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
“老大說這小子是徐家的小少爺,這次肯定能要著好大一筆錢。”
“那也得徐家愿意給才行。”
“他可是徐家的命根子,徐老爺子還能不管他?”
“萬一他們報警怎么辦?”
“切,徐家那么有錢,怎么可能為了省這點鈔票就不顧自己孫子的死活?我們可是會撕票的。”
……
徐漾被扔進了一間黑漆漆的屋子,雙手雙腳綁得很緊,一點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可惡!這些狗東西!”
十一歲的徐漾躺在地上喘著粗氣,現在也就是他動不了,不然肯定要把房蓋兒給掀了。
竟然連他都敢綁,這些歹徒真是活膩了。
他看了看這間屋子,空蕩蕩一片跟個牢房似的,不過最里面好像有個籠子,籠子里——
怎么好像有個人呢?
正想著呢,那個籠子里的人就動了一下。他被嚇了一跳,也不敢上前去看,只是遠遠地喊了一聲:“喂,那邊——有人嗎?”
籠子里又窸窸窣窣地傳出來一些聲音,尤其是有鐵鏈碰撞鐵籠的聲音。徐漾心里打鼓,那籠子里不會關了什么猛獸吧?
這種想法沒有持續太久,他向來膽子大什么都不怕,好奇心驅使下,他一點一點地往籠子那邊蹭,然后他看清了,什么猛獸,明明是個小女孩兒。
他看著那個女孩兒,女孩兒也睜著兩只大眼睛看著他。
她眼里有驚恐。
徐漾眨了眨眼睛,說:“你也是被綁架來的?他們怎么把你關在籠子里了?”
這女孩兒好小,好像只有五六歲。
女孩兒搖搖頭,開口慢悠悠地說:“我是被買來的。”
“買?靠,這伙人還是兒童販子!”徐漾咬了咬牙,說:“你別怕,我帶你逃出去。”
女孩兒向徐漾伸手一只手,過了一會兒又縮了回去,徐漾沒有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是覺得她眼睛里泛起的波浪有些讓人心疼。
“我幫你解開繩子。”她說。
徐漾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蹭到了籠子邊兒,終于被松綁了。
他從地上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腕腳腕,然后坐在籠子旁邊跟女孩兒聊天。
“誒,你叫什么啊?”
“他們叫我‘母體A’
“……這是什么鬼名字?”徐漾抽了抽嘴角,又問:“那他們把你關在這里干什么?”
“抽血。”她說。
“哈?”
這時,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身后還跟著兩個一個兇神惡煞的人。
“你這小子,繩子怎么解開了?”其中一個兇神惡煞的人看了徐漾一眼,又看向籠子里的女孩兒,說:“是你給他解開的?”
女孩兒嚇得渾身一抖,縮在籠子里哆哆嗦嗦。
那個的人用鑰匙把籠子打開,粗魯地把女孩兒拽出來,然后一巴掌就掄了過去。
女孩被打得轉了好幾圈,頭撞在籠子上,頭頂往下流血。
“混蛋,你干嘛打她!”徐漾氣急了,撲過去就要咬人,但小小年紀的他根本不是那個大塊頭的對手,一把就被他甩開。
“臭小子,你給我老實點。”
“把他摁住,別讓他搗亂。”穿著白大褂的人說。
徐漾被其中一個兇神惡煞的人摁在地上,任他怎么掙扎都沒有用。他看著那個白大褂男搗鼓著托盤里放著的儀器,然后拿出了一個注射器刺進女孩兒的胳膊里,往外抽血。
女孩兒全程面無表情,像個木偶娃娃。
徐漾看著這一幕驚呆了,他們這是在干什么?為什么要抽她的血?
抽完了血,女孩兒重新被鎖在籠子里,那些人拿著采好的血離開了房間。
“他們為什么要抽你的血?”徐漾忍不住問。
女孩兒捂著自己的胳膊,一臉木訥地說:“他們說我的血是寶貝,能賣好多錢。”
“那你被關在這里多久了?”
