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逸寒和綺里詩旖失蹤了一個月了,全天下都在找他們,可就是愣是沒有他們的蹤跡。
臨近年關,綺里皇城熱鬧非凡。
而空桐府里,仍舊寂靜空冷得仿佛無人之境,只有荒涼,一點兒人間煙火氣都沒有。
緋櫻院里,空桐漫櫻看著窗外的飛雪與臘梅,不知道在想什么。
父親空桐森予、二哥空桐蕭臨回皇城已經一月有余了,可她都沒見過他們一面,想來,他們是又忘了她的存在吧。
她問丫鬟:“珠兮,你說父親和二哥公務繁忙,是不是還不知道我從護國寺回來了?”
珠兮有些為難,她心疼這樣的空桐漫櫻,不忍她傷心,可是如若欺騙她,她只會更傷心。
“回小姐,管家在小姐回來之后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哦。”空桐漫櫻只是應了一聲,聲音微冷,無喜無悲。
空桐漫櫻又問:“珠兮啊,洛風王世子和十九公主私奔,失蹤了一月有余了吧?”
珠兮回答:“是的,小姐。”
“哦。”空桐漫櫻又清清冷冷的應了一聲,然后又問:“那有他們的蹤跡了嗎?不對,還是不要有他們的消息好,浪跡天涯也是好的,有情人終成眷屬,在這權欲紛擾的地方,有太多的不得已和身不由己了,走了,也挺好的。”
不知道,他們過的好不好?
天那么冷,他那么冰,臨近年關,不知道他們所在之處是否熱鬧。
他,還好嗎?
出神了一會兒,在珠兮的叫聲中,空桐漫櫻回過神來,看著窗外又開始紛紛揚揚的飛雪,扯了其它話題:“明日就是元日了,是要吃團圓飯守歲的對不對?”
“是的小姐,小姐您放心,管家已經按照小姐的吩咐,將一切都處置妥當了,除舊迎新,府上都換新了。”
空桐漫櫻收回視線,說:“讓管家問問父親和二哥能否回來守歲。”
空桐森予和空桐蕭臨年夜飯肯定是在宮里吃了,而且今年使臣來使的時間與往年不同。
珠兮喚她帶回思緒,就是來稟報這個事情的,笑著說:“小姐放心,管家讓奴婢告訴小姐,老爺和二少爺都可以回來守歲,管家已經叮囑過老爺和二少爺在宮宴上要少吃些了。”
空桐漫櫻終于喜笑顏開,微揚的唇鮮紅如血,連眼角都帶著淡淡笑意。
翌日一大早空桐森予和空桐蕭臨就去上朝了,空桐漫櫻則親自下廚,一整天都在廚房里,廚子們都很少動手,只能在一旁看著。
可夜幕降臨,府外花火當空,燈火輝煌,鞭炮齊鳴,空桐府也是寂靜得只能聽到空蕩的回響。
說好的可以回來守歲,可是空桐漫櫻從夜幕降臨坐到月至中天,也不見人來,一桌子美酒佳肴熱了又冷,冷了又熱,就是不少一星半點。
而此時,遠在某片古老森林里的風逸寒和綺里詩旖正在小屋里喝酒、烤肉、守歲。
綺里詩旖問風逸寒:“你這家伙到底是怎么發現這個鬼地方的?這也太荒涼了,元日都這么凄慘。”
“嫌凄慘就去睡覺。”
好無情。
綺里詩旖砸吧了一下嘴,弱弱的問:“那我們什么時候可以離開這里呀?”
“再待半個月吧。”他們要去的地方要越過一片沙漠,那片死亡沙漠至今只有一個商隊能活著穿過,他們沒有經驗,只能等半個月后那個商隊出發,他們喬裝隨同,那樣比較安全。
“好吧……那……我明天可以去森林里走一走嗎?”
“可以啊,只要你不怕迷路。”
好惡毒。
綺里詩旖:“……”
“風逸寒,我最后問你一次,你真的不會后悔嗎?”
“不會。”
他回答得很干脆,可女孩子的心思是很細膩的,更可況是綺里詩旖了。
他還是舍不得的吧?他們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恨洛風王,但是并不是如她恨綺里柘一樣,他可以原諒洛風王的,但是她不行。
她愛的人,只逗著她玩,一味勾引她卻不會娶她,明明他的身體就沒有任何問題,卻打死不愿意。或許在綺里柘死后,她也會死。
可是他愛的人不一樣,他把她裝在心里很多年了,他那么優秀,她會心動的吧。他可以娶到心愛的人,哪怕有一天綺里柘死了,哪怕霞露桑榆徹底一手遮天,他也能護洛風王府平安、給她幸福。
他們不一樣。
他不應該就這樣消失吧。
他不會后悔,但是她怕她自己會后悔。
如果有一天,那個他深愛的女孩嫁人生子了,而他仍然孤身一人,她又怎么忍心?
