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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達,還是落后?

辦網反復的折騰因為結交了朋友而有了別樣的價值,于是心平氣和,出了6299盧比,重新購買了SPIDIGO的2 MB無上限套餐,聊勝于無了。用網體驗如下:

絕對不能玩任何網絡游戲,否則被隊友問候祖宗十八代,你跟他們解釋在印度,別人說你干嘛不說你在火星;

視頻基本看不了。國內主流的視頻軟件在大陸以外的地區都受知識產權保護,不能使用。Youtube之類的網站,看看流暢版還可以,高清以上直接卡死;

要看視頻只能先下載好,下載網速隨它心情而定,高興的時候保證200 K/s,但一天總有那么幾個小時,下降到20 K/s左右,個別時候3 K/s左右;

正常情況下,打開網頁平均需要十秒,到了周末用網高峰期,所有的網頁躲著你玩,連QQ都隔三差五叫你重新登錄,過慢的網速導致瀏覽器和各種軟件常常崩潰;

用網之前必須要登錄SPIDIGO提供的賬號和密碼,每天總有那么幾次,賬號會自動注銷,叫你重新登錄。這還算好的,每天還總有那么幾次,即使賬號是登錄狀態,也和裸機差不多。

有時候一整天不能上網,就通過其他渠道找售后投訴,客服像模像樣地關心你,說把問題記錄下來了。第二天,技術人員給我打電話,問什么問題,或者住址在哪里要來修理。第二天網自個兒又通了,要你來還有何用?反復幾次下來,也就不想再找售后了。

管你什么三星、蘋果,或者小米、華為,管你是筆記本電腦、平板電腦還是手機,全部變成小霸王學習機。

總之,想持續正常上網是不可能的,否則這網絡條件可以把你一天的正常生活撕成無數碎片。難怪印度人從古到今都如此喜歡在街上有事沒事地扎堆,難怪他們沒完沒了地唱歌,沒完沒了地跳舞。我幫各國政府出了一個好主意,如果有加強人民生活的線下交流、消費,或者預防青年近視、增強國民體質之類的計劃,可以來印度向他們的網絡服務學習,保證立竿見影。

我也問過法國的勞,有沒有什么用網感受,他很干脆,說自從來了印度,別說互聯網,他連手機都不用了。他的至理名言是“如果沒有網絡、手機,世界將會完美無比”。我認為這個極端自由分子的話沒有參考價值。

說完網絡再說說其他產品。我們以前常常說,中國是個廉價制造大國,東西質量非常差。這話說了二十年了,不管后來的生產技術如何進步,這幾乎成了一個思維定勢,以至于我看一些印度人在網上評論中國時,代表性的負面評論就是:這個國家和他們的產品一樣假。

不過我同樣看到過一個中國人寫的帖子,說印度的東西很便宜,但是質量很差。如果不親自到印度,我們是很難體會這種差距的。那網絡質量只是一個縮影,我可以用我的各種生活細節來證明這句話。

古吉拉特邦是印度最發達的邦,近幾年經濟增速保持在10%以上,被稱為“印度的廣東”,艾哈邁達巴德又是這個邦的中心,窺此一斑,可以想象印度的全貌。

首先,社會管理方式極度落后。每天總有那么一兩次、兩三次,有陌生人來按我的門鈴,查電表的、查燃氣表的、發銀行手機賬單的、送錯快遞的、推銷的、做調研的、要求宗教捐助的以及完全不知所云的,想來就來,一點私人空間感也沒有。以至于我得了強迫癥,上廁所洗頭洗澡都要加快速度,總覺得會有人來按門鈴。早上六七點鐘被門鈴鬧醒是常事,以至于受到磨練,可以非常規律地每天不到六點就醒來。超市里面,商品被擺得亂七八糟、灰塵拂面也就忍了,收銀員就像沒受過訓練,每一件商品都要慢悠慢悠拿來端詳一陣再掃碼,還動輒離崗問人。印度顧客習以為常,我等不及也聽不懂,就在頭腦中無數次排練,怎么沖上去搶過掃碼器自己來,最終也被煮成溫水青蛙了。