“我也不記得,應該有一年了吧。”
一年……
被這樣抽血抽了一年?
徐漾從沒聽過這種荒唐事,這伙人簡直就是畜生,不僅綁架、販賣人口,還用一個女孩兒的血賺錢,比吸血鬼還恐怖。
徐漾有些心疼地幫女孩擦了擦頭上的血,又問:“他們經常這樣打你嗎?”
女孩兒點點頭。
可惡!
徐漾咬了咬牙,把這里的人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他想了想,對女孩兒說:“我帶你逃出去,好不好?”
“逃?”女孩一直無神的雙眸有了光亮,但卻又立刻暗了下去,她搖搖頭,說:“逃不掉的。”
“能逃掉,你相信我。”徐漾堅定地點點頭,讓女孩兒的眼睛再一起亮了起來。
*
徐漾不是一般的男孩子,他說要帶女孩兒逃出來,就真的做得到。
這些人再一次來采血的時候,他偷偷換了鑰匙,當天晚上,他打開籠子和門,悄悄拉著女孩兒的手溜了出去。
借著月光,兩人在大山里一直走,走了好久,走到腿軟沒有力氣。這時,偏偏不巧地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那邊有個山洞,我們去躲雨吧。”
徐漾拉著女孩兒躲進了山洞,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了女孩兒身上。女孩說了聲謝謝,然后拿著樹枝低著頭捅地上的螞蟻群。
“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徐漾,清風徐徐的徐,水波蕩漾的漾。”徐漾同時拿起樹枝在地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女孩兒抬頭看了他一眼,說:“徐——漾”
“對,就是這個!”徐漾沖她笑了笑,又問:“你有家人嗎?你出去以后要去哪兒?”
女孩兒搖搖頭,說:“我爸爸不要我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兒。”
“沒關系,你可以跟著我,我要你。”徐漾揚著一張笑臉,露出兩顆小虎牙,“以后我來保護你,絕對不再讓那些混蛋欺負你!”
女孩兒心里漏了一拍,眼睛里泛起點點光亮,猶如夜空中的閃爍的明星。
“你——會成為警察嗎?”她問。
徐漾愣了一下,女孩兒接著說:“我經常能聽到那些壞蛋提到警察怎樣怎樣,他們好像很怕警察。我想,警察應該就是專門對付這些壞蛋的天使,我一直在等著警察叔叔來救我。”
“好啊,那我以后就去當警察去抓壞人,反正我本來也沒什么人生目標,又不想去家里的公司給我哥做牛做馬,既然你想讓我當警察,那我就去試著當當唄。”
“警察不是當著玩兒的,要堅決與惡勢力作斗爭!”女孩兒握緊小粉拳,目光異常堅定。
徐漾見她這般小大人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笑,他連連點頭,說:“好,聽你的。”
不就是與惡勢力作斗爭么,電影里經常演,還挺帥的。
徐漾第一次想全心全意對一個小姑娘好,她想讓他怎樣做,他就怎樣做,一點立場也沒有。
真是見了鬼了。
女孩兒瞇著眼睛笑了笑,她把樹枝扔到一邊,把身上蓋的他的外套掀開一半,然后伸手拉著他,說:“哥哥也蓋,冷。”
徐漾微微一愣,心里有一股暖流劃過,他點點頭,然后和女孩擠在一起縮成一團,蓋著同一件衣服互相取暖。
他發現女孩兒真的好瘦好小,仿佛碰一下就會碎掉似的。
夜晚真的深了,兩個孩子也扛不住陣陣困意,互相依偎著著了。第二天,陽關照在徐漾的臉上把他叫醒,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女孩兒站在洞口,呆呆愣愣地看著外面。
“你在看什么?”他問。
“陽光,”女孩兒的臉上露出罕見的笑意,她伸出手去觸摸陽光,感受著那種暖洋洋的美好,“好久,沒見過陽光了。”
徐漾心頭一緊,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說:“以后你會一直見到的,我們繼續走吧。”
女孩兒點點頭,嘴角的笑容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
“那邊兒!他們在那邊兒的山洞里!”
