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李良欽擺攤鬻圣器 小跟班名叫吳承恩
賣船,賣刀,賣配飾,賣羽織,賣金牙,賣眼鏡。
正德元年,公元1506年,一對來自琉球島的主仆,定居福州,發了大財。
陌上陽。譚慶。
陌上陽已經有了貼身侍衛,其實對于他這種武功高強的人來說,根本用不著侍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許他是因為不屑于和一般人交手,所以買兩個侍衛打打雜。譚慶也有了自己的小跟班,他叫——吳承恩。
吳承恩的父親吳銳是個游商,落腳到閩地,靠賣地毯、涼席、毛氈、圍巾、花帽、窗簾等彩縷織物為生。帶著兒子走南闖北,沒有固定的老師教他,就到處上私塾。這個六歲小孩,平時給父親幫忙看攤,下課還在老師家里打雜,使得老師不得不免了他的學費,有時看這個孩子可愛,偶爾還多教一點。
這小孩可不一般,他不僅能將學過的東西倒背如流,還懂得應對提問、察言觀色等做人的大學問。比如在和老爹一起擺攤時,他通過研究人腳走路的姿態、步伐的頻率、邁步的大小,就能判斷出這人是否富裕、是否有需要,可以向他推薦地攤上的商品。
譚慶擺攤賣刀時,吳承恩在旁老氣橫秋地端坐著,瞇眼望著市井上來來往往的人腳——
“步子大,沒文化,一看就是個趕趟兒的命,沒戲。”
“哎?這個步子小,猶猶豫豫的,這是出門買菜還是找人吶?沒戲。”
“這個步子太快,快而不穩,心里沒底。這是去抓賊還是去談大生意呀?可以試試……”
譚慶聽到“可以試試”,抬頭便道:“南來北往的注意了噢,正宗的日本刀,吹毛斷發,滴血不沾,砍人砍柴砍老虎,出門在外,報仇防身,必備利器喲!”
那快步子大漢停住,一把抄起日本刀,聲如洪鐘問道:“日本刀?福州地攤上還有這玩意兒?怎么賣?”
譚慶笑盈盈起身:“好漢有眼力,拿了一把最鋒利的,看來是要去砍人。水貨,不二價,二兩銀子!”
好漢掏了二兩銀子擲在地上,提著刀頭也不回就走了。譚慶趕緊拾了銀子,望著坐如泰山、老氣橫秋的吳承恩,驚嘆道:“臭小子,可以啊!就這一會兒你都幫我賣了五把了,你就不怕對面你爹嫉妒咱們攤子上的生意啊?”對面的吳銳看過來,想必譚慶已經知道了他兒子的奇特,于是捻須一笑。
吳承恩雙臂交叉,昂首閉眼道:“那我不管。你可別忘了咱倆說好,你要給我分成的。”
“哎呀你個臭小子,小小年紀就光看錢,你譚慶哥我會說話不算話?好好說,只要你今天能再幫哥哥我賣十把,我連你下午飯都管了,帶你去吃你最喜歡吃的鴨湯面。”
吳承恩一聽,睜一只眼道:“說話算話?”
譚慶交叉雙臂點點頭,吳承恩伸過一只小拇指,要和他拉鉤,譚慶笑著搖搖頭,于是拉了鉤。
于是吳承恩又開始了——
“這個步子太寒酸,流浪得路都走不動了,連鞋都沒有,乞丐真是可憐啊……”
“這個方步邁得真結實,一定是個大官,用不著買刀。”
“這個步伐飄逸,郊游的公子哥,邁得瀟灑,邁得自信滿滿,看來是已經約好了姑娘……”
正看著,一群無賴踏著猖狂的虎步迎來,上來就是一句:“你們的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譚慶一看,這無賴頭子膀大腰圓,生得虎頭虎腦,身后還帶著幾個日本保鏢。無疑,這是個和倭寇老大勾結的山賊,他的小弟貌似也是倭寇老大給配備的倭寇,看到他們賣自己似曾相識的日本刀,一個個怒氣沖沖。
“東西是從哪里來的?說話!”山賊老大吼道。
譚慶臉色平靜道:“是我一個朋友轉手給我的,你們想見他,就跟我來。”
譚慶對遠處逛街的陌上陽使了個眼色,陌上陽屏退左右,自己率先到達一方沼澤地,譚慶隨后就帶老大們過來,老大們看到遠處背對著他們的陌上陽,一步步走上前去,怎料陌上陽卻突然轉身,眼神凌厲。
事后,陌上陽合起太阿劍,滿地的尸體,橫七豎八地躺著。譚慶又開始貪婪地搜、扒,邊干活邊贊嘆:“少主,這個蘆花蕩,周圍的沼澤池就是天然的埋尸坑啊,當初發現這地兒真不錯,這下我們以后殺人處理尸體可省事多了!”
