人，周煜覺得時機到了。

“閉上眼睛，“他對許暖陽說，“有個小驚喜。“

許暖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還是乖乖閉上了眼睛。周煜從背包內側口袋取出一個小盒子，輕輕放在她手中：“可以看了。“

許暖陽睜開眼睛，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銀杏葉形狀的書簽，和她之前弄丟的那枚幾乎一模一樣，但葉柄處多了一個小小的刻字：“暖“。

“我在網上找了很久，“周煜解釋道，“聽說你原來那枚是高中時朋友送的，一直很珍惜......“

許暖陽的眼眶突然紅了：“你怎么知道我弄丟了那枚書簽？我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

“你桌上的照片，“周煜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有一張是你高中時在圖書館拍的，書里夾著這枚書簽。后來我發現你再也沒用過它，猜可能是丟了。“

許暖陽小心地撫摸著書簽上的刻字，聲音有些顫抖：“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小雨送的，她后來......搬家去了國外。這枚書簽是我們最后的聯系......“

周煜輕輕擦去她眼角的一滴淚水：“希望這個能代替原來的那份回憶。“

許暖陽突然踮起腳尖，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給了他一個緊緊的擁抱：“謝謝你，周煜。這比原來的還要珍貴。“

他們在觀景臺上擁抱了很久，遠處是如火如荼的紅葉，近處是彼此加速的心跳。當許暖陽終于松開手時，她的眼睛亮得驚人：“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她從錢包里取出一張折疊得很小的紙條，遞給周煜：“昨晚寫的。“

周煜展開紙條，上面是一首簡短的小詩：

“當代碼遇見詩行，

當日光遇見月光，

當周煜遇見許暖陽——

世界突然有了新的算法。“

落款是“你的暖陽“。

“這是我收到的第一首詩，“周煜小心地折好紙條，放進胸前的口袋，“它會一直貼在我心上。“

夕陽開始西沉，為紅葉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他們手牽手下山，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長很長。

回程的車上，許暖陽靠著周煜的肩膀睡著了。周煜輕輕撥開她臉頰上的發絲，想起王睿今早的最后一句話：“記住，約會的意義不在于完美無缺的計劃，而在于兩個人真實的相處。“

看著許暖陽安詳的睡臉，周煜突然明白，無論未來如何，此刻的時光已經足夠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