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秦淮河畔燈如晝。風花雪月這種事情歷來為眾人追捧，佳人、名聲、尊崇……才情在這種場所幾乎可以換來所以東西，當然，還有銀子。

河畔青樓里的初選和詩會緩緩落下帷幕，新一輪的期待開始向著河邊上的那座大大的船舫轉移。之所以將其稱之為船舫，是因為它整體是由九艘大船排成方形構成主基的，邊上還有十來艘小船用來接送來玩一點了的客人們。

于此同時的，還有各家青樓里選出來的頭牌和那些追逐著的風流雅士，當然里面還包括各個青樓里地位尊貴的評選們。

上船的人們大多也都是熟人，見了面來交談一番:什么今夜哪個地方出來了什么佳作啊，還有一下雜七雜八的消息趣事:如有的宴會上某個佳人為了某個才子非君不嫁啊，或者是哪個知名人物夸獎了哪個詩作出色的公子啊，這個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在這座歷經了兩百五十多年滄桑而沒有發生過一絲一毫戰亂的城市里，押妓之風是十分盛行的。上至朝廷官員親貴，下到平頭百姓，都對這種事情懷有極大的興趣。畢竟在這個社會里，成功男人的兩點因素，一是靠朝堂之上的功名，二么就是靠這市坊之間傳來傳去的風流和才情名氣了。

青樓作為最包容、人流量也最大的地方之一，當之無愧的成為了這市坊之間最好的選擇。畢竟，跑到賭坊、飯館什么的地方吟詩作賦也不太合適。

在以男權為尊的古代社會里，女子的地位必然和男子是不平等的。但即使是青樓里的娼妓，在沒有被寵幸之前，也是可以有最后一絲的體面的。

她們或多或少可以有一些自己選擇的權利，運氣好的，到個富貴人家當個姨娘，若主婦大度些，也不乏是個好選擇。

剩下的一部分么，在名氣和容貌沒有被時間消磨耗盡之前，還可以保持著自己的矜持，在臺上風光一陣。年級再大一些又沒有合適去處的，要么找個樸實的人嫁了，要么就留在了這青樓里熬成了管事媽媽，要么，就沉在了這秦淮河底。

表面上的風光無限，花燈如晝啊，內底下盡是青樓的姑娘們的血與淚。

不過若不是走投無路，誰會舍得自家的姑娘出來干這個呢？

管事的媽媽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淚，語重心長地總結到:“伊人啊，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若是你能抓住了，你，連帶著紅袖招都會有大把的好處，若是落空了，那最后的結局是怎么樣，你也是知道的。”

看著對面的伊人也紅了眼，管事媽媽長嘆一聲也不再說什么，囑咐了一番旁邊的玲瓏好好給伊人畫個妝之后就出去招待等候多時的林輕言去了。

說實在的，在林輕言那首詩做出來之后，她不是沒有別的心思，雖說這伊人的相貌才藝什么的不輸給洛水多少吧，但那姑娘那待人接物的能力著實不如洛水……

只是她后來又想了想，若是一個沒弄好，那林公子又正好喜歡伊人這種，知道她擅自把人換了生了氣，再給飄香樓做一首好詩可就得不償失了。

雖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可問題是這林公子一出手就是這么大的陣仗，誰也不清楚他接下來的手段和招數啊。

所以，基于以上種種原因，管事媽媽在讓伊人見到林輕言之前，推心置腹的給她談了一番。雖說里面不免有幾分真情實意，但更多的究竟是為了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至于眼淚，都是青樓里成長起來的人物，眼淚也只不過是她們手里的工具而已……

隔壁的另一件房屋里，林輕言正悠悠地坐著品著面前的香茗。雖然那倒茶的丫頭說這是專門給朝中大員喝的紫霧云尖，可里面的玄妙之處，他著實沒有品出來，只覺得是比平常喝的茶要香了一些。

管事媽媽小心翼翼地敲門，堆起燦爛的笑容來:“林公子，伊人姑娘已經梳妝打扮好了，在隔壁恭候你多時了！”

林輕言晃悠著手里的茶杯，臉上堆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來:“相比伊人姑娘，我可是更想看到你呢！”

“讓林公子說笑了，老身年老色衰，哪能配得上林公子的豐榮峻茂呢，林公子還是趕快去見伊人姑娘吧，不然等會兒當誤了接下來的正事，那可就不妙了！”

“正事？什么正事能比得上和你待在這談一談風花雪月之事呢？”林輕言慢慢站了起來，向著門口老鴇所在的方向走了幾步，嘴角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

“林公子，林公子若是真的想，那明蘭也就恭候不如從命了，不過明蘭薄柳之姿，林公子若是想寵幸隨時是可以的。只是如果今晚因為明蘭當誤了林公子在船舫上的風光，那明蘭可真是大罪人了……”明蘭咬了咬牙又是一番甜言蜜語。

她雖然已經不小了，但在這種地方呆久了自然而然手里也有幾個保養自己的法子，再加上年輕時候的底子還在，所以和樓里的年輕姑娘比起來也是另有一番風韻的。

以往也不是沒有過有過這番要求的年輕公子，可大多都被她三言兩語給打發了去，要還是不行的，再亮出身后之人的名號來，敲打之后再安排幾個姑娘服侍著也就無礙了。

可至于這個林公子，一首詩七萬兩……怕即使那人出來也要賣了她吧，想到這里，明蘭默默地在心里嘆了口氣，準備不再掙扎。

林輕沒有回話，依舊掛著那副笑，緩緩地、不經意地又往前走了幾步。

近了，更近了，明蘭甚至可以聞到眼前之人身上的檀香味，聽到眼前人那平穩的呼吸聲……

林輕言慢慢地抬起了手，看著眼前人睫毛眨了幾下最終閉上了眼睛，臉上浮起來了點點紅暈，臉上的玩世不恭慢慢地被玩味所取代。

吱呀——

木門被緩緩關上，發出一陣細微的聲響仿佛在描述著接下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