陌上陽嘴角揚起:“那……我走了。”
譚慶起身,抱拳道:“恭送少主!”
話音剛落,陌上陽一閃而逝。
集市路口,陌上陽邂逅一對母子同行。老母眼瞎,一手拄著拐棍,一手被兒子牽著,兒子十六歲左右,背著一大袋棍棒,在旁不停嘮叨:“娘啊娘,說是要您不要來,您就是要跟著來,兒子賣賣棍棒不辛苦,您來了反而讓兒子操心吶!”
老母緊握著他的手,言道:“欽兒,娘看不見,但是娘能聽見。你爹去得早,娘一個人在屋里孤單啊。我兒辛苦,正值青春年少,卻整日出門營生,娘沒能讓你讀書,也沒能給你找個媳婦兒好好照顧你,反而讓你為了養家糊口,四處奔忙,娘傷心啊。”說著老淚縱橫,老人用袖角抹了抹。“娘只是想隨你出來逛逛,我兒放心,娘不礙你事,你直管忙你的,不用管娘,娘一個人坐著就好,娘不亂跑。娘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聽聽這熱鬧的福州集市,心里就踏實不少。”
集市上地攤林林總總,吳銳主動給這對母子讓出來些攤位,還讓吳承恩過來照顧老人,吳承恩拿來條凳,扶老人坐下,老人一邊坐,一邊摸著他的臉蛋,嘖嘖稱贊道:“好……好……你看看……集市上多好的孩兒……你叫什么名字?”
“大娘,我叫吳承恩。”
“好名字……好孩兒……以后一定有出息。在讀書嗎?”
“讀私塾,先生今天給我放假,我就跟著爹爹出門做生意。”
“好好……知書達理,勤勞體貼,好孩兒。”
老太太心地善良,果然如她所說,她就坐在凳子上規規矩矩,一動不動,面容也安詳了許多。聽見有人叫賣,老太太靦腆一笑。聽見有人砍價,老太太專心欣賞。聽見有乞丐湊上前來乞討,老太太就掏出胸前衣兜里僅有的兩文錢,放到乞丐的碗里,乞丐連聲稱謝:“多謝活菩薩,好心有好報。”老太皺眉笑笑。
老來得子,身為窮人,一輩子就這一個兒子,雖說老爺子去世,能夠母子相依為命,老太已經心滿意足。作為兒子,父親給他取名為李良欽,就是讓他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做人做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便是他“欽”字的內涵,里面飽含著一位老父親對兒子的期待。
李良欽將他地攤的招子豎起,上面儼然寫著兩字——圣器。這讓過往的路人無不驚奇。
一波游手好閑的日本武士路過。李良欽知道,這個年頭,能挎著刀大搖大擺在中國沿海城市招搖過市的日本人,一百個里一百〇一個都不是好人,因為倭寇的影響太壞了,他們來中國都是靠偷渡,干的事非奸即盜,嚴重影響國家穩定發展,因此明太祖時期規定國民“片板不得入海”,這幫豺狼就忍著,也只能在太平洋、南海燒殺搶掠,永樂年間又趁著萬國來朝的氛圍像苔蘚一樣在中國生根發芽了。但是,他們再也不會像尊重唐朝一樣尊重明朝了。因為,這幾百年,他們的大島,由于地主剝削、自然災害、強藩割據、人口生存緊張,亂成了一鍋粥。但是他們當中的有些豺狼很開心,因為天下大亂,一切貴賤重新洗牌,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無論是當年酒色財氣的流氓地痞下三爛,還是不甘僅以武士頭銜自居而胸懷大志的草莽英雄,都有機可乘!他們,把這個時代,叫戰國。
于是他們讀兵書,講謀略,言天下,志統一,各種地方勢力自豪地向“魏蜀吳”一樣的領袖看齊,因為他們讀了一本他們認為是熔兵法經典于一爐的名著——《三國演義》,寫書的人叫羅貫中,一百年前剛剛過世。于是乎,一個鳥不拉屎的彈丸之地、蕞爾之國,分裂成了六十八個小彈丸互相廝殺,戰敗的三腳貓,或者姑且戰勝并迅速膨脹的“蛇吞象”老大,把劍鋒指向了大明。統一日本?格局太小。單挑大明凱旋的才是王者!
