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遇奇叟寶玉習真經,戴珠冠李紈恨無常
- 紅樓夢話
- 雷應山
- 6222字
- 2025-05-30 10:53:26
寶玉深深作揖道:“在下受教,只是說起出身之處,卻是汗顏,不提也罷。自古道‘相逢何必曾相識’,今既得遇芳蹤,實三生之何幸,在下亦不敢唐突,這便告辭。”
寶玉說著便轉身欲走。那美人卻嘆道:“你只說‘相逢何必曾相識’,卻不知‘同是天涯淪落人’?!?
寶玉聽了,只得站住。美人頓時愁眉不展,對著遠方低唱道:“‘你看那風起玉塵沙,猛可地那一層云下,抵多少門外即天涯’?!?
寶玉不禁聽得呆了,一時怔住。美人又道:“你雖落魄,卻可天涯孤旅,放浪形骸。我雖錦衣玉食,卻朱門禁錮,如籠中之鳥,縱有千般美景良辰,亦心如死灰,冷眼橫眉?!?
寶玉不禁黯然道:“想不到你我竟果真同是天涯淪落人,我身如飄蓬,心在天涯,你身在朱門,心在遠方。”
美人道:“只怕錯了。我看你心有千結,縱然身如飄蓬,人在江湖,只怕心早已畫地為牢。而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日看著窗外,果真是‘門外即天涯’了。今日好不容易出來,既遇著了閣下,也算是一場奇遇。”
寶玉見這美人三言兩語便說中了自己的心事,一時動容,便拱手道:“想當日,我自恨朱門繡戶是禁錮人的枷鎖,如今落魄如斯,悔之無益,細細想來,天下間哪有稱心如意的事,往往是好事多魔,如今只隨緣罷了?!?
美人聽了,淺淺一笑,便轉身去了。寶玉忙躬身拱手。
那美人卻又悄聲道:“我叫傅秋芳,他日若有緣,可在這‘住色庵’的杏花林里再會。”
寶玉聽了,一時驚得呆住,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待抬頭看時,早沒了傅秋芳的蹤影。
轉眼云消霧散,寶玉如從夢中醒來一般,忽又想起黛玉來,心里更加凄然,想如今春暖花開,轉眼又是一年多,那瓜州渡的冰雪只怕也融化了吧,如今自己唯一未了的心愿便是乘船去揚州,查探黛玉的墳墓,若果真能到時,自己余生便守著她,再也不走了,可如今自己身無分文,哪里有錢買船而下,恨當日視錢財如糞土,如今竟三文錢難倒了英雄漢,便也只得回城再作打算了。
寶玉只得抖抖破衣爛衫上的水珠,抬腿朝城里走來。
京城的春天格外熱鬧,那些達官貴人們打醮的打醮,踏春的踏春,好不熱鬧。寶玉在街上轉悠了一日,肚中饑餓,眼看天黑,又怕被那群叫花子當作同類拿住了奚落,遠遠瞧見那邊拱橋的橋墩下可以安身,便悄悄過去,喝了一飽小河中的水,閉眼靠在橋墩上睡了。
到了下半夜,竟然朔風頓起,這天卻冷了下來,雖說寶玉這幾年飄蓬江湖,風餐露宿慣了,但奈何此時寶玉饑餓難當,且又臨著水,這寒風刮來哪里受得了,一時便醒了過來,只得上岸來找避風的處所。
寶玉在無人的巷道里邊走邊搓手跺腳,只聽得那邊轉角處當當的梆子聲響,一位打更的跛足老者提著一盞燈籠吆喝著便過來了,見了寶玉倒嚇了一跳,便道:“你是何人,哪里來的叫花子?這大半夜你要往哪里去?若被官差撞見,看把你當賊拿了?!?
寶玉連忙作揖道:“老爺爺,我并不是叫花子,只是一時落魄了,說來話長。我想找一處避風的處所,也避避寒氣,待天亮便走。”
老者道:“我看你口齒倒還清楚伶俐,聽口音也不像外地人,也還懂禮。既這么說,你且替我拿著這燈籠替我照路,待我打完這更,便帶你去避風烤火去?!?
