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庭之中亭01

“乖乖待在家里喔？”

“好唔唔姆。”

隔著木質門板，助手含混不清地回應我。

“不要亂跑，不要胡鬧。”我再三叮囑。

“收到唔唔唔——”

從麥茶連話都說不清這一點來看，我事先塞給她的零食應該頗有成效。

“還有就是不要破壞郵局設施！”

“唔好。”

助手的回答似乎有一點煩躁，但多半是我的錯覺。

“那個”麥茶怎么會有情緒呢？不可能的——即使是叛逆期也絕對不可能。

至于隔空喊話的理由——自從兩度發(fā)生“意外窺見半裸狀態(tài)”事件以來，我就將麥茶的房門視如大敵。

過度的刺激要素不利于身心健康，還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我走下員工居所的樓梯，邁入央都郵局的庭院。

高塔般的央都圖書館——同時也是局長室所在處——矗立在庭院中央，頂端懸掛著碩大的時鐘。

我有些忌憚地回望了一眼宿居所樓，確認仍舊平靜后才跨出郵局大門。

與往日不同，并沒有來自丸子頭少女的熟悉送別——這也是我擔憂麥茶的根本原因之一。

“破壞郵局設施”這種事可不是空穴來風；直到數(shù)個月之前，央都圖書館的高層可都是缺了一大塊角的。因此每當我要將麥茶留在郵局內(nèi)獨自外出時，總要托付給誰才能安心。

最經(jīng)常接任這一職務的當然是小苗。

作為女仆兼保鏢，身負央都郵局上下大小事務的得力者此時此刻卻不在郵局內(nèi)。

她所前往的地方是深井……準確地來說，她是為了某個人而前往深井。

那是個雖然工作能力還算牢靠，但在沒有人照顧起居的狀況下約等于半個殘廢的重傷員。

沒錯，此處說的自然是林。

深井事件結束以后，芙蘭達親自向礦工們躬身道歉——原本應該被投遞的信件卻落入了信匪手中，毫無疑問是郵遞員辦事不利導致的惡果。

理所當然的，之后我們也沒少挨她呵斥。

然而礦工頭·西弗斯卻并不這么想。

信袋在被正式遞交到我或0730手中之前就丟失了，而將它竊取的人還是深井的原礦工比爾。

“雖然肇事者已經(jīng)不在了，但這件事仍舊是深井的全責。”老礦工山姆如是傳達西弗斯的意見。

那之后，郵局與深井姑且達成了一致意見，并為殉死的比爾舉辦了葬禮。

沒有礦工再提及他的背叛，有的只是一同在深井挖掘過、奮斗過的同志情誼。

比爾的棺材被置入深井的廢棄區(qū)，由不知所往的流沙漩渦吞沒。

那是深井例行的送別儀式。

至少在生命的最后，礦工比爾仍然化為了深井的一部分。

再來就是被沙鼠群與爆炸事件破壞得一團糟的深井本身，復興修繕工作由西弗斯率領礦工們親自進行，而艾莉·斯蒂諾則似乎參與工程需要的爆破——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根據(jù)芙蘭達親口所述，她在之前的援助工作中似乎派上了相當?shù)挠脠觥?/p>

和助手比較幾乎是在游手好閑的郵遞員本身也難逃勞務。

“勤務周的時候已經(jīng)休息很久了吧？反正接下來還要養(yǎng)傷不能送信，正好該給我干活去！”被芙蘭達無情使喚的他只能拄著拐杖（雨傘）前往深井，負責將礦工們重新書寫的信件逐一收集。

“這不是完美契合聚集（fusion）的工作嗎？專業(yè)對口啊！”芙蘭達對于自己的調遣極為滿意。

而就算政策可以按照魔鬼風格宣布，執(zhí)行起來卻沒有那么容易。

要勉強林單腳蹦跳搭乘升降梯往返深井實在有些過于反人道了，而艾莉的脾氣絕對與“照顧人”沾不上邊，因此小苗才會陪同他一同前去礦區(qū)，作為臨時助手幫襯林的工作。

明明是如此賢淑能干的人才，干脆把小苗也任命為郵遞員得了。

“不行！郵遞員人數(shù)不是七的話，豈不是就不酷炫了？”以獨到的讀心技巧看穿我內(nèi)心的想法后，芙蘭達堅持著莫名其妙的理由狠狠反駁。

我穿行于街巷的攤位間，往都市中部前進。

總之能夠作為托付對象的小苗沒有了閑暇，原本退而求其次的選項是芙蘭達——兩人的關系雖然稱不上好，但麥茶在和芙蘭達相處時似乎顯得頗為乖巧。

個中原理我雖然不清楚，然而拜托芙蘭達這一途徑在當下同樣行不通。

今天是矽歷15年3月的最后一天——從風化災變讓世界化為沙海后的年份以矽歷元年開始計算，當然這只是順帶提及，和芙蘭達忙碌的緣由無關。

她此時正窩在高塔之上的辦公室里，對著一書桌小山一樣的文件發(fā)愁吧。

除了3月之外，今天同樣是勤務周的最后一日。

那些實地調研考察所累積起來的報告文書原本就具有龐大的工作量——再加上被深井事故耽擱了格外多的時間，因此芙蘭達現(xiàn)在正在死線上掙扎，與整個勤務周的總結任務拼死奮斗。而其中以釀酒廠的相關報告最為糟糕，這家伙不但一竅不通，實地考察的過程也完全沒干正事，甚至還弄壞操縱桿引發(fā)空瓶泄洪，導致酒廠工人花費好幾天才重新整備到可以正常運作的狀態(tài)……作為彌補，芙蘭達只能翻閱千奇百怪的文獻，以憑空捏造出她所欠缺的相關自訊來幫酒廠老板撐起門面，以作為損失的補償。

諸如《波爾多全書》、《探秘勃艮第》之類，光是看著那些毫無印象的地名就讓人頭痛不已的鴻篇巨著。

之前在戰(zhàn)后會議進行的期間，芙蘭達也在一刻不停地寫著稿子，哪怕是提及到 瓦雷爾……信匪的三桅帆船與沙蜃操縱技術，她也僅僅是擠出半秒發(fā)表驚嘆的感想，就接著埋頭回到瘋狂的工作狀態(tài)之中。

如果現(xiàn)在不識趣地前去敲門拜托她，先不說被拒絕是肯定的，能否活著回來都是個大問題。

在離開外圍商貿(mào)區(qū)后，我進入了以層貿(mào)易區(qū)劃的“中段”集市，主營衣食販售的這片區(qū)域更加具備生活的氣息，讓人不自主地身心放松——無論是作坊還是雜貨店小吃攤位抑或旅店，都和民房一樣透著樸實之感。

燃機車嗡鳴著駛過街巷，將商貿(mào)貨物運送往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