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姓刀,由京城而來。
三天前,暴雪,刁德貴意圖謀反刺殺縣令,被識破,伏尸當場,同伙逃脫。
三天后,刑事房內,來了一個大人。大人姓刀,臉上一條猙獰血紅的刀疤十分駭人。
刀大人只身而來,官袍上不染一塵。來的無聲無息。
“可有公文示下。”文書問道。
“此刀,便是。”那是一把繡春刀。
咝~眾人看了皆猛吸了一口冷氣,
就這般,過了許久。房內只有陶盆里白碳噼啪炸裂的聲音。
半晌,刑事房只剩刀大人。
西街聽水居,建康縣有名的茶樓。隆冬,生意很是火爆。
二樓雅座,幾個捕快正喝著熱茶,聽著評書。說書的是近年風頭正勁的柳林子,這人長得無甚特點,是看幾眼都不能記住的面孔,他本是一介江湖騙子,屬下九流的千門,一張鐵嘴可將黑白顛倒,早年浪跡江湖,盡享風流。于建康縣落網,抓他的正是刁德貴。
柳林子在牢里吃了幾年牢飯,修了幾年城墻,吃盡了人世間的酸甜苦辣,還一度染了牢疾。牢里的老獄典張老五心善,給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朝廷大赦,柳林子被放了出來之后,第二天他就帶著多年行騙得來的錢財入贅了張家,和張老五那瘸了腿的獨生女共結連理。這會兒張老五都已經當上爺爺了。
柳林子到了這聽水居當起了說書匠。這廝說起書來口若懸河,舌綻蓮花,表情生動,擁躉極多。
包括刁德貴。刁德貴生前最喜歡聽包公斷案。
一個年輕捕快正翹著二郎腿,靠在官帽椅上聽書,左手扶著一杯茶,右手抓了幾粒花生,手指輕輕一搓,手里龍游產的花生就露出了米白的肚子。手指一彈花生就飛進了嘴里。捕快名叫姚峰,原是城里有名的無賴,走了刁德貴的關系吃上了皇糧。
又灌了一碗茶,姚峰拍拍手出了茶樓,也不會賬。學的刁德貴。
西城的野巷子,年輕捕快身子一扭進了一扇虛掩的門。房內無窗,只有一張床,床上斜躺著一個血人。
“刁德貴的事發了。”
血人一聽,支離破碎的身子猛地一顫,合上了雙眼。其實,他早就該閉眼的。
刀大人找到這所房子的時候,天黑了,凄厲的西北風不斷砍著那本就關不上的門。
“帶走。”刀大人臉色鐵青。
回答他的是姚峰的人頭,咕嚕嚕地滾到了刀大人的腳下。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門外,幾把刀浮在黑暗中。刀把上連著幾個黑衣人。
刀大人中了埋伏。
“終于,來了。”
刀大人很激動,臉上涌起詭異的潮紅,那道刀疤充血之后,仿佛活了過來。
“可惜了。”居中的黑衣人,打量著刀大人。
黑衣人的刀動了,合擊之術,攻向刀大人的周身。
嘶啦~刀大人的官袍碎了,露出精鐵一般的身軀。
撲通~倒下了幾個黑衣人。身首異處。
“出刀吧。”為首的黑衣人說。
“為什么?”刀大人問到,“為什么是刁德貴。”
“你不懂,沒必要知道。”黑衣人放下了手中的刀。
“說了我就懂。”刀大人開始蓄力。
“我是千門,也是上面的人”,說著黑衣人摘下了蒙著臉的黑布,是柳林子。
“那就不用說了。”刀大人除去了身上的碎布,摘下了刀,只一步便沖到了柳林子的面前,然后,他從柳林子身子里穿了過去。
哐當~地上的泥巴吃了太多的雪,冰冷堅硬。刀大人摔倒在地上,身子斷成兩截。
柳林子看了看手中的刀,嘴角扭了一下,隨后消失在風中。
刀大人的刀躺在縣衙的堂案上。
那是一把綰刀,裝了繡春刀的刀柄。
這把刀,有些年頭,它砍過山賊,斗過水匪。也曾駕在一個江湖騙子的脖子上。它經常會去聽水居聽書,聽書的人聽書的時候將他握得很緊。
后來,刀上有了一道裂縫,它便被藏在刑事房的兵庫里。
但是它的主人時常會去擦拭他,陪它說話。
直到他說要去干一件大事。不過,他再也沒有回來。
刀,想他了。
于是刀大人出現了。
流水的縣官,鐵打的吏。他不該去做那件事。所以,他和它一樣,身子斷成了兩截。
綰刀,終究是敵不過繡春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