其次,所謂的“四通”,沒有一個穩定的。我不做飯,不用燃氣,就說水電和電視信號。到了最熱的五六月,幾乎每天間歇性停水,那水是很不干凈的,必須用凈水器凈化以后煮沸才能飲用;停電分兩種,一種是片區停電,一種是抬保險,平均每周都會發生一兩起。印度的蚊子異常兇猛,到了雨季,沒有滅蚊器,蚊子可以把人叮死。到了夏天,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所有蚊子都被印度的高溫給烤死了,人也差不多快烤死了。別忘了這是最發達的地區,朋友們說,在印度的許多邦,還有每天固定停電的情況。電視信號更是“堪稱一絕”,我很少看電視,但是周末要看歐洲足球比賽,IITGN支付了電視信號費用,但是一大半的時間沒有電視信號。如果說停水停電非人力所為,那么停電視信號就是違反合同了。為此,很多次,塞勒什來幫我打掃衛生時,還要順帶幫我完成催電視信號的任務,催來了兩天,又停了,接著再催,如同木魚,敲一下響一下。就這么堅持了半年,后來機頂盒又出問題了,所有的臺,信號倒有,就是全是方塊,無法觀看。于是每次看之前要使勁拍打機頂盒,垂直拍、傾斜45度拍,再不行就拿來摔一下,又可以看兩天,再后來摔也沒用了,就徹底放棄不看電視了。

然后,公共設施問題嚴重。比如我們是電梯公寓,但那個電梯可謂是三天一小修,十天一大修,我經常上下五樓看見一些修理工人在某層樓撬電梯,卻就是怎么也修不好,所以常常不能正常使用,只能走路。有一次,電梯卡在四樓不動了,里面傳出來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的哭喊聲,我估計是五樓鄰居的兩個孩子,于是想幫他們,卻無從下手,想通知鄰居,又無法和他們這些完全不說英語的人溝通,還好不一會兒大人也注意到了,立刻打電話通知電梯公司。后來我經常乘坐電梯途經四樓時,都會傳出一聲“咔嚓”聲,卡幾秒鐘,然后再繼續前進,直到有一天自己也被困在電梯里,亂按了好半天按鈕才出來。

另外,房間里的設備,幾乎處處是問題。桌子、椅子、衣柜,各種開裂、各種關不上也就罷了,且看這高檔樓盤如何“表演”。馬桶是漏水的,越來越嚴重,聽起來就好像廁所里有一座假山在上演小橋流水,叫IITGN的人來修理,估計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旁邊一個水龍頭總開關關掉,說以后就關這兒,于是每次沖馬桶要先開總開關,等蓄滿了水再沖馬桶。廚房的水龍頭是不敢用的,一用,樓下的墻壁里就浸水,然后房主上樓來提意見。最絕的是房間里的電路,按照順序依次斷電:今天,主臥沒電了,就班師到次臥吹空調、用電腦,然后叫IITGN的電工來修理,一般一折騰就是一天;明天,次臥又沒電了,于是班師回主臥,再叫人來修理次臥;某一天,主臥、次臥都沒電了,就班師到客廳,客廳沒有空調就吹吊扇,直到找人來修好電路再搬回去。直到有一天,一大片電路串線,用燒水壺的開關竟然可以控制空調,手機的充電器也爆炸了,叫電工來修理電路,電工搞不懂,隨手打開一個電磁爐,電磁爐又爆炸了,用電筆測試插座,看著兩個插孔都是火線一籌莫展。沒辦法,還好IITGN盛產科學家,叫來一個電力專業的工程師,指導電工撬開線路主板,修了一個晚上才弄好。

我的辦公室也很有特色。由于是頂樓,天花板上一直不知道有些什么動物在里面活動,整天撲撲騰騰、咕咕直叫,弄得辦公桌上全是塵土。有一天上班,看到一塊天花板掉了下來,地上、桌子上全是羽毛、鳥糞,還有的天花板已經裂開,我覺得隨時都有被砸的危險。辦公室的空調原來是好的,有一天聽見外掛的空調主機爆發出一陣巨大的轟鳴聲,之后就再不制冷了。找人來修理,他們在烈日下折騰了一個下午,說修好了;走了以后我測試,還是不制冷,又叫校方找人來修;于是那兩個可憐的工人又折騰了一個下午,我再試,還是不制冷。校方問我修好了沒,我不忍心再折騰他們(何況也沒用),便說修好了,于是直到搬遷校園,在辦公室我都沒再用過空調,只用吊扇,各種茸毛如同雪花般飄落。