風逸寒并不欠綺里詩旖的。
他們之間經歷過那么多事情,可以說是從小相互扶持到大。
他們曾被綁架過,朝廷放棄了他們,是他們自己對彼此的不離不棄救了他們自己。
所以,他們之間沒有誰虧欠誰,他們曾言要快意江湖。
只是后來,他遇見了她,她也進入了霞露桑榆的圈套。
她得不到幸福,可是她想要他幸福,想要他能娶到自己心愛的女孩,生兒育女,生生世世。
她不忍心,因為自己而剝奪他幸福的可能。
所以,風逸寒喝醉了,而在元日的雪夜里,綺里詩旖真的失蹤了。
現在全天下真的沒有一個人知道綺里詩旖的蹤跡了。
綺里皇城,空桐府中。
空桐漫櫻還在等著空桐森予和空桐蕭臨回來,不言不語,端莊優雅的坐著。
空桐漫櫻一天沒用膳了,可是管家和丫鬟們都不敢出言相勸,管家多次派人去宮門看,也沒有接到人,也帶不回什么消息。
“嗙當!”
“啪啦啦——”
黎明破曉,晨光熹微,一天一夜水米未進的人卻突然一抬手把整張大桌子給掀了。
“小姐息怒!”一大群丫鬟、婆子、小廝,包括管家在內都跪了下去,低著頭,沒有一個人敢看空桐漫櫻。
管家滿心愧疚地出言:“小姐息怒,都是奴才的錯,許是奴才聽錯了,老爺和二少爺有公務在身,無暇抽身回來同小姐守歲。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小姐莫動手傷了身子,吃些餐食,好好保重身體,才能過……”
“閉嘴。”她什么也不想聽。
她就是不死心,都這么多年了還做著美夢,當真是丟人現眼。
不來也是好的,省得她還抱著什么不切實際的期待,現在這樣挺好,她就不該有所奢望,丟了空桐府的人。
轉身,回緋櫻院。
孤冷的背影映著決絕,再也沒有下次了。
淚落,視線清晰了又再次模糊,如此沒完沒了。
這,也是最后一次了。
空桐家的人,是不允許流淚的。
時至中午,空桐森予從宮中回來,聽了管家的話之后也沒什么表示,昨夜使臣眾多,他喝多了,就在宮中歇下,忘記讓人傳信回來了。
而空桐蕭臨,昨夜和幾個朋友喝花酒去了,至今未歸。
另一邊的古老深林里,風逸寒一醉睡了兩天兩夜才醒。
人去樓空,只有桌上一封信,他翻遍了深林,也找不到她離開時的任何蹤跡。
因為他弄出的動靜有些大,霞露桑榆、堂溪彥的人都立即查探了過去。
風逸寒回到洛風王府時,一身的落寞。
他曾經承諾,要帶她離開,去過她想要的毫無負擔的生活,到頭來,他卻成了她的負擔。
她害怕她會因此剝奪他的幸福,所以,她自己走了。
當真是孑然一身,毫無負擔。
那她就忍心讓他失信嗎?
失去她的蹤跡,不知她過得如何,他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追求心愛的女子,毫無負擔過一生?
空桐府里,空桐漫櫻得知風逸寒回來的消息,先是一驚,然后是害怕。
風逸寒回來了,那綺里詩旖豈不是也回來了嗎?那辰王那邊……
珠兮看出空桐漫櫻的憂慮,說:“小姐,只有洛風王世子回來了,十九公主依然不知所蹤。世子說他是去追仇家的,并不知道十九公主失蹤了。”
不承認?空桐漫櫻也能理解。
可她心里驚慌,綺里詩旖獨自一人,能躲得過嗎?她一個人的自由,還能稱之為自由嗎?
為什么他們明明一起失蹤了一月有余,卻突然只有風逸寒回來了呢?
空桐漫櫻想了很多的可能性,卻獨獨想不到是因為她自己。
沒有人知道她一心都在風逸寒身上,就像別人不知道風逸寒把她放在心尖很多年了一樣。
就像風逸寒知道綺里詩旖栽在了霞露桑榆的手上一樣,綺里詩旖也知道,風逸寒此生認定了空桐漫櫻。
冷無月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是挑了挑眉,她在想,綺里詩旖失蹤是不是霞露桑榆算計好的,綺里詩旖根本就是被霞露桑榆給藏起來的?
綺里詩旖失蹤了,霞露桑榆就不顧后果的瘋了,這巨大變化毫無征兆,有點兒讓人猝不及防,很容易就相信了。
可是,冷無月是誰?她和霞露桑榆最少也合作了快三年,對霞露桑榆這個人還是比較了解的,他對綺里詩旖的掌控欲是真的可怕,人突然失蹤了,按照他的性子,應該是全力尋找,然后才是破壞毀滅她在乎的人事物,想把她逼出來,無計可施了之后才瘋狂才對。
正如曾經的她一般。
霞露桑榆這瘋狂來得太早了,太不真實了。
看到朝中那群人仿佛是看到了曙光的模樣,冷無月就更加確信,這只是霞露桑榆在玩弄棋子罷了。
特別是當她看見霞露桑榆出現在生死殿禁地里的時候,她就更加確定了。
只不過,霞露桑榆手底下那些他不輕易動用的人,竟真的在找人。
再加上風逸寒失蹤,失蹤了之后又突然失魂落魄的出現,這分明就是一起私奔,結果另一方自己跑了嘛。
所以,綺里詩旖是真打算失蹤,而霞露桑榆這個自信過了頭的人以為她在玩躲貓貓,以為是貓捉老鼠一樣,他不久就能把人找到。
冷無月突然笑了,驚喜不斷,有些自信驕傲的人的確是該有人提醒他,他雖被稱之為神,可實際上也只是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