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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面圣

  • 彌天
  • 淤泥
  • 3137字
  • 2020-09-18 15:20:17

飛流池邊,宋川白又裁好一張紙,拿起吸飽了墨的筆,問:“最后一個,寫什么好呢?”

周明則擠到他懷里去,支起腦袋冥思苦想:“寫句詩,讓我爹看我有文化一點兒。”

“......”宋川白道:“你這句話已經暴露了自己。”

“那我寫什么?”

宋川白笑著在紙上寫下幾個字,字體相互勾連的十分漂亮:“就寫......喜樂平安吧,讓你爹保你一生快快樂樂,平平安安。”

周明則皺起小臉:“噫,你好老哦,跟我娘似的。”

宋川白就拿筆桿子敲他的腦袋。

喜樂平安。

蓮花燈在飛流池上飄蕩,在春季提早開了一池子的花。宋川白捏著周明則的臉放肆嘲笑,周明則就揮舞著小短手掙扎。有往來的丫鬟家仆看見這一幕,都只是笑。

喜樂平安。

緊接而至的春獵圍場上,宋川白蹲下身手把手教周明則怎么穿獵裝,怎么綁皮護手。

他專門為周明則定了一把那個年紀小孩兒用的弓與扳指,周明則顯然對正常制式的長弓更有興趣,宋川白用:“你要用那個也許,只是到時候被射出去的是箭,還是你自己的手那就不一定。”這句話,成功把周明則嚇地死了心。

他騎在白花棕鬢的駿馬上,被人牽著,對宋川白很得意的招手,叫宋川白隨后跟上。

小小騎士被牽進了圍場,宋川白停下來回頭聽范瑞與他匯報近來事項,末了,范瑞問:“侯爺,皇太子年紀還小呢。”

“小什么小,”宋川白把茶盞往瓷托上一放,叮的一聲脆響:“我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都進了彌天司。這傻孩子一個,我都沒指望他給我打個東西回來,別摔著就行了。”

范瑞接過茶盞,宋川白笑了笑又說:“傻點兒挺好,才有孩子樣。晚上讓膳房弄點兒明則愛吃的,烤只羔羊來,在圍場跑一天,晚上肯定嚷著要吃好的。”

烤羊肉在周明則眼中就是天下第一好吃的東西了。他能把自己肚皮吃到滾圓的撐起,宋川白第一次看見他那個吃法,第一就是懷疑這孩子被虧待了吃穿,第二個念頭就想把人倒過來,讓他把吃下去的肉給吐了——這么吃要吃出毛病來的。后來這種情況的次數多了,宋川白才了解這是周明則一高興就這樣,有點像喝酒喝多了便開始放聲唱歌的人。

傻小子,純的。

但是其實沒有到傍晚,周明則的死訊就傳遍了整個圍場,那樣迅疾,那樣的大聲勢,像是一場預謀已久、終于相見的宣告,一場警示,一個無聲而致命的逼迫。

年輕的宋川白立在書桌前,一動不動,未有黃昏,但是仿佛看見了黑蒙蒙的天壓下來,從一個無辜稚子死亡的地方而來,降臨到他的頭頂。

喜樂平安。

陳桐生走到他面前,看見宋川白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她的感覺沒有出錯,一點兒也沒有,宋川白的難過從十年前,一直延續到了黎城與周明則的再度見面。

那天夜晚宋川白就一直坐著,陳桐生也就在他的對面坐著。他坐了多久,她就坐了多久,她還是不明白,不能夠想通,宋川白當時下令殺周明則時候的心情。

她能想明白里面的利害關系,她能理解當時情景下,這是一個非常果決,而正確的決定。

但是,但是,宋川白當時的誘哄,其實大部分都應該是真話。

他真的想帶周明則去遙遠的邊關,他真的欽佩方凌這個人,他真的想保護故人之子快快樂樂,平平安安。

如果當時面對那般情況的是陳桐生,她是絕對做不到,將一把十年前的刀,重新插回到自己身上去。

她想說什么,但是面對那張年輕的,悲哀的,十年前的臉。她又說不出什么。她甚至不能夠告訴他,在十年之后,你將會再一次經受類似情況。

夢里宋川白書房外天亮的時候,陳桐生就完全的醒了過來。

走出包廂的時候,看見宋川白站在樓梯拐角處,低頭一點一點捋平袖口上的褶皺,動作和表情都平靜,但是陳桐生想,他是不是又一夜未眠?

她走下去,打了個招呼,然后突然道:“我昨夜做,做了個夢,夢見,侯爺寫了四個字。”

果然,還是一開口就結巴。

宋川白臉上浮現一點笑意,說:“嗯,哪四個字?”

