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與穆憐紛紛站起身，兩人目光原本在高氏和云氏明爭暗斗上，但年歲較小，注意力瞬間被面前的首飾轉移了過去。

而穆辭跟在身后，將頭含在胸口像是膽怯不已。

穆云看見點翠金釵瞬間就移不開眼，正欲伸手去拿時，穆憐卻搶先一步拿起。穆云眉頭微皺，隱忍許久的憤懣就要噴薄爆發時，穆憐又謙恭地低垂下頭狀似害怕道：“三姐姐既然喜歡，那這支金釵妹妹讓給三姐姐。”

言罷，又去拿了珊瑚手釧。

方才對穆辭的打抱不平的姐妹情誼全然不見，生怕自己算計穆云，丟了點翠金釵后，落后一步被穆辭搶去珊瑚手釧。

高氏見此嘴角挑了挑，低頭喝了口茶，又看向最年幼的穆辭，卻又是三姐妹中長相最好的一人，眉頭隱隱皺了皺道：“剩下的這羊脂玉石便是五小姐的了。”

穆梁聞此這才抬頭看向穆辭，只見穆辭巴掌大的臉都沒什么血色，額頭上換的新紗布傷口處又開始浸血了，面色頓時有些難看道：“五娘這傷都多少日了，怎么還不見結痂？”

朱姨娘忍不住開口道：“這大雪天額頭磕在青石臺階的尖端上，沒要了命，那已是萬幸。與其怪大夫醫術不精，倒不如怪行兇之人心思惡毒。”

此話一出，穆梁臉色有沉了幾分，朱姨娘以為穆梁因自己的話對云氏又多了厭棄，心里歡欣不已時，卻正正對上穆梁發冷的眼神，不由頓在當場。

高氏突然道：“行兇之人？朱姨娘說這話倒是奇怪，不如與我講講其中緣由？”

朱姨娘訕訕地笑了笑，念及穆梁到這個時候都還在心心念念護著云氏母女，心里又涼了下來，眼眸陰暗一瞬，又抬頭道：“一舉一行都是沖著五娘性命而去，那不是行兇之人又是什么？為著老爺一句責罵，三小姐便在大雪天扭打自己的妹妹，不然那青石臺階又是這樣好撞上的。”

高氏大怒：“三小姐氣性如此之大，云姨娘便是這樣教女？往后只教是長輩多說幾句教導之話，三小姐也全當責罵記恨在心不成！今日這樣欺辱幼妹，來日豈不是更加無法無天。老爺若再縱容下去，是為日后留下隱患。”

云氏當即跪下：“老爺，太太，三小姐已經知錯了。”

穆云心中火燒般憤恨，從前，從前她受過這等屈辱，她一手握緊，在云氏看向她凌厲的目光中跪了下去。

咬牙艱難吐出一句：“三娘知錯！”

穆梁看向高氏，扯出一絲笑來道：“三娘既然已經知錯，太太就饒了她吧。”

高氏搖頭，面露冷笑：“今日之事，若換做傷的人是三小姐，動手的人是五小姐，老爺還會這樣寬恕？同為老爺子嗣，三小姐有云姨娘相護，而五小姐的蔣姨娘為保五小姐平安順遂，寧愿終日閉門念佛，也不肯見自己孩子。”

一番話下來，穆梁已是面露窘迫，可看著跪在地上的云氏母女，又忍不住想再努力一把。

高氏又不慌不忙的給堵了回去：“老爺既然認了我是穆府的當家主母，這小姐之間的教養一事，便是由我這做太太的負責。老爺不如且在邊上聽著，我若教得不好，老爺再說話也不遲。”

穆梁頓時被說的啞口無言，干笑著點了點頭。高氏這一“認”字，當真是極盡挖苦。

穆辭輕輕垂下長睫遮掩住眼底的暗流，高氏借著她的事與云氏打擂臺，如今無論誰輸誰贏，到最后都是她一人被落得埋怨，當真是瞧著她無母相護，又無父親憐愛，好欺負得很。

高氏正了正身子道：“三小姐且先起來。萬事我皆論對錯，三小姐此刻跪著卻是嘴服心不服。”

說著看了眼吳媽媽。

吳媽媽會意，上前扶起穆云，卻唯獨不提跪著的云氏，只教她一人跪著。

高氏看向穆云：“三小姐你為姐妹之長，需知友愛姊妹，立為表率。長輩責罵，你心生怨氣，記恨幼妹，殊不知你也是這般在心中埋怨你父親的？”

穆云神情驚變，不知是被高氏說中心思，還是害怕穆梁聽信虛言。她不安地絞弄著絹帕，咬牙道：“三娘沒有。”

高氏淡淡瞥向輕輕揉捏自己的膝蓋的云氏，語氣又再次放緩：“但你一不戒驕戒躁，行事沖動，二不知反省克己，遷怒她人，三不友愛姊妹，出手傷人，如此德行，你可有念你父親生養之恩。”

穆云臉色慘白，在穆梁微冷的目光里低下了高傲的頭。

穆憐眉眼揚起的得意剛露出半分，就被高氏冰冷的話給打壓了下去：“四小姐心思靈慧，竟然也將滿屋子的人當成傻子不成。方才里面聽見四小姐句句為五小姐打抱不平，可惜言語挑撥，盡生事端，姊妹不睦，與你而言又有何好處？需知做人最忌兩面三刀。”

穆憐沒想到自己的心思當眾被高氏點破，臉頰漲紅，委屈不已的低下了頭。

朱姨娘心生惱恨，自己這樣幫著高氏踩云氏母女，現在她卻來指責自己女兒不是，當真是和云氏那個狐媚子是一丘之貉！

最后，穆辭只覺一陣凌厲的目光如同刀子落在她的身上，手心捧著的手爐已經漸漸變涼。

穆云與穆憐都被呵斥，現下看來這高氏不是殺雞儆猴，而是要敲山震虎。

“五小姐遭此禍事，我雖心有憐憫，可也不得不訓斥與你。姊妹之間若有不平，攤開說清，打開心結便是。如今你一言不發，可是還在心存記恨？”

穆辭心里冷笑，卻是仍然低頭：“太太訓話，五娘不敢插嘴。太太行事公正，既說五娘有錯，五娘便是難逃其咎。”

語氣天真坦蕩至極，卻教人平白覺得高氏以勢欺人，略顯強勢刻薄。

高氏眉頭一皺，盯著穆辭半晌，但見穆辭神情柔弱膽怯，按下心底猜忌之色。

穆梁雖覺高氏在訓斥穆辭上略有欠妥，可一番說話下來，卻著實教他看清了許多，府上幾位女孩兒規矩教養都因自己生母教導移了性情。

他不由道：“太太，從前是我不好。如今你回了府上幾個孩子的教養一事還得全權交由你來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