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劉彘勝出

智對父皇提問

漢景帝早就留意劉彘了，這個出生時帶著許多傳奇色彩的孩子，自幼聰明伶俐，表現非凡，雖然處于榮華富貴之中，卻從不驕奢傲慢，行為舉止合乎禮儀，比其他孩子顯得成熟而有謀略，深得后宮老幼尊卑諸人夸贊。早在幾年前，漢景帝冊封他為膠東王時，由于一心偏袒他，曾經私下問過他：“彘兒，你是否也想做天子，當皇上呢？”

這可是個棘手的問題，就是成年人也難以圓滿回答。如果回答不想當皇帝，那么就顯示你胸無志向，不能繼承大業；如果匆忙回答想當皇帝，那么就顯得貿然激進，野心勃勃，而且妄言忘形，非常不慎重。要知道，帝位尊貴，哪里是一般人敢于妄想的呢？所以，漢景帝也許只是出于愛心試探自己的兒子，卻沒有深究其中道理，給小小的劉彘出了個大難題。

劉彘并不慌張，他瞪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恭敬地回答父親的問話：“天子是上天派遣到人間的至尊，兒子以為此事由天不由人。兒子愿意天天生活在皇宮里，在父皇跟前嬉戲玩樂。兒子不愿意看到由于自己貪圖安逸而荒廢了天子之道。”

如此回答，乖巧機警，圓滿自然，超乎漢景帝的想象，他驚喜地看著劉彘，高興地哈哈大笑著說：“彘兒果真天降奇才，小小年紀竟能深知天子之道！如果做了皇帝，必定是個有道明君。”

劉彘聽父親夸贊，忙說：“多謝父皇夸獎。”

這時，王娡走過來，看到父子歡快地交談，心里由衷地高興。過了一會兒，有人進來奏報說匈奴使臣進宮求見。自從高祖劉邦征討匈奴在白登被圍失敗后，漢朝采取聯姻辦法與匈奴修好，多年來，不斷有漢室公主嫁到匈奴，成為維護兩國關系的犧牲品。由于兩國生活習性、地理風貌等等諸多不同，幾乎無人愿意遠嫁匈奴，而且嫁去的公主大多生活凄慘，再也沒有機會回國探親，只能郁郁而終。這次使臣來見，也是商議兩國聯姻之事的。

漢景帝看看王娡說：“匈奴此次聯姻，夫人看派哪位公主合適？”

王娡對此事早就有所耳聞，她胸有成竹地說：“臣妾聽說匈奴單于殘暴駭人，如果把后宮公主嫁給他，豈不是害了公主。臣妾看不如從諸侯王爺府里選拔公主，這樣也是一樣的。”

漢景帝點頭說：“嗯，朕也有這樣的考慮，只是七國之亂剛剛平定，就從他們的屬國選拔公主，似乎不大妥當。”他擔心諸侯王再次造反，引起國家動亂。

王娡與漢景帝生了三個女兒，分別被封為平陽公主、南宮公主和隆慮公主。大女兒平陽公主十幾歲了，說起來正到了出嫁的年齡，要是景帝提出遠嫁自己的女兒，王娡又怎么敢表示不同意呢？她為了阻止女兒遠嫁，忙再建議道：“臣妾聽說呂后時期，曾經以宮女代替公主遠嫁，現在，我們就認領普通宮女為干女兒，晉封她為公主，這樣把她嫁過去也是一樣的。”

漢景帝心疼自己的女兒，不愿意看到她們嫁到匈奴吃苦，想了想就同意了這個辦法。劉彘站在一邊玩耍，聽到父母這段談話，突然回頭問：“匈奴那么殘暴，為什么要與他們和親？”漢景帝聽到他稚嫩的問話，沉默無語。王娡忙說：“這是國家之間的交往，你小孩子怎么能懂？只要我們與他和親，他就不侵犯我國邊境了，知道嗎？”

劉彘似懂非懂地說：“他敢侵犯我國，我國可以反擊，把他們打敗，叫他們永遠也不敢再來了。”

“呵呵，你倒有志氣。”漢景帝笑著說：“高祖和先帝都曾經與匈奴交戰，可是結果不盡如人意，不是失敗就是無功而返，白白浪費許多錢糧，損傷無數兵馬，得不償失啊。”