日本要統一大明來日方長,搶點東西回家鄉炫耀,得意地慫恿大家以國家的名義合法搶劫,還是可以的。海盜?那可是個光榮的職業——搶別人家里的東西養活自己家里的孩子,是民族英雄。
如今的弘治皇帝、中興之主駕崩入陵,新皇帝沖齡踐祚,能在大明混的倭寇,行為明目張膽之余,身份也會掩人耳目——背后都有一個本國的渠魁為他們撐腰。
日本人崇尚刀,見到中國一個賣棍的打著“圣器”的旗幟,自然是趾高氣揚。他們當中的狗腿子上前就問,李良欽自然就答——棍者,防身之圣器也。它不怒而剛,不飾而慈。刀劍有刃,難免傷人,而棍卻能攻而不屠,擋而不殺,象征著武學的最高境界——止戈。止戈合起來就是中國的“武”字,也就是說,中國人的武道哲學不是開火,而是熄火。任何事,采取進攻無名無分,采取防衛可叱萬言。制敵不殺敵,護主不傷身,實乃兵器中大仁大德大圣之心也,焉能不為圣器?
李良欽一席話,倭寇肅然起敬之余,就在地攤中挑了一把雕工最好的銅棍,想要據為己有,當作是“保護費”,李良欽一把奪過:“這東西,是我的寶貝,原本不打算賣,因為要給娘看病,需要錢,你要的話,十兩銀子。”
倭寇聽身邊的翻譯說還要錢,指著周圍擺攤的嘰里咕嚕說一大堆,意思是:“我們是這里的巨商,整條街都是我們老大的,在我們的地盤擺攤,看上你點爛東西還敢要錢,你問問你旁邊賣地毯的,什么時候給我們要過錢。”
吳銳給倭寇遞上一套“禮物”,悄聲對李良欽道:“最早他們還是給錢的,后來勾結地方官員,說是這條街受到特別保護,就任他們隨便吃隨便拿了。”
李良欽冷笑道:“官員的客人欺負百姓?這還有沒有天理!我不管這些倭寇算什么客人,這條街就算是被賣國賊租給日本人,大不了我們不在這里擺攤,娘,我們走。”
李母戰戰兢兢起身,卻被倭寇一把抓住,翻譯說:“福州豈是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不管你在這里擺攤多長時間,只要落腳,就要給朝廷交相應的費用!”
“放開我娘!畜生,打著朝廷的名義給日本人當走狗!你敢動我娘一根毫毛,我殺你全家!”
“不交攤位費,就休想離開這個地方!”
倭寇提刀上前,李良欽抄起銅棍,與倭寇大打出手,正如他所說,制敵而不殺敵,他的銅棍,一招招打在倭寇的拳上,拳頭松了,武器掉了,除了挾持李母的人,所有人都成了赤手空拳。十六歲的李良欽,立如松柏,指著倭寇大罵:“畜生!放了我娘,她看不見!”
喪心病狂的倭寇,受不了屈辱,眼看著一個個武士,竟被一名少年打得兩手空空,他惱羞成怒,眼中兇光一閃,齜著牙大喊一聲,索性就抹了瞎子李母的脖子……
“娘——”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可憐的老人倒在倭寇的腳下。尚未等那畜生反應過來,銅棍已經刺穿了他的胸膛!那畜生的五臟六腑都一股腦兒地掉落在地上。而那廝肢體居然還能動,手上的刀還想砍到李良欽,結果他揚刀的手臂,被李良欽一把擰斷,直接從肩上折了下來,鮮血撲了李良欽一臉,但他始終環眼怒睜!這一幕,令在場的倭寇都驚呆了!