以上陳述保證完全屬實,如有半點虛構愿承擔誹謗的法律責任。

總之,在印度,有困難要過一天,沒有困難制造困難也要讓你過一天。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我必須在這樣的環境下開始生活和工作。

9月10日,中國的教師節,是我第一天給學生上中文課的日子。順便一提,印度教師節是9月5日,比我們早五天。

在上課前一個小時,有一位同事來到我辦公室拜訪我,他是IITGN負責宣傳工作的達亞南達(Dayananda),之前已經和我郵件溝通過,要在我的第一節課上采集一些照片,用于學校內部的宣傳,同時準備幫我安排《艾哈邁達巴德鏡報》的采訪。

雖然我在郵件的頭像中看到過他的照片,不過當他進入我辦公室的那一瞬間,我還是吃了一驚,這分明就是一張年輕中國人的臉,只不過帶有印度味道的粗糙和滄桑。

他大概看出了我的詫異,還沒等我開口,便說自己確實是在IITGN工作的印度人,讓我就叫他“達亞”好了。

我們在中國看印度的一切都充滿了異域風情,不過時過境遷,此刻的異域風情,得反過來。

“我來自曼尼普爾邦(Manipur)。”見我表露出陌生感,便在紙上畫了一個印度地圖,然后指著東北的最邊境,“這里的一個小邦,別說外國人,就是很多印度人也不知道。”

印度東北,緊鄰孟加拉國、不丹、緬甸和我國的西藏地區。和印度其他大塊大塊的邦不同,這個片區被劃成了若干小塊,主要包括阿薩姆邦、梅加拉亞邦、那加蘭邦、曼尼普爾邦、特里普拉邦、米佐拉姆邦、錫金邦,它們幾乎沒有存在感,但要記得咱們的藏南地區(印度稱“阿魯納恰爾邦”)也被他們算進了東北。由于文化非常相近,所以印度人一般不對每個邦特別區分,統一稱“東北地區”,和咱們中國的東三省有異曲同工之妙。此外,世界降雨量最大的地區,就在阿薩姆邦的乞拉朋齊,號稱“世界雨極”。

達亞說完了采訪的正事兒,見我有問必答,非常配合,又見時間還早,就跟我嘮起了家常。也許是我們有著相似的面容,他坦誠地說:“中國的民族平等政策讓我非常羨慕,我們印度可不是這樣,東北居住著大量的‘中國臉’,甚至也有一些使用筷子。在這些北印度城市,我總是被熱情地問是不是中國人或日本人,可是我一說來自曼尼普爾,他們的臉色就變了。”

種族歧視,并不是歐美的專利,在享有“人種博物館”之稱的印度,居然也成為了一個社會問題。就在2014年的8月,一個由十一名專家組成的委員會,作了一個長達八十頁的調查報告。從2005年到2013年,有超過兩百萬來自東北地區的印度人,移民到首都新德里,而其中86%的人聲稱他們在大城市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歧視。有超過三分之二的東北婦女稱她們在新德里遭到了歧視或是性騷擾。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印度人走上德里街頭,抗議種族歧視。

“和古吉拉特邦的繁華比起來,”達亞說,“我們那里就和鄉村差不多。”

古吉拉特邦很繁華嗎?我不覺得。這個話我沒說出來。我問:“那么留在東北的印度人,又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我是很幸運的,因為英語和印地語都很好,所以能在IITGN找到一份工作,這里的人素質都很高,也不會對東北人有任何歧視,不過其他人就沒這么幸運了。如果說東北人到大城市還可以追求中低階層生活的話,那么留在東北的人只能過最底層的生活。毫不夸張地說,東北就是個孤兒……

“你能想象嗎?那里的GDP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那里缺乏工業,缺乏港口,沒有國際貿易,也看不到城鎮化和商業化的跡象。外商很少來投資,就算來了很多也很快就撤走了。年輕人都想出去打工,留在東北的大多是些老農民和手工業者。很多年了,狀況一點沒有改變,政府也似乎舍不得投資改善那里的生活。”

我問:“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差距?”

