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到極點的空氣，吹散人與人的羈絆，本就水火不容的下段和上段學生之間，此刻已再無聯系的可能了。

那也是當然的，在學校要度過四年光陰，剛開學兩周，就愿意放棄尊嚴，硬舔上段學生，乞求施舍，估計今后都難以立足了。

自尊自愛，是做人的基本嘛。

而且，學校一定會有相應的手段，應付此類情況。雖然過不好，但不至于餓死。

“我們也出去吧。”沈浩輕輕說道，便起身離開了座位。

燕雨霏帶著微妙的表情跟在后方。

“去哪？”

“給你展示一下，齊芳菲正直的一面。”

沈浩直奔空蕩的四樓，在一個走廊的轉角處停下腳步。悄悄探出腦袋，可以看見姜婉璐正臉色煞白地呆立著，而她的朋友齊芳菲的狀態，也好不到哪去。

“那個字條是你寫的嗎？”齊芳菲背對著她，質問道。

姜婉璐眼神游移不定，遲疑了很久，直至看到了藏在墻后的沈浩，她才無奈地下定決心，輕哼道：“嗯……”

“為什么？”

“因為，菲菲不是很困擾嗎？因為他們，天天過不了安生日。”

“所以，你這算幫我出氣嗎？”

“嗯，沒忍住……”姜婉璐撇開目光，粉拳緊緊攥在胸前，像是做好了會被朋友拋棄謾罵的準備。

齊芳菲依然不露正面，背影宛若剛正的大樹，任憑風吹雨打，也絕不動搖絲毫。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轉過身，拍了拍姜婉璐的肩膀，苦笑道：“我知道了，下次可別這樣了。”

“菲菲，抱歉！真的很抱歉！”

頓時，眼淚決堤，姜婉璐撲進她的胸膛痛哭不止。

齊芳菲也沒表現嫌棄，倒像慈母似的，緊緊抱住她，溫柔地撫摸小腦袋，哄她慢慢平靜。

“我們走吧。”沈浩說道。

好戲看完了，就足夠了，待久反而容易暴露。

“那個，你們不是串通好，在演戲吧？”燕雨霏也受到不小的震撼，提問時語氣都變遲疑了。

“我只拜托過姜婉璐當回惡人。”

“讓那么可愛的女生，去做這種事，你也……”

“喂喂，你這是怎么了？昨天不是跟鐵血戰士一樣冷酷嗎？”

“話是這么說……要是你的做法被曝光，估計會成為男性公敵吧。”

“確實如此呢。”

沈浩并不否定，畢竟多數人是正直的，而且姜婉璐在男生里頗受歡迎。就算為了博得紅顏一笑，他們也會付出真心吧。

“為了一周午飯，你也太狠了。”燕雨霏不禁感嘆道。

“哦。”沈浩敷衍道。

他不想解釋明白，畢竟十年地獄般的時光，不是什么值得當作談資的事情，就算說出來，沒有親身經歷的人們，還會開上帝視角，理智地分析一通。

不過有一點，凡事經歷過的，都會像他一樣吧。

拋卻戀愛，拋卻友情，拋卻多余的感情，只為了生存。

今天省下一周午飯錢，將來就能多延續生存的時間。

很劃算。

……

上午課程剛結束，沈浩的手機屏幕上，便顯示一條未讀信息。

“吃拉面可以嗎？”燕雨霏邊收拾書包，邊不悅地問道。

她還真是熱衷于拉面啊。

“看樣子，你同意我的意見了？”

“沒錯。比起歸入強有力的領導者的麾下，還是跟她那樣的老好人一起相處更輕松。”

“那你加油吧。”說罷，沈浩拎起書包便要走。

“哎？不一起嗎？”

“今天就算了，我有事。”

趁著涌出教室的學生不多，沈浩抓緊離開了教學樓，直奔信息指定的目的地而去。

……

高檔西餐廳里，一男一女就坐于圓餐桌前，各享用一份美食。

一枝玫瑰身姿婀娜地立在精巧的裝飾品中，周圍飄蕩著自然的芬芳，深紅的燈光穿梭于昏暗的室內，營造出浪漫的環境。

沈浩自顧自地舞刀弄叉，將牛排切成一個個小塊，不斷送入嘴中。

“我……我……”姜婉璐搓著嫩嫩的手掌，有話想講，卻一直無法坦言。

“抱歉，讓你當了壞人。”沈浩擦干凈嘴巴，鄭重其事地說道。

“啊。”

姜婉璐先是一驚，隨后連忙擺手，說道：“沒有。班級里認出我的字的同學不多，大家也沒交流，所以還好吧。”

她重新樹立起了心理防備，用含糊的話打掩護，將事實隱藏。

本來兩者的瓜葛應該到此結束，但是，齊芳菲還未脫離苦海，加之自己的壞名聲還未洗掉，所以才會堅持見面的吧。

“我答應你的事，就一定會辦到。”沈浩說道。

“你還記得，我借給你的一千五百元嗎？萬一有何差錯，就將這筆錢的實際來源告訴他們，就說‘沈浩是偽善者，一切都是他布的局’。”

姜婉璐沒有應答，只是縮緊嬌軀，瞪圓了雙眸。她沒想到，沈浩會愿意提出這種方案。

之前的種種不安和怒火，頃刻間，又煙消云散。

“其實，你知道許文碩在哪的吧？”

沈浩的突然一問，把少女嚇了一跳，似乎全身都在顫抖。

“你犯了那么大錯，她都能抑制住怒火，反過來安慰你，繼續想辦法團結同學。”

“那樣的人，不可能放著失蹤的同班同學不管。換言之，她一定是知道某些內情。”

姜婉璐撇開眼睛，不敢與沈浩四目相交，隨著秘密被揭穿，她也愈發地想要逃走，然而就像有一對隱形的鉗子，牢牢禁錮住了她的雙腳，使其動彈不得。

沈浩不以為然，繼續說道：“我會懷疑的原因很簡單，明明有學生連續消失兩天，校方卻不采取行動，難道不奇怪嗎？”

“也許齊芳菲給你下達了封口令，也許你會以‘什么都不清楚’搪塞我。不過今天，為了你，為了她，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好嗎？”

少女依然不回答，保持沉默。

沈浩也不催促，叫來服務生，為她撤下涼透的通心粉，重新上一份熱食。

“你，你，你這人真是壞透了……”

姜婉璐吞吞吐吐地說道，像朵受挫的鮮花惹人憐愛，連透露的恨意，也猶如一縷和風撩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