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賦稅之略
- 王雪絨
- 2940字
- 2020-11-24 15:28:17
漢朝賦稅制度與三條“絲綢之路”的打通
漢朝——準確地說西漢王朝是在推翻暴秦統治后實現歷史性反省最早的王朝之一,面對“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過半”的全國性貧困局面,劉邦及其統治者推行了“無為而治”的黃老哲學,以“休養生息”為基本經濟原則,實施“輕徭薄賦”的賦稅政策。其主要財政、賦稅政策包括裁兵歸農、流亡者歸土、重農抑商、減輕賦役等,主要目標是實現人口的恢復、經濟的恢復和社會活力的上升。
“輕徭薄賦”的賦稅政策跨越“文景之治”40多年的安撫后整個國家實現了騰飛,西漢王朝不再貧弱、不再隱忍。從漢武帝劉徹開始,西漢以進取、開拓的大手筆規劃,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來換取國家和平的長治久安。漢武帝實施了一系列發展經濟、發展生產的措施,改革財稅制度,不惜以出賣武功爵和出賣免役權為代價換取國家財力的同時,統一貨幣、實行鹽鐵國家專賣,算緡錢、算商車、算商船,實施大規模屯田活動,實施均輸和平準政策,以此保證北上抗擊匈奴,南下救東甌、入東粵,東北擊朝鮮等宏大政治版圖、賦稅版圖擴大的軍事行動之財力支持。
匈奴是漢武帝最難啃的一塊骨頭,為了實現聯合夾擊使其永久臣服的目標,建元二年(前139),漢武帝派遣張騫出使西域,準備聯合西遷伊犁河流域的大月氏。但張騫途中被匈奴俘獲10年之久后才得以越過蔥嶺,西行到大宛,又從大宛經康居到達大月氏。張騫的雙足走過了吉爾吉斯斯坦、哈薩克斯坦等國家。但被司馬遷美譽為“鑿空”的第一次西使卻未能實現與大月氏聯合的目標,受到烏孫攻擊的大月氏已經西遷至阿姆河流域無意再東還與匈奴作戰。張騫無奈返回時又不幸落入匈奴之手,等到元朔三年(前126)千辛萬苦返回長安時13年光陰已去。
但是,漢武帝北上抗擊的雄心壯志并沒有泯滅,張騫的西行使命也尚待繼續。經過7年的休整之后,元狩四年(前119),張騫帶領300人的使團再次大規模出使西域,此行的目的是聯合烏孫國夾擊匈奴,以“斷其右臂”。這個300人的使團帶著成批的牛羊和絲綢便這樣長途跋涉、浩浩蕩蕩地到達了烏孫國。張騫還同時派遣副使到達了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等地,使遠在東方的西漢王朝不僅了解了伊犁河流域的烏孫國,而且了解了里海北岸的國家以及波斯、敘利亞、埃及、印度等國,并對歐亞大陸主要政治、地理格局得以掌握。而《史記·大宛列傳》《漢書·西域傳》《后漢書·西域傳》《魏書·西域傳》《魏略·西戎傳》等歷史典籍也幾乎已經完整地勾勒出了后來陸路“絲綢之路”的主要脈絡。
這條通道打開的同時,衛青、霍去病大破匈奴,漢武帝便在蒙古烏拉巴托、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大宛等地實施大規模軍屯,設置田官,號召士兵開墾土地,廣種糧食,自給自足、減輕內地田賦負擔的同時,也為出使外國的使團和使者提供了豐厚的后勤保障,從而保證了東方與西方政治、經濟、文化的暢通與交流。這些交流中除了絲綢、糧食、酒、香料和藥材等物品之外,還有茶馬貿易、絹馬貿易等。而西域各國輸入漢朝的多是奢侈品,如寶石、犀角、琉璃等。
必須說明的是,在東西方的交流過程中,沿途國家的中轉貿易不僅為自己的國家賺得了巨額的財富,同時也為東西方交流的延伸做出了重要貢獻。匈奴是最早實施轉手貿易的民族,漢朝每年給匈奴的絲綢和絲織品多達數萬件,于是,匈奴將多余的絲綢與其他民族進行交換,在轉手貿易自己獲取利益的同時也將絲綢流轉到西方,使羅馬人在一世紀就從安息人那里認識到了這種珍貴的絲綢,并很快將這種神秘的寶貝視若珍品并動用大量黃金進行購買。強大的購買需求和巨額的貿易利潤使中轉貿易十分發達,整個中亞和西亞都從轉手貿易中獲利。事實上,一個商隊并不一定要走完整個通商之路,東方的商人只需要到達羅布泊或者敦煌,便有波斯人、貴霜人將貨物輾轉千里運送到需求最為強大的西邊國家。于是乎,最東方的漢人與最西方的希臘人、敘利亞人、猶太人,中間的波斯人和大月氏的貴霜人之間形成了以絲綢等物品為中心的相互連接、相互交流、相互溝通的中西大橫貫、大脈通。