李良欽雙手又伸進他被銅棍刺穿的胸膛,一聲含淚地嘶吼,倭寇被一分為二!原本還是活生生威風凜凜的武士,轉眼間成了地上血泊中被丟棄的兩攤爛肉……
李良欽抱起母親,號啕大哭,原本,他只想賺點錢,給母親看好了病,母子就回鄉下隱居、種地。他再找個鄉下媳婦,和他一起侍奉可憐的母親。現在,母親卻無辜死在這些畜生的手里,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手無寸鐵的親人,雙目失明的親人,就這樣莫名其妙被人殺害,為什么?他恨,他真恨這些在中國趾高氣揚的畜生,他們竟然敢這樣無法無天!他恨,他更恨這爛泥扶不上墻的腐敗明朝,連自己的國民都保護不好,還和敵人一起剝削自己百姓的畜生明朝!
丟掉了兵器的倭寇們起身要逃,陌上陽橫身擋道:“往哪走?”
話音剛落,太阿劍已削掉了一名倭寇的頭。
前有強敵,后有追兵。李良欽含著淚水,輕輕將娘平放好,他用力抄起銅棍,憤然起身,往地上一砸,地上的青石板頓時裂得塵土四濺——
“壯士,多謝你出手相助!我要讓這些畜生,給我娘償命!”
“好!”陌上陽居然默契地回應了他。
于是二人同心協力,風掃殘云地在福州集市上,殺了個雞飛狗跳,天昏地暗,血流成河。集市上的百姓,有驚慌逃走的,有上前助威的,還有當場驚呆的。
吳承恩就屬于當場驚呆的那一類人。他和父親躲在角落,父親側過臉去,不忍看這二位爺大開殺戒,而吳承恩卻始終看得目不轉睛。六歲的他,看著看著,居然情不自禁地低聲鼓動道:“殺!殺得好!給奶奶報仇!”
當吳銳聽到自己兒子口中居然冒出這樣的話,則驚愕地認為兒子這幾年“圣賢之道”的書算是白讀了。讀書人豈能這樣嗜血?野蠻?圣賢道:“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在吳銳看來,兒子吳承恩這輩子,是典型的質勝文型的野人了。
譚慶來了,隨手解決了最后一個逃走的倭寇。
李良欽二話不說,對著陌上陽、譚慶抱拳,意思是,謝了,二位壯士,一切盡在不言中。他默默地抱起娘的尸體,向集市的門牌樓走去。
“我帶你去個地方,把老人安葬吧!”譚慶上前道。
李良欽止住了腳步,沒有人看到,他依舊流著淚,不僅僅是為娘,而是為這一切,他腦海中始終就三個字——為什么。
“隨他吧……”陌上陽道。
傍晚,李良欽找了一間破廟,把娘的尸體在院子火化了,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中,李良欽仰天長嘯,在火光中習武。丈二棍,是他從小研習的棍法。小時候,沒有錢讀書,娘就送他去寺院里當俗家弟子。學武,打雜,也能偶爾讀讀經書。爹出海打魚時,不幸被海嘯卷走了,再也沒有回來,娘從寺院里把他接回來,小小年紀,面對的卻是爹的一方牌位,他堅強地咬著牙,沒有哭,娘卻抱著他哭了。“我苦命的欽兒……以后就剩咱們倆了……”李良欽安慰道:“娘,這些年我在寺院學了不少功夫,也學會認字了,方丈和師兄弟們對我都很好,我現在就去向他們辭行,將來再想辦法報答他們。我們做生意去,我不信,就憑我們兩個,會活不下去。”說完,十二歲的李良欽飛奔出門,李母望著他的背影,再次涌出了熱淚。相依為命的母子,在一個殘酷的時代,堅強地活著。母親每晚望著丈夫的牌位,以淚洗面,等待著出門的少年歸來,無論是做生意、打漁打獵還是砍柴摘果,李良欽每晚總能弄點東西回來,絕不會空手而歸,因為他知道,空手而歸,就意味著以后的日子更難過。有一天,李良欽打獵歸來,叫了一聲娘,娘沒有反應,第二聲娘才聽見了,他知道,是娘老了。又有一天,他回來沒有叫娘,放下柴火,娘轉身,眼睛直愣愣地瞪著前方,喚了一句誰,而李良欽就站在她的眼前,他用手心在娘眼前搖了搖,娘沒有反應,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現在,娘走了,還是被人無辜殺害的,李良欽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于是他將所有的仇恨都聚集在沿海城市趾高氣揚的倭寇身上。他發誓,以后再不受日本人的欺負,自己就一個人,殺多少人都是死路一條,殺到哪兒算哪兒,因為,這些在別人的國家還橫行霸道的惡棍,都是該死的壞人。
