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一點點沉重起來，身體仿佛陷于萬丈深淵，又如蟻噬骨。
“救我！”顧言離昏去時，腦海中久久倒映與季槿之初遇時的場景，那片花海，她早就見過的罷。
......
朔馬亂，胡笳起，晚秋節，蓬作雪。
“滴答。”血淚順著劍刃滴落，白衣女子長久地倒于血泊之中，再未起身。
寒霜旋長至，佳人今不再。
孤柳空悲歌，花海身后現。
......
我是誰？
我是誰？
......
“要么受制于我，要么將我征服，為你所用！”
顧言離睜開雙眸，已是淚眼婆娑。
循聲望去，枝葉如蓋的古樹前，一赤腳女子身披葉綠紗，腰系青藤帶，發髻輕綰，美眸顧盼。她憑空化出一道長鞭，足尖輕點，便有身后薄葉翻飛，似月中仙，畫中客。
“要么受制于我，要么將我征服，為你所用！”神木精靈冷眸看向顧言離，字里行間盡是淡漠。
顧家丫頭回過神來，掀袖而視，卻不見了腕間之印。
一道藤鞭劈來，躲閃未及，便有血痕留于白臂之上。
疼痛感接踵而至，顧言離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她有一瞬間想逃的想法，可思及姥姥，便強制屏住了呼吸。
迅疾從袖間摸出張鎮定符，顧言離頓感世態炎涼。那符紙竟破碎了。
汗顏之至，莫能企及。
“再來啊！”顧家姑娘忽然瘋魔般朝著神木精靈厲聲喝道。
卻見長鞭秒速飛來，顧言離伸手一擋，又一血痕落于臂彎。
胳膊怕是要廢了。
“同我結約之人，竟連躲都不會！”精靈冷言道，眉間忽現一絲落寞，轉瞬將長鞭變為冷劍，隔空遞于顧言離，又聽她道：“既窺探了你的夢境，便以此作為補償。”
話罷，精靈手指微動，身后飄落的青葉化為短刃，齊齊地飛向顧言離。
手握冷劍，顧家姑娘頓感熱血翻涌，莫能名狀的熟悉感襲上周身，恍然間，倒不知是她控制了劍靈還是劍靈控制了她。
劍影揮動，頃刻間，葉刀落地。
“果真是第一劍客！”精靈淡然一笑，又化出一道青鞭。
剎那間，鞭痕劍影兩團冷氣似紅眼廝殺的兇獸，久久咆哮，長此不息。
半晌，耳畔忽聽得一聲貓叫。半入瘋魔之態的顧言離猛地回了神，劍柄便從手中滑落。
“就算是顧及顧淵的面子，今后，我神木悉聽你的號令，為你所用！”木符之靈接著收了手，看到那冷劍徑自變為青葉，輕抿薄唇，遂而開了口。
聞聲，顧言離咧嘴一笑，微微張口欲向她說些什么，可腦中一陣刺痛，片刻又昏死過去。
樹梢悠擺，神木精靈輕輕一個旋身，便不見了身影。而此時，顧言離的手腕之間兀然又現出那道葉形印記。
夢境之中的顧言離，又見到了那片花海。也是那身青衣，季槿之望著她，微微一笑。
本欲邁步走向他，可面前驟然驚現一座墳冢。再望向前人，那人忽地執劍指向她，止住她的步子，繼而厲聲道：“你殺了云萊，我要你陪葬！”
突感脖間一痛，顧言離美目微睜，意識霎那回到了地室之中。
輕輕撫上脖頸，借著幽光，竟摸出了鮮血。
只是，倒像是被利爪劃過。
迎著發亮的貓眼，顧言離撇了撇嘴道：“是你抓的嗎？”
“喵！”四時好聞聲悄悄后退了幾步。
突然，顧言離抓起貓兒就是一陣奚落。
……
“貓兒，你說爹爹為什么丟下我們就走了呢？”顧言離擼著貓，輕輕說道。
懷中的貓兒應聲打了個滾，只聽喵喵兩聲，就沒了下文。
“要是你同風崍那般就好了，這樣我也能聽聽你的心思。”
半晌，貓兒愜意地睡去了。顧言離頷首略作小憩，卻忽聽到石塊轉動的聲音。
“言離，快跟我走。”汪斯年低聲朝里道，少頃，便見顧言離抱著貓兒走了出來。“我先送你離開，望日后，我便去酆靈城尋你。”汪斯年說罷，遞給了顧家丫頭一個裝著食物的包袱。
“好！謝謝你，斯年。”言離壓低聲音道。
黑夜里，未聽風語，兩位少女小心翼翼地挪動步子。
“這邊走。”汪斯年帶著路，俯在言離的耳畔柔聲道。
路過校場，兩人不約而同地心跳加速。
果不其然，一干人忽然點燃火把，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斯年，你想把那祭物帶去哪？”汪振武看向自家女兒，皺緊了眉頭。
“爹爹！那是我朋友的貓兒！您和爺爺騙我們說不會傷害祭物，可我昨晚分明探聽了真相！”汪斯年迎著他的目光，鼓足勇氣道。
“斯年！”汪舒年看到了一旁的顧言離，一瞬間便明白了緣由，出于考量，示意妹妹不要再作言說。
“爹爹，大哥！請你們讓我送言離離開，今后，我會更加努力地打拳。”汪斯年抬眸說罷，期待親人的答話。
見狀，顧言離有些氣憤，忽地冷眸一閃，伸手一攔，便將斯年護在了身后。
“汪伯，舒年大哥，我的貓兒，即便浴血拼殺，我也定要護它周全。言離自幼沒有玩伴，是這黑貓陪我長大，于情，它是我至親的親人，你們沒有權利去干涉它的自由。于理，酆靈街中，我曾對斯年出手相助，吾輩并非是窮兇極惡之類。還望你們高抬貴手，放我們歸去。”話罷，又聽四時好叫了幾聲。
“貓兒乖！”顧言離旋即摸了摸它的頭。
一時語塞，汪振武面生難色。側目看向一旁舉著火把的下手，暗暗遞去一記眸光。遂轉而道：“既然如此，姑娘何不明早離開，我汪家也并非不通情達理之類。”
“爹爹！”聞聲，汪斯年欣喜道。
不知為何，顧言離總覺斯年十分畏懼她的爹爹。可聽他所言，卻未覺什么不妥，遂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