陸路的中西貫通是漢朝、漢武帝、張騫為歷史所做的第一大貢獻。與此同時,一條“海上絲綢之路”悄然在環北部灣沿海岸打通。漢武帝在元鼎六年(前111)統一嶺南后,在南夷招募豪民實施大規模屯田,以減輕因為巴蜀租賦供應不上的負擔,將所產糧食、谷物全部交給縣官,并在南夷征收賦稅。同時,在環北部灣沿岸等地設置“合浦郡”,以廣西合浦、廣東徐聞以及位于今天越南中部的“日南”等地為始發港,開辟了遠洋貿易直達印度尼西亞、緬甸、印度、新加坡、羅馬帝國的第二條絲綢之路,這便是漢朝通往世界的又一重要強大動脈。對此,《漢書·地理志》詳細記載了日南國(越南中部)、都元國(印度尼西亞蘇門答臘島東北部)、邑盧沒國(緬甸東南)、湛離國(緬甸南部中)、夫甘都盧國(緬甸西部)、黃支國(印度屬國)、已程不國(斯里蘭卡)等國的航海出行路線,成為漢朝直通東南亞、南亞等地航海貿易的最早記載。
考古發現也證實了這條海上貿易的真實性。在東蘇門答臘帕塞馬高原巨石文化遺跡中,發現了西漢的雕像和浮雕。在蘇門答臘、爪哇和加里曼丹的一些古墓中,除了發現有漢朝“五銖錢”外,還有漢朝的“陶鼎”。新加坡國家博物館內陳列有一件當地出土的典型的“漢代罐鼓”,成為漢文化傳播到新加坡的重要佐證。在合浦縣堂排4座西漢墓中出土了來自印度的天藍、湖藍、綠色的玻璃珠1656粒;在合浦縣母豬嶺6座東漢墓中發現玻璃珠860余粒;在徐聞縣14座東漢墓出土了來自印度的玻璃珠127粒。在廣西貴港、梧州等地出土了體質特征與馬來半島、蘇門答臘島等地的土著居民“原始馬來族”極其相似的“托燈俑”。20世紀40年代法國考古隊發掘了扶南(柬埔寨)最早的哥俄厄港,發現了150年前后的羅馬徽章和東漢的銅鏡等,反映了羅馬帝國商人沿海岸東來到中國的歷史。
《南史》《梁書》也如此記載羅馬與漢朝的關系:“漢桓帝延熹九年(166),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來獻。漢世唯一通焉。”大秦當時所獻的禮物是象牙、犀角和玳瑁。從此以后,大秦和中國的交往日益頻繁。
漢朝對外的第三條“絲綢之路”便是海上到達日本、南洋等國的對外貿易路線。漢武帝時期,倭“使驛通于漢者三十許國”。《漢書·地理志》也記述了漢朝與日本的貿易:“樂浪海中有倭人,分為百余國,以歲時來獻見。”在日本的考古中,發現了漢朝閩越國的鍛銎鐵器,與日本彌生時代最初出現的斧、鑿類鍛銎鐵器,在制作和造型上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在制作手法上,幾乎如出一轍,說明了漢朝鍛造技術越洋到達日本的真實性和可能性。
漢朝的南越國與南亞、東南亞的貿易往來也被考古發現所證實。在福建武夷山閩越國故城遺址及其他有關的墓葬中,先后出土了產自東南亞和南亞的“陶香薰”。福建地區曾發現了不少第四紀哺乳動物化石,品種達34個種類,其中有犀和中國犀。經研究發現,西漢時期的犀牛產自東南亞、印度和非洲,中國已經不產。《漢書·地理志》記載了漢朝要求從印度等國家進獻犀牛的故事:“平帝元始中,王莽輔政,欲甩威德,厚遺黃支王,令遣使獻生犀牛”。《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也有越南進獻犀牛的記載:“逮王莽輔政,元始二年,日南之南支國來獻犀牛。”
如此可以想見,2000多年以前的漢王朝,已經打通了陸路橫通亞歐,水路直達羅馬、東南亞諸國的貿易大通道,那時的中國已經以其強大的賦稅基礎搭建起了通往世界的貿易大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