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自詡繡工不錯，可突然卻覺得，自己所繡的花鳥，在這詩詞歌賦面前，似乎也黯然失色了。

于是便越看越投入了，甚至開始念誦起來。

直到素時一臉嫌棄和煩躁地過來問道：“你念念叨叨的干什么呢，能不能停一停，你不睡別人還睡呢。”

蘇九兒這才訕訕地放下了書籍，就了寢。

紅葉滿滿，秋風(fēng)習(xí)習(xí)，日子過了幾日，便到了曹府賞菊宴的日子。

而蘇九兒便穿上了自己與其他繡娘一起趕制出的一身裙衣，手中拿著一張繡了綠菊的帕子。

跟著蘇九兒一同去赴宴的，正是素時。

素時皺了皺眉，看著蘇九兒說道：“平日里你穿這么個顏色也罷了，今天怎么不穿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這就是你繡的花樣？”

蘇九兒看著她一副擔(dān)憂她丟了侯府顏面的樣子，有些無奈地對她說：“蔡老夫人比較喜歡素凈。你放心，我不會丟了侯府的顏面?！?

“今天不是曹府劉夫人的宴會么，跟蔡老夫人有什么關(guān)系？”素時一臉奇怪的看著她，自言自語的說道。

陸塵霄跟蘇九兒說，這老夫人向來是不喜歡太過花里胡哨的東西，無論是人，還是衣服，而且尤其喜歡蘇繡。

而蘇繡本身清秀淡雅、線條明快、清雋勁拔，也的確更適合在稍微素雅的錦布之上繡制。

其實蘇九兒雖然說四大名繡都均有涉獵，而且繡工均是上乘，但她最擅長的還是湘繡。

湘繡本身色彩就更加明快，而且用的是絲絨線，也更加的靈活生動。

她平日里給花緣所繡制的的衣服，均是用的湘繡手法，偶爾也會用一些蜀繡的手法。

而如今這一身衣服，倒還是讓繡坊里頭最擅長蘇繡的梅丹來作的底稿。

雖說是素凈，但也完全沒有素時說的那么上不得臺面，畢竟蘇九兒還是十幾歲的少婦。

若是真用那些上了年紀(jì)的夫人們所經(jīng)常穿的顏色和花樣，不僅映襯的人十分老氣，還有曲意逢迎之嫌。

侯府與曹府相距不算遠，很快便到了，蘇九兒下了車，在素時的攙扶之下緩緩地走進了曹府的正廳。

一進正廳，各府的夫人們便都瞬間嘁嘁喳喳了起來。

“侯府怎么派了這么個上不了臺面的小妾來？”

“還哪是什么侯府啊，有名無實，圣上削藩削成什么樣了都，早就沒落了?！?

“可不是，聽說這位甚是‘奇特’，竟然拋頭露面的出去經(jīng)商？”

“那算什么，聽說這兩日她那繡坊繡出來的東西會折人壽命呢！”

蘇九兒聽著他們所說，表面依舊端著得體的笑容，波瀾不驚，心中卻是想冷笑。

因為這在座的夫人們，幾乎有一大半都是買過她們錦瑟繡坊的衣服。

蘇九兒轉(zhuǎn)念一想，便就罷了，任誰聽了這謠言估計也都不再想穿這衣服了。

只是坐在主席的蔡老夫人的聽了席間的話，卻甚是不喜，但也沒有明說什么，只是給劉氏使了一個顏色。

劉氏看了一眼蔡老夫人，于是便拉了蘇九兒的手說道：“侯府的蘇娘子來了，來，快坐。”

緊接著便引了蘇九兒坐在了離蔡老夫人最近的一個位置。

各府夫人看著劉氏這般，心中也就明了了曹府的態(tài)度，頓時也就紛紛噤了聲。

接著各位夫人們便又嘮了一會，劉夫人看時間差不多了，便打算開始這賞菊宴的正題。

“各位夫人們，這幾日我家相公外出經(jīng)商，帶來了幾株綠菊，我沒見過什么世面，便想著讓各位品評品評。”

“還隨上了一些自家做得綠菊釀和綠菊糕，還請各位賞臉?！?

“不過這酒水和糕點卻也不能那么輕易便讓你們用了，得先說一句關(guān)于花鳥的詩句才可呢?！?

蘇九兒聽了這話便知道是飛花令了，因為她離主賓位最近，這飛花令便要從她開始。

于是便開口說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花?！?

這句詩句一出，蔡老夫人便不著痕跡地看了蘇九兒一眼。

緊接著便是其他夫人輪著頌詩，幾乎說的都是些律詩，再就是些詞曲。

這飛花令出的也是簡單，一輪下來也十分的順利，各位夫人今日也只是接個由頭出來聚一聚罷了，很快便調(diào)笑起來。

只是那閑聊的話語中，聲音大的小的，話里話外也有不少在議論侯府和蘇九兒的事情。

蔡老夫人暗地中觀察著蘇娘子，卻見她雖是第一次來這種宴席，卻并無半點怯色，聽見夫人們?nèi)绱俗h論，卻也沒有什么不忿之色，十分得體。

蔡老夫人不知怎的便仿佛看見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那時的自己也如同這般，孤立無援，被當(dāng)做不詳之物，卻是依舊一步一個腳印的坐穩(wěn)了自己的位置。

自己當(dāng)時有多難，說出來怕也只有自己心中才清楚。

蘇九兒的一番事跡，其實蔡老夫人也有所耳聞，其實說來與自己的經(jīng)歷可謂是十分的相像。

想到這她有些動容和不忍，竟起了相幫的念頭，便發(fā)了話，說道：“蘇娘子，你這裙衫倒是甚是別致，可是蘇繡？”

此話一出，眾人們便紛紛看向了蘇九兒今日的穿著。

蘇九兒所穿的是一水藍色的長襦裙，上襟則是石青色的，裙擺上所繡制的是嫩竹與幽蘭，一旁還繡了一句詩：瞻彼淇奧，綠竹青青。

蘇九兒笑了笑，回話道：“回老夫人，正是蘇繡。今日是賞菊宴，便特地找了一身繡了蘭竹的衣裳。畢竟都是四君子?！?

此話一出，即使體現(xiàn)了自己的精心準(zhǔn)備，又防了他人說自己刻意奉承，可謂是一舉兩得。

只是蘇九兒說的這話的時候，自己卻有一些心虛，畢竟自己的確是過來討好蔡老夫人的，這衣服也不是找的，而是連日趕制的。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不錯，不錯。”

緊接著便又問道：“蘇娘子可是喜歡讀《詩經(jīng)》？方才對令子，我記得也是詩經(jīng)中的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