寶玉忙從老者手里接過一盞紙扎的燈籠來提著,老者一邊吆喝,一邊敲著梆子,兩人便慢慢朝巷子的盡頭走去。那燈籠的幾許光亮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隨著春天的夜風搖搖晃晃,如從這夜風里掙扎著生長出來一般。
幾近天明,老者方帶著寶玉來至一處小巷子的深處,打開一扇古樸的木門。
老者道:“隨我進去吧,這里只我老漢一人,雖也有個兒子,只常年不在家,如今又販馬去了,恐明年冬天才回來。”
寶玉隨老者進到屋子里,老者點燃了一小截蠟燭,又去生了火,方對寶玉道:“你且過來向火,看你穿得單薄破爛,只怕隨我老漢打了一夜的更,早凍餓壞了,我去拿些米來,熬兩碗粥咱們喝。”
寶玉連忙躬身道謝,便過來蹲在火爐旁邊。老者拿來一只土鍋,打了半鍋水,便架在火爐上煮起粥來,一炷香的時間,這米粥飄出香氣,寶玉忍不住直咽口水。
老者看了,笑道:“看來你真是餓壞了,且莫急,這粥需熬得爛些方好?!?
寶玉頓時紅了臉,只得咽了口水笑笑。
一個時辰過去,老者方拿來一只碗和一雙筷子,打了一碗粥出來道:“這里只有一副碗筷,也只熬得一碗粥,你便吃了吧?!闭f著,便把粥遞給寶玉。
寶玉連忙起來拱手躬身道:“晚輩蒙老爺爺收留,已經感激不盡,如何敢覬覦這唯一的一碗粥。晚輩雖餓了一日,但尚無大礙,懇請老爺爺只自用便好?!?
老者見寶玉餓得這般,尚自有禮,便笑道:“無礙,你且吃了,我缸里還有些米,便再熬一碗也無妨。”
寶玉連忙推卻道:“多謝老爺爺美意,晚輩哪里敢如此放肆。圣人有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晚輩叨擾了老爺爺已是惶恐不安,還請老爺爺自用了吧?!?
老者見寶玉如此固執,便只得端起碗來把粥喝得嘩嘩作響,卻時不時拿眼睛來瞟寶玉,只見寶玉雖然饑腸轆轆,口水直流,肚中咕嚕作響,卻依然坐在那里向火。
老者大笑道:“果然是君子,既這般,我老倌吃不了這許多,倒了卻是暴殄天物,要遭天打雷劈的,不如你幫我老倌個忙,就把這剩下的半碗粥喝了吧,我倒感激你呢?!?
寶玉猶豫著不動,老者便正色道:“可是嫌棄我老倌和這殘羹不成。”
寶玉聽了,急忙拱手道:“豈敢豈敢,既然老爺爺厚意,晚輩感激不盡?!?
寶玉只得恭恭敬敬的接過老者遞來的半碗殘粥,須臾便吃了個精光,方恭恭敬敬的把碗放在爐火旁的土案上,作揖道:“老爺爺大恩,寶玉三生難報。”
老者笑道:“我看你竟是個讀書人,卻是個死心眼,我都這把年紀了,還圖你什么報不報,我只不過看你眼里還有些良善,拉你一把罷了。想這人在世上,哪里沒有個三災六難的。我老倌活了六十五歲,見過的人和事也多了,我看你眼里有些哀怨之色,也不像是外地流落來的叫花子,倒有些好奇?!?
寶玉道:“不瞞老爺爺,我便是這京城里人,只因家里遭了變故,所以……”
寶玉欲言又止。老者笑道:“你不想提起舊事,便不必說了,不知你明日要去哪里?有什么打算沒有?”