突然,外面傳來了幾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女孩兒臉色瞬間白了,她拉緊徐漾的手,顫抖著聲音說:“他們追來了!”
“快跑!”
徐漾拉著那孩兒迅速在山間奔跑,S組織的那伙人就在后面不遠處緊緊追趕,如果是徐漾一個人可能還能逃出去,但他帶著一個身體虛弱的六歲小姑娘不可能跑得快。
眼看著那伙人越來越近,小姑娘突然一腳踩空拉著徐漾掉進了一個坑里,兩個孩子滾了好幾圈,身上帶著多出刮傷。
“嘶——啊”
徐漾感覺腳踝一陣鉆心的疼,應該是脫臼了。
“哥哥,哥哥”
小女孩蹲在他旁邊小聲抽泣,說:“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笨了害了你。”
“你別哭,我沒事。”徐漾抬手擦了擦女孩兒臉上的淚花,他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努力擠出一抹笑,說:“一點都不疼,給我點時間,我會接骨。”
沒時間了。
后面S組織的人越來越近,他們就在附近,這個坑并不保險,一直待在這里很有可能會被發現。女孩兒抬頭看了看左右,起身用盡全身力氣把徐漾拉到坑底部里面最隱蔽的位置,然后去撿了好多樹枝,拔了許多高高的草,把它們全都蓋在徐漾身上。
“你這是干什么?”徐漾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女孩兒認認真真把他蓋得嚴嚴實實,說:“如果我們兩個一起呆在這里,他們一定會找到的,只有我出去引開——”
“你瘋了!那你不是白逃出來了么!你還想回到那個籠子里?”徐漾死死抓著她的肩膀怒吼著說。
“你會來救我的,我等你來救我。”
徐漾的身體猛地一怔,心里仿佛撕裂了一個口子,鮮血淋漓不斷抽痛。
女孩兒的眼眶里溢出洶涌的淚水,她突然上前抱住徐漾,說:“我是那些壞蛋的搖錢樹,他們不會讓我死,也不會真的把我怎樣。徐漾哥哥,你答應過我以后會成為警察,你一定會來救我,會來保護我的,對嗎?”
“你——”
“我等你來,等多久都可以,只要我活著,我就一直等你來。一年,兩年,三年,十年,等一輩子也可以……”
女孩兒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眼睛里含著淚,嘴角上掛著笑,她說:“徐漾哥哥,我喜歡你,等以后長大了,你娶我當媳婦吧。”
她說完這句話,并沒有等待徐漾的回答,而是迅速起身跑走了。
她去引開S組織壞人,為了讓徐漾脫險。
“喂!你回來”徐漾眼眶紅紅的,他想去把她抓回來,但腳上的劇痛讓他哪兒也去不了。
他遠遠聽到了那伙壞蛋抓到她的聲音,然后就什么聲音都沒了,他知道,她回到了那個地獄。
過了好久好久,他終于把脫臼的腳踝接好了,滿頭大汗一瘸一拐地從坑底爬出來,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不知不覺昏睡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在醫院里,身邊站著爺爺和大哥。
……
徐漾從夢中醒來,淚水已經打濕了他的枕頭,醫療器械工作的聲音縈繞在他的耳畔,醫院病房的白色讓他有種窒息的壓抑感。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從里面拿出了那枚沒有送出去的求婚戒指。
他從病床上坐起來,拔掉手上的注射器,一步一步僵硬地向門口走去,打開門,在走廊里毫無目的地行走。
“木頭——木頭——”
他嘴里念叨著木頭的名字,像一個游走于陰陽夾縫中的幽靈,雙眼無神。
“木頭——木頭——”
他把戒指按在心口。
“我來救你了……我來娶你了……你在哪兒”
他停下腳步,扶著墻蹲在地上。
“對不起,竟然讓你等了十四年……可我最后還是沒保住你”
他哭了,洶涌的淚沖出他的眼眶,決堤。
“木頭——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