“估計不是‘票倉’吧。”達亞聳聳肩說,“印度是個民主國家,每次大選,那些政客們都要找大公司大商人拉贊助,搞競選活動。越是大城市,他們能拉到的贊助越多,不管是國大黨還是人民黨,上臺以后,當然也要重點回報那些‘票倉’大邦。這么一來,那些發達的邦就越來越發達,我們那里卻原地踏步,這就像是一個惡性循環。”

達亞的神情有些黯然,他或許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印度一直以他們比中國擁有更“民主”的政體為豪,發展了六十多年,卻無論國力還是民生,都被中國遠遠地甩在了身后。

那之后,我對印度東北人有了別樣的好感,從他們臉上總能品味出家鄉的味道。他們和中日韓人大同小異,卻在氣質上很容易辨別出土著的身份。

在學校附近有一家SPA館,里面的按摩師都是清一色的東北人,老板也打著“東北原生態SPA”的旗號招攬客戶。印度娛樂節目不多,有時候工作之余我和同事們也會去按摩放松。

那里大概有四五位東北女按摩師,隔一段時間就會換掉一兩個,只有一位叫古琪(Guchi)的按摩師長期不動,她用磕磕絆絆的英語告訴我:“每個月月薪兩萬盧比,按多按少一個樣,不過我不會講印地語,和一萬盧比的低薪階層比起來,也算是不錯了。這里有空調,不用遭受高溫,而我在這個城市沒有朋友,開銷不大,還能存一點錢寄回家里。對一個沒有受過教育的東北人來說,你不能要求得太多。”

當她得知我來自中國以后,甚至說:“我想存一筆錢,到中國去旅游一次,都說中國發展得好,到底怎么樣,只有親自去看了才知道。”

不知道是真心話還是恭維,我只能祝她好運了。

在IITGN的校園中,也有這么一批東北面孔,人數不多,不到五人,游走于校園的建筑物之間,無論上課選座、吃飯,他們喜歡一起行動,一般不太和其他民族的同學走得太近。

有一個曼尼普爾邦的女生叫做格蕾絲(Grace),在某一期選修了漢語課,她的漢語發音雖難稱完美,但也和其他學生迥然不同,母語為曼尼普爾語的她,常常被我叫起來做示范。

她說:“不知道為什么,他們覺得漢語的發音很難,我卻覺得一學就會。”

有一次,我在學院放映中國電影《唐山大地震》,一些印度斯坦族學生在地震的災難場面結束之后就陸陸續續離開了禮堂,格蕾絲和另一個東北女孩卻對后半部冗長的“家庭肥皂劇”看得津津有味、淚眼婆娑。

結束的時候,她說:“我能感覺到,這是一部好電影,里面中國人物的細膩感情我都能體會到。”這不是說謊,因為她要求我把片子拷貝給她,并向其他朋友推薦。

期末考試,她考了88.7分,只差1.3分便可以得A。本應該得A-,但我想到IITGN的學生都爭強好勝,在這么小的分差下,往往不服氣,找老師要求提升等級的考生大有人在,于是我主動給她改成了A,她卻寫郵件說:“老師您是不是弄錯了,我這個分數段應該是A-,您改一下吧。”

我對東北人的好感與日俱增,總想為他們做點什么。直到有一次,我參加另一個老師的課堂,他要求學生配對合作學習,格蕾絲又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老師居然在課堂上公開強調:“每個學生都是平等的,不要因為你來自南方,我來自北方,他來自東北,就排斥別人。”

心里一下子就開懷了。

不知道歷史上印度東北人和我們中華民族到底有什么關系,但每每在印度看到他們,還是忍不住想多看兩眼。“自作多情”的背后,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體悟,叫人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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