寶玉道:“我也不知道該去何方,原本打算買船去揚州的,但此刻身無分文,寸步難行,今晚若不是老爺爺收留,只怕要死在外面。晚輩深感老爺爺的大恩。”
老者笑道:“這恩不恩的不必時時掛在嘴上,老倌我不喜歡。俗語說‘大恩不言謝’,你一個好端端的男兒,竟落得如此地步,想必定是遭了非凡的變故,我老倌也不多問,但只是男兒志在四方,你堂堂七尺男兒,為何沒有一技之長,落魄至此。若我沒猜錯,只怕那起花子都可來欺負你,況且你又忠厚老實,一味真心待人,難免處處上當,不如這段時間你便留在我這里,跟著我打更,雖說沒錢,但總比你流落街頭受凍挨餓的強些,待你有了主意和打算,再作道理不遲,你看可好!”
寶玉聽了,連忙跪下給老者磕頭,拜了數拜。
老者連忙扶起寶玉道:“別拜了,你若再多拜幾拜,便成了八拜,你小子反得了便宜了?!?
老者的話不免讓寶玉紅了臉,隨即又尷尬的大笑起來。老者也捋著幾根花白的胡須笑了,又道:“我老倌姓王,平時也沒甚喜好,獨自一人時只愛靜坐養氣,偶爾也翻看兩卷經文。我看你滿臉愁容,風霜坎坷,但心也還正,也算是翻過筋斗來的了。咱們也算有緣,那兩本經書我都放在那邊柜子里,你晚上隨我去打更,白天閑下來時可隨便看看,也省得出去招惹是非。雖不是什么奇書,但你若真讀時,自有好處。”
寶玉聽了,忙拱手拜謝道:“原來老爺爺竟是位大隱于市的高人,晚輩眼拙,此時便想一睹經書為快。”
老者笑道:“經書就在柜子里,沒鎖,隨你便吧,我卻要睡了。你若困了時,隔壁是我兒子的房間,一應床鋪都是齊全的,你自便吧。另有幾件我兒的舊衣服,他雖比你矮些,但比你胖,若不嫌棄,想你穿了也是合身的,總好過你這身破衣爛衫?!?
寶玉連忙恭恭敬敬對著老者打躬作揖,待老者自去睡安穩了,方從柜子里取了書來爐火旁看,只見書皮有些殘破,上面寫著《逍遙真經》四個字。寶玉心里歡喜,心想除四書五經,道釋兩家的書我也知道不少,卻從未聽說過又有這樣一部經文,不知是道家的經典,還是釋家的經文,當下便翻開來看,只見第一頁首寫著幾個燙金的篆字,寶玉也還認得,卻是“破心執經”,下面便是正文,寶玉忙湊近爐火細看,乃是“觀自在菩薩行波若波羅密多心經時,照見五蘊皆空......”及至讀到末尾,方知這是釋家的《心經》原文,并無異處,心里納罕,心想這《心經》又名《多心經》和《波若波羅密多心經》,雖或許還有別名和其它版本,但大同小異,卻從未聽說過《破心執經》這一別稱。狐疑之際,也不及細想,又翻開下頁看時,頁首依然是燙金篆字,卻是“破外相經”,經文是《金剛經》原文。寶玉莞爾一笑,草草看了大概,幾乎翻至末尾,卻是一篇莊子的“逍遙游”作結。寶玉何等聰明,當即明白此書眼目都在經文題目上,所謂“對內破執,對外破相”,便可作“逍遙游”,是書故名《逍遙真經》,隨即想起自己往日飲甘厭肥,百無聊賴尋愁覓恨之日,一時毀僧謗道,一時又心灰意冷,口口聲聲曾說參禪,也曾旁學雜收故作姿態,原來全是自欺欺人。如今物是人非,翻過多少筋斗來,方知大道在己身,在天地山水之間,隨即會心一笑,當下便得三昧,把往日的種種都放下了大半,便合了書仍放在原處,又打來水,仔細的滅了火,自去安安穩穩的睡下不提。
自此寶玉隨著老者晚上打更,白天無事便和老者攀談,古往今來天上地下無所不至,或者看幾頁經文,又或者埋頭大睡,雖粗茶淡飯,卻也無憂,漸漸的身子骨倒好了許多。一晃又過了七八個月,又值隆冬。忽一日午后,老者提了壺酒回來道:“小兄弟,你我相識一場,有聚必有散,明日我便要去了,今日咱兩喝了這壇酒,算是辭別吧?!?
