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船舫不是三皇子的產業么，還敢有人在這里動手腳？”林輕言似笑非笑。

三皇子林玉鴻作為顧貴妃的嫡長子、當朝的實權皇子，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加封王爵，飽受當朝皇帝林武戈的寵愛，現年二十，正在戶部鍛煉，被看作是皇位的有力爭奪者之一。

“飄香樓是三皇子的產業這倒是真的，可這船舫的成分就復雜了。三皇子也只不過是在這里面占了一小部分股而已。”

顧愷之笑笑，繼續解釋到:“想必林兄也看到了，這詩會雖然也跟選花魁掛鉤，可風月佳人只不過是文人才氣比較附帶的東西。建康城的才子能來這里的不過千分之一，自然而然除了家世顯赫的也都是平輩中的佼佼者。那些達官顯貴們之所以熱衷來這里當個評選或者看客的原因也不只是好個熱鬧那么簡單吧。更何況這座船舫里他們還花了大把銀子。”

“你是說這實際上是一場人才選拔會？”林輕言愣了愣神，有些遲疑地說道。

“人才選拔會？”顧愷之一字一字地琢磨著這個之前從未聽到過的名詞，緩緩說道:“這個名詞倒是新穎，不過也沒什么錯。看上眼的才子自然而然會被那些勛貴結交，當做自己在官場的后輩加以引薦培養。這幾乎都成了這上已詩會的不成文慣例了。

而有些提前投入某個勛貴名下的，自然而然也會被帶過來運作一番長點名氣好為進入官場做個鋪墊。看來林兄你這次就是鋒芒太盛，擋了人家的路子了。”

說到這里，顧愷之不免有幾分幸災樂禍。之前的兩年，他雖然也做出了兩首好詩，可外在的含量也和那些才子什么的差距不大，再加上他身上明顯地烙上了三皇子的烙印，所以也沒人敢對他暗地里做些什么手腳。

而至于林輕言嘛，雖說是懷化大將軍的兒子，可一來懷化大將軍遠在邊關，不在京城；二來嘛就是在這建康城里，懷化大將軍還真算不得多大的官兒。雖說林軒如今圣眷正濃，可圣上也到了半百之年，再加上長期操勞國事，身體也不算太好，說不定什么就走了，這林軒又遲遲不站隊，一心想要做孤臣，所以那些人還真不用賣他幾分面子。

“擋人家路子？可要說擋人家路子，不應該從第三名開始算嗎？”林輕言仍有些不解，雖說他不打算摻和太多這里的事情，可萬一被不知名的漩渦給卷了進去那可就不妙了。

“第三名的那位公子可是復姓西門，而且他的名字可是叫西門吹雨。誰都知道，這建康城里，復姓西門又有資格來這里的只有那一家……”顧愷之若有深意地看了林輕言一眼，悠悠地說道。

“合著這前三名就屬我名氣最大又最好拿捏？”林輕言苦笑著說道。

“恐怕是這樣了。”顧愷之笑著攤了攤手，一副你終于明白了的樣子。

“真是的，這算個什么事啊，我只是想幫伊人爭個花魁而已……”林輕言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啊。更何況，林兄你這可是花也開了柳樹也成蔭了，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顧愷之在明面上也表現出來了他的幸災樂禍。

“唉……”林輕言嘆了口氣，無語地瞟了一眼幸災樂禍的顧愷之。這家伙，果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想了想，林輕言問道:“不知顧兄當初是如何應付這種狀況的？還請教教小弟，感激不盡！”

“我啊，”顧愷之頗有深意地笑了笑:“我當初就是去三皇子府上住上了一段時間，出來之后就沒什么事情了。如果林兄想要認識三皇子的話，我倒十分樂意做個順水人情，幫助林兄結識一番。想必以林兄的才學和家世，一定會得到三皇子的絕佳青睞的。”

林輕言沉默了。說實在的，今天發生的種種事情都是他未曾預料過的。西門瀟瀟、顧愷之，還有林飛凡的似是而非的話語，那背后看不透的一層層的網，勒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唉，我只是想回去，有那么難嗎？

