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站在許暖陽家門前，第三次整理襯衫領口。手中的紅酒和茶葉禮盒沉甸甸的，掌心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氣，按下門鈴，隱約能聽到屋內傳來的腳步聲和許暖陽“來了來了“的應答。
門開了，許暖陽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頭發松松地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頸。她看到周煜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放松點，又不是面試?！?
“比面試緊張多了。“周煜小聲嘀咕，跟著她走進玄關。
許暖陽接過他手中的禮物，指尖在他手心輕輕一碰：“紅酒和茶葉？你果然記下了?！?
“還有這個?！爸莒蠌奈餮b內袋取出一個小盒子，“給爺爺的?！?
許暖陽好奇地打開，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銅質書簽，上面刻著“智者樂水，仁者樂山“八個篆體小字。“他會喜歡的?！八劬α亮似饋?，湊近周煜耳邊，“我爸在客廳，媽媽在廚房，爺爺在書房。記住，爸爸喜歡聊時事，媽媽愛聽你夸她的菜，爺爺......“
“周煜來了？“一個溫和的女聲打斷了他們的悄悄話。許母從廚房探出頭來，系著碎花圍裙，手里還拿著鍋鏟，“快進來坐，還有一個菜就好?！?
客廳里，許父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見周煜進來，放下報紙伸出手：“小周啊，久仰大名。“
周煜恭敬地握手：“叔叔好，打擾了?！?
“坐吧?！霸S父示意他坐下，目光和善卻帶著審視，“暖陽說你是計算機系的佼佼者？“
“爸！“許暖陽嗔怪地看了父親一眼，“別一上來就查戶口似的?！?
許父哈哈一笑：“好好好，不問了。小周，最近股市你怎么看？“
周煜松了口氣，幸好他昨晚惡補了最近的財經新聞。兩人聊了會兒經濟形勢，許父頻頻點頭，顯然對這個年輕人的見識還算滿意。
廚房飄來陣陣香氣，許暖陽起身去幫忙。周煜正想跟去，書房的門開了，許教授拄著拐杖慢慢走出來。比起醫院時，他的氣色好了很多，但走路仍有些緩慢。
“爺爺！“周煜連忙起身去扶。
許教授擺擺手示意不用：“還沒到需要人扶的地步?！八趩稳松嘲l上坐下，目光落在周煜帶來的小盒子上，“那是什么？“
周煜趕緊遞上禮物：“聽說您喜歡《論語》，特地找師傅定制的。“
許教授接過書簽，瞇起眼睛看了看上面的刻字，嘴角微微上揚：“字不錯。坐吧。“
周煜正襟危坐，感覺像是回到了論文答辯現場。許教授慢條斯理地泡著茶，突然問道：“你父母知道你和暖陽的事嗎？“
“知道的。“周煜接過許教授遞來的茶杯，“他們很支持，還說有機會想請您全家吃飯?！?
“哼。“許教授輕哼一聲，卻看不出不高興，“你父親做什么的？“
“電氣工程師，在省電力設計院工作。母親是中學語文老師?！?
許教授眉毛一挑：“語文老師？難怪你對文學還有點感覺?！?
周煜暗自慶幸母親職業帶來的加分，正想說什么，許暖陽的聲音從餐廳傳來：“吃飯啦！“
餐桌上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清蒸鱸魚、紅燒排骨、蒜蓉西蘭花、玉米排骨湯......許母解下圍裙，招呼大家入座：“小周別客氣，當自己家一樣?！?
許暖陽自然地拉開身邊的椅子讓周煜坐下。許父開了周煜帶來的紅酒，給每人倒了一小杯。
“首先，歡迎小周來我們家做客。“許父舉杯，“其次，慶祝老爺子康復出院。“
玻璃杯輕輕相碰。周煜嘗了一口鱸魚，鮮嫩的口感讓他忍不住贊嘆：“阿姨的手藝太好了，這魚蒸得恰到好處?！?
許母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喜歡就多吃點。暖陽說你平時都吃食堂，今天好好補補。“
“媽！“許暖陽耳根微紅，“我哪有這么說?！?
“難道不是？“許母促狹地眨眨眼，“上周視頻時誰在抱怨男朋友太瘦來著？“
周煜心頭一暖，原來許暖陽私下這么關心他。餐桌上的氣氛漸漸輕松起來，許父問起周煜的研究方向，許母則對他和暖陽如何相識表現出極大興趣。
“所以是圖書館偶遇？“許母給周煜夾了塊排骨，“真是浪漫?！?
“浪漫什么，“許教授哼了一聲，“這小子差點把暖陽的珍本摔壞了?！?
