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69章 沉浸

  • 彌天
  • 淤泥
  • 3272字
  • 2020-09-18 15:20:17

被濃重血腥臭味包裹的陳桐生頭昏腦漲,但接著她突然陷入了一個溫暖有力懷抱中,淡淡的衣料熏香驅散了黑暗的味道,陳桐生一怔,才突然意識到,是那個酷似宋川白的男子抱住了自己。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陳桐生無法稱呼他的名字,只好在心里給他起外號,叫他小白。

小白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似乎是在勸她不要看這么血腥,可怖的場景,然而當陳桐生把他的手拿開時,眼前的一切再度變化。

地牢中污物的一切都被清除干凈了,牢房中一角干草,周明則蜷縮在上面。

日子仍然在飛速流淌著,地牢中光影隨著外面日頭方位的變化而不斷變化,陳桐生看著周明則手臂開始腐爛,一點一點,蔓延直全身。

原來他身上那可怖的痕跡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周明則看上去雖然很可怖,但看上去卻沒受多上傷痕影響,在有人來給他送飯時,周明則雙手扒著牢門,張開嘴想問話,但只能從喉嚨中發出不成句的破碎詞語。

他比比劃劃,要見姜利言,然而那些人也都與當初推著阿盲的人一樣,不言,不看,放下吃的就走。

陳桐生聽到門口的動靜,循聲過去,便見姜利言在牢房門口,問方才送飯的人:“如何?”

“與您說的一樣,身上大致已經爛完了。”

“那就是壞了。”姜利言揮揮手:“晚些殺了吧,將他腦髓取出來給阿盲用。”

“是。”

場景再轉,兩個漢子伸手去抓周明則,手中大斧寒光滲人,而周明則左突右撞,最終竄出了牢房。

因為其外沒有什么人把守的緣故,周明則很容易就沖了出去,但在接觸到陽光的一剎那,他整個人觸電般一彈,發出嘶啞干癟的慘叫,接著過街老鼠一樣躲進了陰影里。

原來不是他并不是一開始,就是陳桐生所見到那副詭異,恐怖的模樣的。

周明則去向姜利言尋求幫助,卻正好撞見阿盲在練習說話。

阿盲一字一頓,說話平緩地講:“在我年幼時,侯爺對我便十分照顧。我記得他那時被劉閣老叫去廟中,因為蓮花燈的事情,還訓斥了劉閣老一頓。之后被女帝召入京中,我便時時去陽和侯府上玩耍,教侯爺疊蓮花紙燈......那也是我在京都唯一值得懷念的日子了。”

陳桐生看著他,他的面目幾乎被完全改變了。

在被從車上帶下來時,阿盲還只是面目陌生,而如今周明則渾身腐爛,說不出話來,阿盲卻長的跟周明則五官逐漸高度重合,看上去已經完全是周皇室子嗣的面容特征了。

姜利言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從周明則身上抽取了他的面容與記憶,花上許多年,養出了一個,無論是外貌,還是記憶,都正常的皇太子。

姜利言的小廝在一旁道:“您真是厲害,竟然做到了如此改容換憶的地步!要是常人這么弄,這兩人早就廢了。”

姜利言不見多么得意,只是道:“地點差了,周明則本來不至于廢。若是在京都,阿盲會比如今恢復的好得多。”

陳桐生皺起眉頭,難道在京都與在這里有什么不同?

小廝道:“若不是女帝忽然軟了心......”

姜利言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小廝便住了嘴,訕訕低下頭去。

阿盲并不理會院中對話,又道:“在我年幼時,侯爺對我便十分照顧。我記得他那時被劉閣老叫去廟中,因為蓮花燈的事情,還訓斥了劉閣老一頓。之后被女帝召入京中,我便時時去陽和侯府上玩耍,教侯爺疊蓮花紙燈......”

說得毫無感情。

他臉是別人的,記憶也是別人的,與他本人而言,著跟死去并沒有什么區別。

他也許也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究竟是死還是活。

周明則那張可怖的臉扭曲了,他雙目目瞪,牽扯到了滿臉爛傷口,于是血水順著凹凸不平的面頰流下去,像是眼淚。

“在我年幼時,侯爺對我便十分照顧。我記得他那時被劉閣老叫去廟中,因為蓮花燈的事情,還訓斥了劉閣老一頓。之后被女帝召入京中,我便時時去陽和侯府上玩耍......”

周明則張嘴無聲地吼了一句,直沖阿盲而去,姜利言身邊的小廝眼疾手快,幾步上前一腳踢開周明則。

周明則在地上打了個滾,悲憤地對著姜利言比比劃劃,又指阿盲。

他想問什么呢?

沒人在意,除了陳桐生這個來自許多年后的不速之客。

姜利言嘆了口氣,放低了聲音說:“明則,過來。

陳桐生下意識一愣。

姜利言把聲音放緩了,矮身對著他伸出手,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不是正好不愿意當什么皇太子嗎?正好,阿盲替你去當,你如今自由了,想去哪里都可以,你想去哪里呢?”

