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的離開就像是一個開關,九班“轟”的一聲又炸開了,仿佛才從剛才砸桌子被振住的狀態中出來。
臺上的老師依舊頭疼,不過經過陶芷雨的勸慰,她也只能自己講下去了。
擺了擺手讓于曦下去,硬著頭皮開始了自說自話。
于曦光明正大從講桌上順走了幾支彩粉筆,準備等會用這些粉筆打發時間。
抬眼用余光瞧著那些一直盯著她打量的學生,手中把玩著粉筆,向最后一排走去,盡量讓自己的瘸腿不那么明顯。
在眾多喧鬧里,總會有一個聲音十分突兀:“草,好吊啊。”
從站著的視角來看,在一顆顆有頭發的腦袋里那寸頭是多么的顯眼。
與于曦對視,那男生縮了下脖子,顫著聲音結巴道:“曦,曦姐好。”
全班哄笑。
自然,有這種來搞笑的,也自然有看不慣于曦的。
第一天來的轉校生,拽什么?
惡意打量的目光,竊竊私語地議論,于曦一概忽視。
少女徑直走到最后一排右邊靠墻的位置,剛好在那個寸頭男生的斜后方。
班里熱鬧依舊,不少人都在悄悄看著剛來的轉校生。
前排的男生轉過身跟于曦打招呼,笑的有些傻氣:“曦姐,我叫覃煒琦。”
喧鬧的聲音里有一道明顯拔高的聲音響起。
“呦,覃少爺怎么這么慫啊,平時不是可牛氣嗎?”一個長相斯文的男生推著鼻梁上的眼鏡挑釁地對著那寸頭說。
“我讓你說話了?餿子。”剛剛還說話結巴的寸頭中氣十足地回嗆。
“我叫鄒治,你大爺的覃圍棋。”這個叫鄒治的男生把眼鏡往桌上一放就站了起來。
兩人都是一點就著的性子,沒嗆幾句就開始動手了。
兩人你一拳我一腳,將書包放到旁邊的桌子上,于曦安安生生地在位置上坐下,饒有趣味地看著。
在這個年紀都愛湊熱鬧,起哄的,勸架的,笑鬧著,班里亂糟糟一團,都沒幾個人坐在原位了。
臺上的老師終于忍不了了,哭著跑出了門外。
時嶧還沒睡醒,瞇著眼偏頭,看見坐在教室另一邊的于曦正看得熱鬧,就差嗑瓜子了。
少年拍了兩下手,吸引了正鬧騰的眾人的注意,淡淡開口:“安靜,都坐回去吧。”
話音剛落,打架的兩人便收了手,各自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然后班里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偶爾不知哪個同學的咳嗽聲響起。
于曦扭頭看向剛剛可能大概也許是在管紀律的少年。
時嶧也剛好轉頭,兩人四目相對。
于曦淡淡地望著這個散漫的少年,時嶧也同樣望著她。
于曦認出了少年就是礬山的那個“車王”,她率先收回視線,感嘆緣分真是奇怪。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鈴鈴鈴鈴鈴噠噠……”
下課鈴不急不慢地響起時,于曦將剛磨碎半根粉筆沫堆好,便從兜里掏出手機,玩起了剛下載好的消消樂。
等待登錄游戲的空隙于曦又往教室靠窗那頭看了一眼。
猛然看到少年手里拿著個小彈弓把玩。
深褐色的小彈弓?
于曦瞇著眼辨認,索性也不等著玩游戲了,將手機鎖了屏就直接走了過去,手扶上桌子,剛要開口。
門口便傳來了覃煒琦的喊聲:“曦姐,陶老師找你。”
覃煒琦就是那個寸頭。
根據剛才的經驗來看,寸頭開口,餿子必找茬。
“呦,這才多久啊,這曦姐是越叫越順嘴啊,小圍棋。”果不其然,他旁邊的鄒治又出聲了。
“*你媽,你一會不找我茬你難受是不是?”
那邊倆人又掐了起來,周圍人見怪不怪繼續看熱鬧。
時嶧抬起頭望著單手撐著他桌子的少女。
于曦微低著腦袋,聲音里帶了點不易察覺的笑意:“嶧山車王?”
時嶧有一陣沉默,“嗯”的聲音很小,回了一句:“秋名山車神?”
少女語氣里的笑意更深:“車王的那個小彈弓能不能借給我看看,我一會兒回來就還給你。”
時嶧抬起頭,正好與少女對視。
那雙灰藍色的眼睛映著點點光亮,如同銀河一般。
時嶧垂下眸子,利落地把小彈弓塞到面前人手里。
于曦眨了下眼睛,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看著時嶧重新趴回桌子,于曦轉身往門外走,手里攥緊小彈弓,感受到弓身側面的凹凸感。
褐色的小彈弓,做工粗糙,舊舊的,已經有些地方掉漆了,漏出了樹枝原本的顏色。
于曦微抿著嘴,手指輕輕磨蹭著那個熟悉的小太陽圖案。
“誒芷雨,我聽倩倩說,你們班又把胡老師氣走了?”
“啊,是……我等會還得再去找一下胡老師吧。”
“你一直這樣下去不行啊,九班你帶不動的。”
“怎么不行,這個年紀的孩子調皮點正常,總會有辦法管的。”
于曦經過一路詢問終于找到了辦公室,抬手叩了叩門,聽到一聲“進”,才輕輕推開門進來。
陶芷雨站起身,沖她招了招手,“上了一節課感覺怎么樣?”
“挺好的。”
于曦已經很久沒有上過學了,這里的一切都讓她感到久違。
陶芷雨從旁邊搬來個凳子,示意于曦坐下。
“于同學剛來,需要慢慢適應,但兩周之后就要期末考了,還是要盡快跟上進度。”
“嗯,好。”于曦嘴上應著。
然后猛地反應過來,瞪大眼睛看向陶芷雨。
“???”
不是,什么東西?期末考試?不是才開學嗎?
于曦有些懷疑人生地向老師確認:“意思是說,兩周之后要考試?”
“對的,下下周三,咱們學校都進度比別的學校要快一些,考試盡己所能就好了,沒有關系的。”
“好……我肯定盡己所能。”
現在是六月份,確實是期末了。
因為太久沒有上學,于曦已經不記得作為學生數著日子放暑假的感覺了。
陶芷雨又遞給她一張卡:“這是學校校園卡,吃飯接水之類的都會用到的。”
于曦接過卡,說了句謝謝老師便離開了。
于曦前腳剛走,后腳旁邊的那個老師就又開始跟陶芷雨叨叨:“唉,看看,多好的孩子,怎么就去九班了呢?”
陶芷雨不依了:“我們九班怎么了,孩子們只是皮了點而已,只要我們做老師的有耐心,他們總會變好的……”
“害,行行行,都是你的好孩子,真是……”
那個老師閉嘴不再談這個話題,他們都知道陶芷雨平時溫溫柔柔的,說話輕聲細語,但就是聽不得別的老師說九班學生的不好。
雖然那些老師說的是事實,九班的一大半的學生的確都是臭名昭著的壞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