陳桐生看著他的臉,一字一句的說:“喜樂平安。”

“挺好的寓意,”宋川白隨口道,下意識地逗她:“那為什么偏偏夢見是我寫呢?”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陳桐生回答:“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一直在,想著侯爺的。”

范瑞端著粥從下面拐過來,聞言咣當摔了碗,表情簡直驚恐萬狀。

宋川白被這一記直球打得猝不及防,動作隨之一僵,然后搖搖頭笑起來說:“夢只是夢罷了。”

他笑起來眼睛的波紋都那么溫柔,藏疊了無數不可訴說的心事,夢中那個牽她手,在地牢中給與她擁抱的人又再度與她重合。

宋川白那雙眼睛只是看著她,陳桐生就昏頭轉向,心跳不已,在宋川白與她擦身而過,往樓下走去的時候,陳桐生忽然道:“就算,就算女帝,要見我,我也相,相信侯爺!”

宋川白頭也不回的問:“相信我什么?”

“相信侯爺,不會害我。”

宋川白聞言應該是笑了一下,但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陳桐生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知道侯爺,從來沒有,害人的心思,”陳桐生繼續道:“所以,即便有人因,因此而死,那也絕不是……絕不是侯爺的錯!”

范瑞臉色一變,抬頭就要呵斥。

宋川白倒是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小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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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陽和侯府當天,煙沙捧著一疊放在金盤中的衣物走進房中去時,看見陳桐生,還訝異道:“桐生小姐不去換件體面衣裳?”

陳桐生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沒明白自己著一身干干凈凈的短打有何不體面的地方。

直到宋川白換上彌天司的海鯨紋袍走出來。利落的護腕綁袖,與一般都雪白綢子里襯不同,他是暗紅里襯,暗紅繡金的滾邊,袍角才有抹雪白云痕。鮫綃編織成的線絲在光照下發出深藍色、金屬一般的光澤,那深藍海鯨隨著宋川白的步伐而在云紋中起伏,仿佛云中巨鯨迅游,漫不經心露出自己蹤跡,龐大漂亮的攝人心魄。

他接過煙沙遞來的令牌,熟練地系上,看了看陳桐生道:“我讓她這樣穿的,挺好。”

陳桐生看著他怔了幾秒鐘,回過神來,后退一步:“去……”

直到身處長明殿前,陳桐生就明白過來煙沙所說的不體面是何意思。

當周身都是婀娜宮女時,即將面見的人是當今皇帝,尤其還是一個女皇帝時,陳桐生一身短打確實不大看得過去。

然然而此時她也斷沒有再返回去換衣服的道理,更何況她對宋川白仍然有種信任,宋川白說可以,那就不會差。

一個神色老成的太監打開殿門向她走來,看見陳桐生的那一刻臉上露出異色,但隨即被迅速的壓制下去,不動聲色地道:“陛下召你進去。”

陳桐生抬腳往里走的時刻,那嗓音尖細的閹人突然低聲道:“姑娘,小心著些。”

陳桐生一點頭,踏進了裝飾奢靡的長明殿。

令陳桐生意外的是,她進去行禮完畢,下意識目光環繞一圈,卻沒有見宋川白的身影。

而她也遲遲沒有等來女帝的聲音,陳桐生氣息平穩,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女帝才道:“免禮。”

這聲音特別的冰涼,帶著那個年紀特有的威嚴與嫵媚。

她還未站直身,女帝華美的裙裾已經到了她的身前。

陳桐生抬起頭,兩人身高相仿,一時之間兩廂對視,女帝在看清她的一瞬間臉色也是一變。

即便在靜心繪制出的,艷麗雍容的妝面掩蓋下,也既然能夠明顯看出兩人面貌的相似。

不知道的看一眼陳桐生,還要以為她是周王室后裔,甚至于女帝親生的孩子。

周莞昭伸出靜心保養,肌膚凈白細膩的兩指,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笑道:“你們來給朕看看,這孩子是不是面熟得很?”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絕對不能輕易說話的情況,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一個宮人敢出聲應合。

“都啞巴了不成?”

周莞昭的語氣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然而她的笑容實在是太過于冰冷,陳桐生倏然垂下眼睫,只聽一名大宮女道:“回陛下,奴婢常聽人說,丑人各有各的丑法,可美人的容貌,卻都美的相似。如今看來倒是有些道理,年輕姑娘的美,看得多了,時常就讓人覺得熟。仔細一看,桐生姑娘可不就與前幾日進宮來的美人十分相像么?”

這算是個會說話的,但周莞昭卻不買這個巧嘴的賬,冷笑一聲道:“朕是問你們,她與我面貌可有相像?”

那位大宮女當即就是一低頭,顫顫巍巍地根本說不出話來。

跟皇帝長得像這種話是能隨便說的么?

說得好是她有福氣,能與帝王家長相似臉孔,但陳桐生顯然不是有點像這個程度的,要是女帝年輕些,這兩人簡直就是親生的姐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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