劉彘揮舞拳頭，伸展腿腳，豪氣沖天地說：“我要練武功，打敗匈奴。”漢景帝和王娡見此，相視而笑。他們沒有想到，多年后，劉彘果然指揮將士們多次擊敗匈奴，從而徹底改變了這種局面，使得匈奴再也不敢輕易進犯大漢邊境了。

王娡開始從后宮挑選合適的宮女，準備冒充公主嫁到匈奴和親。她幾經考慮，相中了服侍劉彘的宮女玉兒。玉兒年方十五，美貌聰慧，舉止大方，頗有皇家氣派。她服侍劉彘幾年，盡心盡力，無微不至，與劉彘形同姐弟，很討王娡喜歡。玉兒被選中了，被王娡收為義女，受封公主，準備不日就要隨同使臣遠嫁到匈奴。

劉彘聽說這件事后，非常生氣，幼小的他與母親抗爭道：“不能把玉兒嫁走，不能把玉兒嫁到匈奴去。”

王娡見一向懂事的劉彘糾纏不休，呵斥道：“不要鬧了，不嫁玉兒，難道要把你大姐嫁到匈奴去嗎？”

玉兒也趕過來勸阻劉彘說：“大王，這是玉兒的命運，您不要生氣了。玉兒遠嫁他鄉，也是為了國家和朝廷，這是夫人賞賜給我的機會，只是恐怕再也無法見到您了，您要保重。”說著，摘下一塊玉佩交給劉彘，已是淚水盈盈，泣不成聲了。

劉彘手握玉佩，撲到玉兒懷里失聲大哭。在場人見了，無不感慨唏噓，整個未央宮都被一片真情所感染了。

盡管劉彘不舍得玉兒遠嫁，她還是遵從旨意嫁到了匈奴。此事在小劉彘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記，讓他自幼就對遙遠的匈奴產生了恨意，這可以說是他以后堅決抗擊匈奴的最初動因。

劉彘親自護送玉兒登車離宮，直到車輛消失在大路盡頭，他才怏怏不樂地回宮。這件事情一直讓他不快了許久，看上去，這個孩子顯得沉悶許多，仿佛一夜間成熟了不少。他的真情和他的勇敢也再次讓人對他刮目相看，這個小皇子不同凡響的表現贏得越來越多人的稱贊。

金屋藏嬌

劉彘悶悶不樂，在未央宮里獨自徜徉，他身后跟著成群的宮女內監，一個個小心翼翼，亦步亦趨，生怕他出現意外。可是劉彘多么孤獨、多么傷心，這些事情誰能理解，誰來幫他排解呢？

直到有一天，劉彘見到了表姐阿嬌，他才逐漸擺脫玉兒遠嫁的困擾，又變成了一個快樂天真的孩童。

阿嬌出入宮闈，都是母親劉嫖一手安排的，為了讓她接近當時的太子劉榮，以便將來進宮封后。所以，盡管劉彘非常喜歡阿嬌，非常希望跟她一起玩耍，可是阿嬌很快就將注意力集中到劉榮身上，這個九歲的女孩聽從母親安排，一心一意想做皇后。

后來，劉榮的母親栗夫人拒婚，劉嫖不得已改變主意，打算把女兒嫁給劉彘，經過一番折騰，阿嬌和劉彘成為好友，兩人戲耍在未央宮，渡過了無邪的童年時光。接著，劉榮被廢，梁王落敗，新的儲位終于呈現在劉彘面前。他能否抓住機會呢？

王娡一心要讓兒子劉彘做太子，劉嫖一心想讓阿嬌做未來的皇后，這兩個志同道合的女人多年謀劃等待終于看到了曙光，當然不會錯過機會。為了加大勝利的籌碼，她們決定正式向漢景帝提出聯姻的打算。

一天，劉嫖邀請漢景帝和王娡母子到她的府上做客。漢景帝攜帶妻子欣然前往，他對于姐姐還是非常尊敬的。席間，劉嫖正式向漢景帝提出把阿嬌嫁給劉彘的想法。

漢景帝略微皺眉說：“彘兒才七歲，比阿嬌小好幾歲吧，恐怕不大合適。”