寶玉驚道:“老爺爺要到哪里去?這里不是你的家嗎?”
老者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宿命。你有你的事未了,我也有我的事未了,至于這家,舍了也罷。人生哪里又有什么家不家的,天大地大,咱們都只是過客,哪里累了,便在哪里歇歇?!?
老者說著,拿了兩只碗來,倒滿了酒。兩人一時把一壇酒喝干,老者便起身道:“咱們都走吧。”
寶玉只得隨老者出了門,見老者提了一根竹仗,一跛一拐頭也不回的去了。
寶玉站在門口,看著老者走遠,漸漸消失在巷子盡頭,一時若有所悟,笑道:“世間豈無逍遙客,放得下時便是仙。果真是來去無心,去留隨意,倒是我執著了?!闭f完,朝著巷子盡頭躬身拜了三拜,便也不回屋子,徑直出了小巷,來至大街,只見人流滾滾,車水馬龍,一如當日繁華。寶玉茫然無措,忽聽身后人聲鼎沸,吵嚷著什么新聞潮水般涌來。寶玉被人流一擠,竟被裹挾著也向前走。那邊角落里卻立著一個賴頭和尚和一位跛足道人,正指指點點笑看這邊熱鬧。
僧人道:“癡子悟否?”
道人道:“那《逍遙真經》他已爛熟,悟是悟了,只怕不能持也?!?
僧人道:“癡子慧根淺薄,又墮塵世太深,若要道兄這數百日功夫不白費,只怕還得讓他到塵世中再歷練歷練,到時候咱們也還得點撥他一二?!?
道人道:“正是,等機緣到了,讓他攜那蠢物去名山大川散散濁氣,也好還歸來處?!?
僧人笑道:“這事我早有安排,只等道兄這邊事了結了,我便助他一助?!?
道人掐指一算,笑道:“是了,那風流孽鬼也該了賬,此時他去了,正可渡脫她,倒省卻了咱們多少麻煩。至于這癡子,尚有塵緣未了,待十二釵完全歸位,他方得妙空,那時咱們再去接引接引他,只怕就省事多了?!?
僧人笑道:“正合我意,那時我的事也完了。既然議定,咱們且各自干各自的去吧?!?
二人大笑轉身,分道揚鑣,漸漸隱沒在人流里。
且說寶玉此時一身粗布青色長衫,臉上愁顏早散,雖多了些風霜滄桑的顏色,嘴角和下巴也長出了好些胡須來,但身子挺拔軒昂,如同脫胎換骨一般,早不是從前那個軟弱哀怨的賈寶玉了。
此時寶玉被眾人裹挾著,不知不覺竟來至寧榮街上,不遠處便是梨香院的外墻,轉過一處街角,便看見昔日和寶釵同住過的那間瓦房,只見那房門緊閉,兩側街道上人來人往。寶玉不禁自嘆,便要轉身,偏那門突然開了,跑出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手里拿著幾個銅板,朝著街邊賣糖葫蘆的漢子跑去。
街上行人眾多,小男孩被行人撞倒了,趴在地上哇哇大哭。這邊洶涌的人群正涌過去,寶玉急忙一個箭步搶了過去,將小男孩一把抱起送至門前放下,抬頭卻見里面一個粗布衣服的丫鬟奔了來,一把拉了小男孩便往里走,口里急切的責罵著,便又轉身來關門,卻和寶玉打了個照面,驚得寶玉扭頭便走。那丫鬟也驚得愣住了,又突然朝里面大叫起來“寶,寶二爺......”