“但后來他不僅修好了書，還找到了絕版書簽。“許暖陽在桌下輕輕碰了碰周煜的膝蓋，眼中帶著笑意。
許父突然正色道：“小周啊，你們年輕人談戀愛我們不干涉，但暖陽還小，有些事......“
“爸！“許暖陽差點被湯嗆到，“我都研一了！“
“叔叔放心，“周煜認真地說，“我很尊重暖陽，也尊重您家的規矩?！?
許父滿意地點點頭，話題轉向了即將到來的寒假。飯后，許母堅持不讓周煜幫忙收拾，打發他和暖陽去客廳吃水果。許教授則回書房休息，臨走時對周煜說：“下周我有個關于數字人文的講座，有興趣可以來聽聽。“
周煜受寵若驚：“一定到場。“
客廳里只剩下他們兩人，許暖陽戳了塊蘋果遞給周煜：“怎么樣，沒那么可怕吧？“
“比想象中順利?！爸莒祥L舒一口氣，“你爸爸好像挺喜歡我?！?
“何止喜歡，“許暖陽壓低聲音，“剛才媽媽偷偷告訴我，爸爸說你'穩重可靠'，是他見過最靠譜的追求者?！?
周煜心頭涌起一陣喜悅，忍不住握住許暖陽的手：“那我可以放心地繼續追求你了？“
許暖陽笑著抽回手：“別得意，還有爺爺那關呢。他邀請你去講座，明顯是要繼續考察你?！?
正說著，許母端著果盤走過來：“暖陽，帶小周去你房間看看吧，我去切點哈密瓜。“
許暖陽的房間在三樓，朝南的窗戶讓整個空間充滿陽光。書架上整齊排列著各類文學書籍，書桌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和幾本攤開的參考書。床頭柜上擺著一張全家福，還有一個小小的多肉植物。
“和想象中一樣整潔?！爸莒檄h顧四周，目光落在墻上貼著的幾張手寫詩句上，“這是你的作品？“
許暖陽點點頭：“隨手寫的，不好見人。“
“很美?！爸莒陷p聲念道，“'在文字與文字的間隙里，藏著我們未說出口的光陰'......這句讓我想起我們第一次在科技展的對話。“
許暖陽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你真記得。“
“關于你的一切，我都記得?！爸莒献叩剿磉叄巴庀﹃柕挠鄷煘樗膫饶樺兩弦粚咏疬?。他慢慢低頭，許暖陽微微仰起臉——
“哈密瓜來啦！“許母的聲音伴隨著敲門聲響起，兩人像觸電般分開。許母推門進來，眼中帶著了然的笑意：“沒打擾你們吧？“
“媽！“許暖陽紅著臉接過果盤。
離開許家時已是晚上八點，許父許母送到門口，囑咐周煜常來玩。許暖陽執意要送他到小區門口，兩人沿著林蔭道慢慢走著。
“下周六的講座，“許暖陽突然說，“爺爺很看重這個主題，準備了好久?！?
“我會做足功課的?！爸莒媳ＷC道，“對了，寒假你有什么計劃？“
許暖陽踢著路上的小石子：“可能要陪爺爺去海南休養兩周。你呢？“
“回老家過年?！爸莒溪q豫了一下，“其實......我父母想邀請你一起去。當然，如果你方便的話。“
許暖陽停下腳步：“真的？“
“嗯，我媽聽說你學古典文學，興奮得把家里藏書都整理了一遍，說要和你好好交流?！爸莒嫌行┎缓靡馑迹安贿^完全理解如果你有別的安排......“
“我想去。“許暖陽輕聲說，“只要爺爺身體允許?！?
他們在小區門口依依不舍地道別，周煜輕輕擁抱了許暖陽：“到家給你發消息?！?
回學校的公交車上，周煜的手機震動起來，是母親發來的信息：“見到暖陽家長了嗎？他們對你印象如何？“
周煜回復：“很順利，他們邀請我常去。“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我邀請暖陽寒假來我們家了，她說想來?！?
母親的回復幾乎是立刻到來：“太好了！我這就去收拾客房......不，等等，你們是......“
“媽！“周煜無奈地打斷她的聯想，“別多想?！?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燈一盞盞亮起。周煜想起許暖陽房間里的那首詩，突然有了寫點什么的沖動。他打開手機備忘錄，笨拙地敲下幾行字：
“當你走進一個房間，
陽光便有了形狀。
書架上的每一本書，
都開始低語你的名字。
而我，
只想成為你窗臺上那株多肉，
每天清晨第一個看見你的眼睛?！?
他讀了一遍，覺得太過幼稚，正想刪除，又停住了。也許不完美，但足夠真實。他按下發送鍵，把這首人生中的第一首“詩“發給了許暖陽。
手機很快響起提示音，許暖陽回復了一個臉紅的表情，接著是一行字：“我的詩人終于出現了?！?
周煜笑著把手機貼在心口，感覺整個車廂都因為這個夜晚而溫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