阿嬌已經快十二歲了，比劉彘大四歲半，漢景帝覺得他們結合不適當。

劉嫖哪肯放棄，一把攬過劉彘說：“皇上，我喜歡彘兒，就是打算要他做女婿，怎么，這點愿望你也不答應？”

漢景帝見姐姐喜歡自己的兒子，又是開心又是好笑，微微淺笑著不說話。在他心里，劉彘有可能繼承大業做皇上，那么迎娶的阿嬌是姑媽的女兒，自然要被封為皇后，這樣的話，比劉彘大四五歲的阿嬌能否勝任皇后一位呢？一旦出現差池對姐姐就不好交代了。

王娡在旁邊進言說：“皇上，長公主喜歡彘兒，這是他的福氣，臣妾看就答應了這門婚事吧。”

正在這時，幾名侍女端著食物走了過來，她們放好食品，悄悄退到一邊，站立著等候安排。劉嫖抱著劉彘，見漢景帝不說話，就干脆問道：“彘兒，你告訴姑姑，你想不想娶媳婦？”

劉彘聽大人們討論自己的婚事，雖然不甚明白，多少也有些別扭，臉色微紅不說話。劉嫖故意指著侍女們問：“將來就給你娶她們做媳婦怎么樣？讓她們日夜陪伴你，你愿意嗎？”

小劉彘當即搖頭說：“不愿意。”也許他心里在想，不是說娶阿嬌嗎？怎么要給我娶這些素不相識的女人？不管他怎么想，一句“不愿意”逗得漢景帝等人咧嘴大笑。劉嫖繼續啟發地問他：“彘兒，姑姑要是把阿嬌嫁給你，讓她時刻陪伴你，你樂意娶她嗎？”

“樂意，”劉彘一下子開心地大聲回答：“如果我娶了阿嬌，就蓋一座黃金屋，讓她住在里面。”

諸人聽到此言，驚訝不已，隨后哈哈大笑起來。這個故事就是“金屋藏嬌”這個成語的來歷。

劉嫖驚喜地對漢景帝說：“彘兒有這樣的心思，這是天意，你還擔心什么？皇上，你就同意他們的婚事吧，不要辜負了孩子們的一片情誼。他們自幼一起長大，感情深厚，難道會比以后再找的要強？”

王娡也在一邊催促漢景帝。漢景帝見此，不便再堅持，看看劉彘一臉純真的表情，隨口答應說：“好，就為他倆訂下婚事。”為了顯示鄭重，他讓王娡拔下頭上的金釵交給劉嫖，作為劉彘和阿嬌訂婚的信物。至此，這樁伴隨著權力欲望的婚姻總算達成協定。劉彘本是頑童，渴望阿嬌成為自己的伴侶，還不如說渴望阿嬌能夠時刻與自己一起玩耍。他們的母親以此作為向權力進攻的武器，極力撮合這門婚事，最終為劉彘的第一次婚姻埋下了不幸的種子。

聯姻成功，劉彘登儲的道路更加平坦了，皇親之內誰不贊成他做太子，誰不積極提議王娡做皇后？只要群臣無異議，此事就可以決定了。沒過多久，到了春暖花開的四月，漢景帝為了避免上次冊立太子出現的悲劇，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首先提出冊封民婦出身的王娡為皇后試探群臣。果然，丞相周亞夫站出來反對冊封王娡為后，他一貫支持劉榮，現在劉榮已經死了，他依然沒有死心。周亞夫平叛有功，又是功臣之后，身居要位，權勢赫赫，總是在關鍵問題上反對漢景帝。次數多了，漢景帝當然心生反感，這次，雖然周亞夫極力反對，漢景帝卻沒有聽從他的意見。王娡在多年后宮生活中，善于認清形勢，孝敬太后，關愛丈夫，與漢景帝的諸多嬪妃們也相處平安，所以有賢淑的美名。過了十二天，他看到朝野上下除了周亞夫外，他人對此事異議不大，于是堅決地冊立劉彘為皇太子。

經過母親多年努力，長公主的積極幫助，當然更重要的是劉彘個人聰慧多智的表現留給了父親以及朝臣們良好印象，七歲的劉彘從諸多皇子中脫穎而出，成為新的皇太子。至此，他完成了人生一次至關重要的飛躍，新的生活和機遇又擺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