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冷笑，等得便是穆梁這句話，她將云氏和朱姨娘略微吃驚的神情盡收眼底，緩緩理了理自己不平衣裳。

“老爺此話嚴重了，我教養元娘一個也是教，教養三位小姐也是教。只是不要我略過嚴厲一些，幾位小姐就向老爺叫委屈?！?

穆梁正色道：“太太教養她們，我自是放心，為夫絕不會多問一句。”

高氏得了這句話，安然點了點頭。

但穆云與穆憐今日見識到了高氏的厲害不由心里一陣發怵，卻忽略掉了高氏口中另一個信息。

高氏與穆梁有個嫡出的女兒，喚作元娘，不夠今日怎么沒有瞧見？穆辭納罕。

這時，高氏才略微施舍的將目光落在了云氏身上：“我今日罰你跪是為著你未將三小姐教好，日后三小姐既然在我手里教養，云姨娘還需得約束自己言行才是，切莫又教壞了三小姐?！?

云氏在丫鬟的攙扶下站起身，又忍痛屈膝，皮笑肉不笑道：“妾身謹記?！?

“那今日便就這樣了。”高氏臉上露出了幾分倦意。穆梁縱使對高氏不怎么喜歡，可到底冷落多年心有愧疚，不免又溫聲細語教高氏注意休息云云之類的。

眾人正要散去，云氏又突然道：“老爺且聽妾身說一句?！?

高氏眉頭微皺不語，穆梁便問：“你還有何事？”

云氏看向穆梁，神情認真：“妾身擅局正院多年，如今太太回府，妾身自當還是讓出正院。只不過正院妾身與三小姐雜物眾多，需要太太等上幾日?！?

穆梁面色大緩，心里頗為感動，這些年對云氏并不作假，只不過高氏卻為他正妻，身邊還有他母親的媽媽相幫，便不得不委屈于她。

只不過高氏神情卻是陰沉了下來。

雜物眾多？等上幾日？

若真為雜物丟棄了便是，哪里還需要花費功夫再搬到云氏新的院落去，舍不得丟棄那便是有些價值，而這些東西自然也都是穆梁所賜。

手爐已經徹底冷了下來，穆辭腦子凍得有些發沉，連傷口處的鈍痛都快察覺不出了。

她恍惚想著，云姨娘說話還真是費了好些心思給高氏添堵。

果真高氏冷聲道：“榮禧閣很好。云姨娘既然當初選了正院住著，想必也是花了一番心意打算的，現在讓出，豈不是傷了你的苦心經營。正院便賞與你住。”

眼看今日敲山震虎就要勝利在望，沒想到云姨娘又祭出一招以退為進。正院歷來只有正頭娘子能居，云氏這是在故意說，剜人心口的話，激怒高氏。教高氏自己端起骨子里的傲氣，不屑住進云氏住過的地方。

且高氏說話也十分冷硬，與云氏一番退讓，立見高下。只見穆梁聽得高氏說完話，眉頭當即一皺。

云氏低下頭道：“我知太太瞧不上妾身，但這正院妾身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住下去了。太太要將正院賞于妾身，妾身可萬萬不敢住下的?！?

朱姨娘聞此，扯出一絲冷笑，她揪著絹帕，不咸不淡的開口：“云姨娘不敢收，可也不是住了多年?！?

吳媽媽見高氏忍性已經見底，眉目間一股戾氣聚起，急忙上前為高氏添了一杯茶道：“太太說了好了一會兒話也累了，喝口茶歇歇。”

穆辭半瞇著眼，但見吳媽媽對著高氏輕微搖頭，高氏沖到腦門的火氣，一下子又退了回去。

吳媽媽對著穆梁微微俯身，恭聲笑道：“云姨娘既然執意要將正院讓出，太太自然也是不能拂了她的好意。老奴倒是有個折中的法子，不知老爺可愿聽上一聽。”

穆梁頓了一下，吳媽媽是他母親身邊的老人，如今雖然跟著高氏，可這點面子也還是要給的，便點頭應下。

吳媽媽盯著云氏，莫名笑了一下：“府上正院是個二進院子，前院乃是會客請安之所又與榮禧閣正門相對，后院便是云姨娘與三小姐的寢間。依老奴所見，不如將前院劃到榮禧閣，云姨娘也不用大費周折搬離正院，這也全了太太的臉面?！?

榮禧閣與正院只有一墻之隔，將正院的請安會客之所劃入榮禧閣，那正院的地盤可不止縮小了一半。

雖是兩全之法，可還不如搬離正院，另選一個舒心寬敞的地界住下。

當下，云氏臉色就變了，立刻將含淚的美眸看向穆梁，欲說還休。

直教穆梁忍不住握拳輕咳了一聲。

高氏此刻也已鎮定下來，將茶盞敲在桌子上道：“媽媽這個法子甚好。云姨娘既是老爺的心頭肉，若是搬去了遠的地方，可又不知要多出多少憐惜?！?

云氏憤恨不已，可面上又不能顯現出一絲異常，只得極力將眼底的兇光給藏在盈盈的淚光之下。

她兩手死死掐住，垂死掙扎道：“那豈不是會擾了太太的清靜?！?

高氏瞅了眼一屋子的人，略帶嘲諷道：“這一大家子的人住著，又有幾分是能清靜，今日不過請安一事都鬧得我頭昏腦脹。云姨娘若是真想求我能得清靜，我倒是聽吳媽媽說，五小姐住的知微園甚為寬敞，也就她與蔣姨娘兩人住……不如搬到那兒去？”

云氏面皮抖了抖，差點將姣好的面容扭的猙獰，知微園是大，可是那偏僻少有人去的地界也只有蔣姨娘一人肯帶著穆辭搬過去。

穆辭卻是不怕高氏真的將云姨娘母女搬到知微園去，這樣危險的敵人，自然是得要時時刻刻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好好盯著。

手爐好歹有個套子裹著，不然就是一個冰坨子在她掌心里握著，她低垂下眼眸，今日大戲可算是要叫停了。

穆梁眉頭微皺，頭大如斗。

吳媽媽早已向他透露他若再晨昏顛倒，嫡庶不分，這云姨娘便由他母親親自來收拾。

再看云氏此刻又略微不知進退，聲音冷了下來：“就依吳媽媽所言，將前院劃出來，吳媽媽今日便去前宅找家奴將此事盡早辦下來?！?

云氏震驚不已，臉色隱隱變得青白，但見穆梁對她毫不留情的走了出去，一口銀牙差點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