寶玉其實看得明白,那人正是寶釵的丫鬟小霞,那時她還小,此時已經是體態豐滿的窈窕少女了。寶玉的心狂跳不已,眼里早又流下幾滴淚來,不免又有些渾渾噩噩,只隨著人流向前,不知不覺竟來至榮國府大門,那亂哄哄的人群也停住了,只聽得耳畔有人高聲道:“來了來了。”又有人呵斥,把看熱鬧的人攆到一邊,接著便有人朝后面拉了寶玉一把道:“還不后退,當了蘭大老爺的道,有你板子吃的?!?
寶玉向后退了退,才要抬頭,只聽得噼里啪啦一陣響,一陣銅錢雨點般打來,威赫赫一行人擁簇著一頂轎子過去,后面緊更著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將軍,身上和馬的額頭上都披掛著大紅的綢緞扎花,只見他雕鞍金勒,銀甲櫻冠,好不威風,好不得意,更有旗鼓銅鑼開道,數十個執仗的官差前后擁簇著。
寶玉急忙低了頭,轉身便走,只聽得身后官差高聲道:“圣朝武舉探花賈大人回府?!苯又质青枥锱纠踩鲥X的聲音。眾人彎腰撿錢,一陣哄搶,嘴里都千恩萬謝,正好給寶玉讓出一條路來。寶玉急急要走,卻聽得眾人驚呼,回頭看時,只見從那轎里栽出來一個威赫赫頭戴簪纓腰懸金印的誥命夫人,卻正是李紈,只見她兩眼一黑不省人事,驚得馬上的大將軍急忙滾下馬來,抱起李紈急急忙忙進賈府大門里去了。人群中便有道“好事多魔”者,有道“命運無?!闭?,也有人說她這是不積陰德,遭了報應,受不得這樣福氣。一時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官差忙高聲呵斥,驅散了人群,見賈家又出了這事,也沒等領賞錢,便各自偃旗息鼓散了。
寶玉無聲的淚流滿面,也就隨著人群默默轉身而去不提。
且說賈蘭抱著李紈進了榮國府,徑直來至榮禧堂,李紈卻悠悠醒了。于是母子二人在祖宗的畫像前祭拜了宗族,一時感慨萬千。李紈道:“想我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這么多年,如今方守得云開見日,也算是揚眉吐氣,足以告慰列祖列宗了。我縱然死了,也可安安心心的去見他了。”
一語未了,李紈咳嗽不止,眼耳口鼻里竟都流出些血來,驚得賈蘭大哭,卻再不濟事,霎時閉眼去了。一時眾人大哭,便又有素云進來道:“外面環三爺來了?!?
賈蘭聽了,哼了一聲道:“讓他在外面候著,不必進來。”
一語未了,只見賈環早趾高氣揚滿臉怒氣的進來了,高聲道:“論理,我如今是這家里當家的主子爺們,你也還得叫我一聲三叔呢。你既然當了大官,自有朝廷建造的官邸給你們,別老賴在稻香村。從今以后,這寧榮兩府,便是我說了算,你們若還在這里住時,一應大小事務,必得我批準了方可行事。”
賈環說完,也不等賈蘭答話,抬腿便走了。賈蘭早氣得冒煙,便要發作,素云卻含淚止住道:“這是遲早的事,且罷了,咱們也沒想著指望這些破業,便都給了他也罷。男兒大丈夫志在四方,咱們離了這里,恐怕還好些。”
賈蘭道:“我只看不慣他那副德行,若不是南安王在皇上面前呈情表奏,他娘兩恐怕早死在大牢里了,這會子卻來這里逞威風,著實可恨?!?
素云道:“如今皇上天恩,雖說把家產都歸還了,但看他娘兩那樣,不說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咱們好不容易熬出頭來,又何必再重蹈覆轍。如今奶奶沒了,咱們得想法子料理奶奶的后事要緊?!?
賈蘭道:“說得是。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等過了丁憂,看我一刀一槍博得功名,將來也封妻蔭子?!?
素云聽了,臉上微紅,便沉默不語。賈蘭雖然傷心,想自己才高中武舉,母親便離世,自己未曾盡孝,實是人生一大憾事,卻也無可奈何了。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