十六歲的李良欽這樣含淚想著,于是他握緊他的寶貝丈二棍,沖著廟門的一座石獅子掄去,石獅嘭的一聲迸濺出火花,碎成了零星的石塊——這一幕,一直被一個在廟門口偷窺的小子看著,那就是吳承恩,他是偷偷溜出來的,并且他一直覺得這位大哥哥做得對,換了是他他也會那樣做,可是他不會武功啊,但他很羨慕那些有武功的人。
對于吳承恩來說,陌上陽和譚慶一看就是城里出身高貴的少年,他們的舉止、談吐甚至對待外人的態度,都難免有些孤傲與自負,而李良欽,他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特別親切,因為他是布衣人家的好哥哥形象,牽著他眼睛看不見的娘,茫然地出現在集市上,作為同樣是小商販家庭的孩子,吳承恩瞧著這個哥哥更順眼。
沒有人知道,幾十年之后的吳承恩,會為他一直追隨仰慕的大哥哥,寫出一部曠世巨著——《西游記》,并給他一個光鮮亮麗的英雄形象——齊天大圣。
殺殺殺,殺得好,什么妖魔鬼怪都殺盡,什么狼蟲虎豹都閃開,那看著真是令人特別痛快的一件事。
但現在不是。現在是吳承恩六歲,李良欽十六歲,一個生活輕松自由,一個無家可歸,甚至可以說是家破人亡。下一步怎么辦,他還會不會在集市上繼續賣他的棍棒,還是回山林里隱居,誰也不知道,但命運這東西,總是將一些毫不相干的人牽扯到一起,最后云里霧里,迸濺出閃電雷擊,成為一段璀璨的時代傳奇。
李良欽,注定會成為這個時代的大人物,因為他遇見的,正是今后中原朝廷的四象之一,神一樣存在——陌上陽。
打從李良欽開始火葬母親時,陌上陽與譚慶就已經在屋頂上正襟危坐了,譚慶明白陌上陽的意思,他想收留李良欽,這是條好漢,不能被時代給委屈了。陌上陽目前,已經是倭寇眼中的公敵,他通過明目張膽地販賣從倭寇手中繳獲的船只、物品發了財,可以說是奸商中要錢不要命的典范。出身于海盜世家的他,從小手上便沾滿了日本人的鮮血,并且隨著年齡的成長,不停地沾,他就像天生的倭寇克星,命運似乎讓這個墨家,就在明朝開始綻放,而他們的路,似乎從秦朝“尋藥事件”就開始注定了,是墨子祖師爺安放在寶島上的一顆定時炸彈,在幾千年后會自動引爆出一位英雄。
在陌上陽的眼中,自己就是一個浪跡江湖的自由人,琉球島上的頭號通緝犯。這個天下,只有一個國家是他認可的,那就是大明,那是他爹爹的志向,爹爹一輩子做海盜,沒能被招安。小時候,他看爹爹讀書,每當爹爹讀到《水滸傳》里宋江被招安的情節時,眼中總會流露出期待之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個人天生就必須是壞人?就一定得是壞人?都是可憐的百姓,無路可走而已。只要大義凜然,一心向善,沒有人會嫌棄一個改過自新的人。
陌上陽的一生,從他出生琉球開始,命運就已經定格,他注定是亞洲洋流上盤旋的一只雄鷹,翱翔在這方領土的南部,從小琉球這塊島嶼上破殼而出,一飛沖天,一鳴驚人,張開翅膀,勢必就要擁抱整個大陸。
“我們有艘戰船,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玩玩?”譚慶蹲在屋頂上問。
“玩什么?”李良欽轉身問。
“呵呵。在南海上有一座浮鷹島,是倭寇走私的據點,我們與其和陸地上的倭寇較勁,不如主動攻擊,轟他們的老窩玩。”譚慶嘴角揚起。
李良欽張口結舌——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正所謂:成敗世事本無常,月去終有一朝陽。包羞忍辱圖后勁,方使英雄氣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