林輕言嘆了口氣，開始仔細地思索起顧愷之的話來。時間雖然已經過了子時，但眼前的人仍然是一副精神閃爍的樣子，悠悠地品著茶水。從他的身上看不出來一點別樣的情緒。

三皇子的事情，說實在的，他還真的不清楚。但是憑著眼前人的幾句話就把自己賣給一個素未相識的陌生人，他還是做不到的。即便這個人是什么詩佛。

但是，憑借著自己，真的能破局么？在自己意識不到的時候，一張黑幕已經悄然向著自己籠罩來。風雨欲來之際，自己又如何求得生存以至于回到那個真實的世界呢……

“輕言啊，等會兒你就先走吧。哥哥今晚有點事情，就不送你了。”不知什么時候，林不凡走了過來，笑的一臉羞澀。

“看來飛凡兄這是與佳人有約了啊！”不等林輕言回話，顧愷之已經笑著和林飛凡打起了招呼。

兩人在旁邊說著話的時候，林輕言也逐漸地從沉思之中醒過來了。他總感覺這個顧愷之沒那么簡單，一個口口聲聲說著自己不善于社交的人，居然可以這么熟絡地和別人打起來了招呼……

唔，真是麻煩啊。林輕言揉了揉有些發痛的腦袋，決定先回去睡上一覺明日好好理理思路再做打算。

想到這里，他起身禮貌地和顧愷之、林飛凡打招呼告辭。兩人笑笑，起身送了一段便又回去了。其間林飛凡很慷慨地表示林輕言可以讓自己的馬車送他回家，不要不好意思之類的云云。

他今晚著實是很高興，喜歡的女子在自己朋友的幫助下拿了花魁，這是他從未想到的好結果。而且最關鍵的是，朋友還對這個女子沒有什么意思。而且，今晚自己……嘿嘿，不過，或許林飛凡也沒有意識到，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心里開始真正把林輕言當做成朋友起來了。

明明如月，天上人間啊。林輕言坐在小船上，悠悠地看著有些發亮的流水。 三月的夜風還是有些冷的，但這河里河畔，燈火如晝，依舊熱鬧非凡。恍然間，林輕言竟然有幾分回去了的感覺。黑夜在這大地上被染出一塊塊的碎片，參差不齊而又朦朧神秘。

莫不丁的，林輕言問了一句:“今天是什么時候了？”

船尾的身影在被不遠處的燈火映的竟有幾分不真切，模模糊糊傳來一句:“天佑二十三年三月初三。”聲音中還帶著幾分沙啞。

“二十三年么，時間過的可真快啊！”林輕言不知道想起來了些什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老船夫沒了回應，默默地劃著手中的船槳，一下又一下，嘩啦嘩啦的水聲和著不知道從哪里傳過來的幾絲渺渺的歌聲，凄清而又惆悵。

小船很快到達了岸邊，林輕言下了船，給船夫道了聲謝之后按照林飛凡給他說的方向向著馬車走去。

車夫老秦正在那靠在馬車上打瞌睡。林輕言看他睡的正香，心中升起一絲不忍，又想著自家的位置離這里也不算太遠，轉了個身，慢慢地準備走了回去。

幾家燈火，幾家顏色。河畔上依舊很是熱鬧，即便此時已經過了子時。但在這樣的一個節日里，每個青樓多多少少的都會舉辦些活動，免不了有些表演或者折扣什么的之類的，所以自然而然比平時熱鬧了許多。

但不知怎么的，林輕言總是感覺到一絲疏離感。自己的骨子里畢竟留著的是現代人的血，即便在這種繁華無比的古代京城，也總是感到有些融不進去。

“江南雖良景，可惜非吾鄉啊！”林輕言又嘆了一口氣。不知怎么的，他感覺自己今日比平時更加的多愁善感，或許是過節的緣故？也或許自己真的太想小茹了吧……

“那林公子的故鄉是哪里呢？”一輛馬車緩緩地在他身旁停下，窗邊出現一張俊俏公子的臉龐來，正是男裝打扮了的西門瀟瀟。

“西門姑娘喜歡接別人話茬的毛病還是沒有改掉，這對于一個女孩子可不是什么好習慣吶！”林輕言嘴角悄悄地彎出一個弧度來。

“是嗎？可我覺得這個習慣挺好的啊！”西門瀟瀟俏皮地搖了一下頭，腦后的秀發隨之舞動。

“我說不過你。告辭了，西門姑娘。”林輕言深知面前這姑娘的厲害，并不打算和她多過糾纏，拱了拱手，就準備告辭。

“夜已經這么深了，林公子走著回去也不方便，不如我帶你一程？”西門瀟瀟又開口問道。

“還是算了吧，孤男寡女的，未免是有損西門姑娘清譽。”林輕言停住了腳步，搖頭拒絕。

“可我一個女孩子都不怕，林公子你至于這樣么？”西門瀟瀟卻不松口，追著又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