周明則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最終被姜利言說服,一步一步走向他,將自己的手交了出去。

然而就在他剛放松下來的一刻,姜利言抽出一把足有半臂長的刀,向他捅去。

刀鋒順著周明則的脖頸劃過去,他想后退掙脫,卻被姜利言反手擰斷了胳膊。

這時月亮門傳來有人走來的聲音,姜利言一愣,周明則趁機反奪長刀,手直接握在刀鋒上,就把刀刃往姜利言身上撞。

姜利言倒不像個有拳腳的人,頂多仗著自己成人力氣罷了,一時失手,教周明則脫身逃掉了。

之后便是不斷的追蹤和抓捕。

周明則模樣越來越奇怪,但同時他也越來越沉默,想一只被驅趕的喪家之犬,縮在灰暗陰潮的角落,表情驚恐而呆滯。他的傷口愈合的異常緩慢,但他卻沒有因此死去。到后面周明則甚至會趴在地上去喝滿地的泥水,被街頭的混混打多了,便學會了躲到夜晚才出來,一直到黎城被攻破的那一天。

周明則在周身不斷的慘叫與奔跑人群中,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回到晉王府,扒出了自己之前疊的蓮花燈,抱在懷里,又躲回滿是發酵味的污水溝里,木訥地,等待著眼前煉獄的消失。

就這么等啊,等啊,等到黎城變成了一座棄城,等到方茗帶人四處搜索,等到寒鴉啼叫,陳桐生站在周明則的污水溝面前,等到了夜晚。

那天晚上前去搜尋皇太子的一行人,宋川白,方茗,還有陳桐生她自己,就那么走過她面前,向著晉王府去了。

他們沒有意識到周明則就藏在他們路過的水溝里,反倒是周明則,他激動地手腳并用從水溝中爬了起來,喉嚨中發出咕咕嘰嘰的聲音,從另一條路奔去了晉王府。動作異常笨拙而認真地放下了懷里的蓮花燈,一盞又一盞。

陳桐生其實到現在都沒有明白他想干什么,或許是想提醒宋川白自己還活著,或者恰恰相反,是想讓宋川白看到那個上吊的阿盲,以為他死了。

陳桐生眼前的一切都按已經發生過了的場景進行著。

周明則一路跟到酒樓里,被發現,再到他被陳桐生追上,按在地上。

然而當刀刺進周明則的頭顱時,那傷口處噴發出大量月光般澄澈明亮的云流。

陳桐生下意識抬手擋眼,等她再次看清身周一切時,發現場景變化了。

她回到了侯府飛流池前。

周明則舉著一大捧蓮花燈,邁開小短腿跑到飛流池邊,回頭喊:“侯爺,你怎么這么慢呀。”

宋川白拿著一大堆東西,紙張,剪子,小瓶罐,道:“我說,咱不點燈了行嗎,紙糊了掉水里多臟。”

“不行!”周明則一仰腦袋,八九歲的小孩子,臉蛋稚嫩,神情明亮可愛:“你要愿賭服輸!”

宋川白舉起雙手:“好好好,愿賭服輸。”

他那個時候無論是神色,還是說話給人的感覺,都真正朝氣滿滿,眉眼間一點兒陰云都沒有。宋川白現在看上去雖然也很年輕,但跟十年前的樣子比,其實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就那么大咧咧地盤腿坐在池子邊,周明則趾高氣昂地過來指點他折蓮花燈,一會兒:“你紙裁的太小啦!”

一會又嚷嚷:“你著花瓣都是皺的!”

宋川白為了表達他的不屑,干脆單手疊紙燈,疊出來的也不知道是一堆什么玩意兒。周明則十分嫌棄:“我爹看了指不定以為是廢紙呢。”

院子里站著的一些奴婢看上去也陌生,不像是陳桐生之前王府里見過的人。

一個遠遠的就道:“侯爺又往哪兒坐,小心著涼。”

另丫鬟一個叫:“老媽子又來啦,侯爺小心著耳朵。”

宋川白解了外衫放在石頭上,那個丫鬟一眼望見,就小跑過來,裝著瞪眼睛的樣子,講:“怎么給脫了?”說著就要給他披。

周明則在一旁:“嘖嘖嘖。”

宋川白低頭固執地用一只手疊紙,瞥了周明則一眼:“嘶,屁大點兒的小孩兒學誰嘖嘖嘖呢,”他伸手去戳周明則的臉:“嘖什么,來給我說說,啊?”

丫鬟一走,他就反手去脫外衣,結果被已經快走出去的丫鬟喊了一嗓子:”侯爺!“

宋川白露出十分牙疼的表情,嘆著氣又把衣服披上了。

“噫,你還怕她們呀。”周明則擠眉弄眼,做出一副搖頭哀嘆的樣子。

“哦,你不怕?”

周明則的“我不怕”第一個字才出口,那個長相艷麗的丫鬟噔噔噔走了回來,他立馬閉上嘴。

一大一小安靜無比,等丫鬟拿著物什從他們身后走過,周明則給宋川白擠了一個眼神,宋川白給周明則回擠了一個眼神。

周明則小聲道:“又啰嗦又兇,老叫我吃雞蛋,我特別痛苦。”

“是啊是啊。”宋川白深以為然,連連點頭。

“她也逼你吃雞蛋?”

宋川白笑了半天:“沒錯。”

主站蜘蛛池模板: 永城市| 炎陵县| 双桥区| 大余县| 海淀区| 无棣县| 越西县| 仲巴县| 通榆县| 南宁市| 那坡县| 迁西县| 当涂县| 内黄县| 顺昌县| 东兴市| 布拖县| 丁青县| 东方市| 彭山县| 海晏县| 太白县| 德昌县| 东乡族自治县| 曲沃县| 专栏| 龙井市| 革吉县| 修水县| 牡丹江市| 缙云县| 玛纳斯县| 彩票| 钦州市| 大丰市| 霍城县| 余庆县| 三明市| 永登县| 闵行区| 靖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