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不知道張監(jiān)督準(zhǔn)備如何處理自己的海運公司?莫非要帶到棺材里?”王嘉銘不合時宜的問出了一個問題,讓鄭品恒火冒三丈。
“你在胡說些什么?他現(xiàn)在正纏綿病榻,你竟然惦記起他的海運公司?!你這宵小之輩未免太無恥!!!”
王嘉銘突然掏出手槍逼在鄭品恒的頭上,“鄭大夫,雖然你與約瑟夫先生有幾分交情,但我王某人并沒有虧欠于你,希望你說話放尊重一些!”
這可把火爆脾氣的鄭品恒惹急了。他一把打掉了頂在自己頭上的槍,使出一招小擒拿手,將王嘉銘摁倒在地,咬牙切齒地說:“小兔崽子,你這幾招還好意思在我眼前顯擺?我能在日本鬼子手里活下來,你以為靠的是什么?”
王嘉銘沒想到這么一個“江湖郎中”竟然還有幾份功夫在身,讓他顏面大失。“鄭品恒,你不要以為自己傍上了美國人,就敢跟我大呼小叫!你別忘了,我可是戴老板的人!”
鄭品恒不屑地笑了,“你們家戴老板還得靠美國人維持著江湖地位,你不過是小弟的小弟,還好意思在我眼前裝腔作勢、狐假虎威?”
王嘉銘掙扎著想要拿到不遠(yuǎn)處的槍,可是卻被鄭品恒一個肘擊,敲斷了胳膊。
王嘉銘疼得哀嚎,也不敢再嘴硬了,干脆服軟求饒:“鄭醫(yī)生,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年輕不懂事。請您高抬貴手,我保證與張監(jiān)督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鄭品恒冷哼一聲,“希望你說到做到!實話告訴你,張?zhí)祛検俏夷嬷?;即便沒有這層關(guān)系,我作為醫(yī)生也見不得別人在我眼前害他人性命,所以你最好老實一些!”
“王副總司,你不用著急。這一兩天我會把海運公司剩下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送給你,且容我身體好轉(zhuǎn)些……”嘯海此時也發(fā)聲了,語氣虛弱,“品恒,麻煩你把王副總司醫(yī)治好……”
“我不!我要讓他吃個教訓(xùn)!三日之后,再來我醫(yī)館吧!”鄭品恒上來脾氣,誰的面子也不給!
王嘉銘失去了一只胳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情復(fù)雜地離開了嘯海的家里。
鄭品恒等他走后,變了面孔,嘆了一口氣,“嘯海,你這又是何苦?我聽說,劉老師的父母已經(jīng)到了天津,并且租了一棟公寓,把女兒關(guān)在那里;你又在家里頹廢度日,形容枯槁,看起來生不如死。你到底在搞什么?我也不見你對銘華有如此癡情。”
“情根深種,別無他法。這就是命運?!眹[??嘈φf道。
鄭品恒皺著眉看著他,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話,但是對于他的反常表現(xiàn)也沒有辦法解釋。
張?zhí)祛椇蛣㈡梅嫉钠嗝缾矍楣适略谔旖蛐l(wèi)越傳越離奇,衍生出許多版本,甚至各大報紙以二人為原型,制作了一系列的風(fēng)月話本。
這種情況讓劉家夫妻更加的難堪,對于女兒這門親事,更要徹底反對!
嘯海似乎真的是因為愛情受挫而心如死灰。他很快解散了海運公司的工人;將海運公司剩下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交給了王嘉銘;此后,每天躺在家里,也不工作,也不出門,只有他的好友鄭品恒上門探望,可是卻無法讓他再重新振作起來。
天津衛(wèi)這本風(fēng)月小說一下子又變成了世情小說。
傳說中嘯海頹廢的原因變成了兩個,一是因為愛情受阻,二是因為事業(yè)不順。不但與戀人無法相守,還受到了后來居上的王嘉銘嫉妒排擠,甚至自己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海運公司都被別人奪走。
“張?zhí)祛棥边@個人一下子代替了清末話本里的小白菜,又冤又慘。
王嘉銘也是滿心的窩火。他不比約瑟夫拿到海運公司的股份的時候,海運的生意正好,還能夠賣出一些好價錢;而他自己接手的時候,公司只剩了一個空殼,還白賺了逼人太甚的名聲,更憋屈的是,還搭進去一條手臂!
可是這故事很快就戛然而止。
一天夜里,嘯海居住的小洋房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左右四鄰大多在日本進城占領(lǐng)天津的時候就已經(jīng)搬走了,整條街空置了好多年。
所以,大火燃燒了一段時間也沒有人來救火。直到夜間,巡邏隊才發(fā)現(xiàn)火情,匆忙組織人員來救火。這時候的房子已經(jīng)燒得搖搖欲墜,房子里的物件燒得什么都沒有了。
第二天一早,警察局派人來檢查現(xiàn)場。他們在現(xiàn)場中找到了一具男尸,已經(jīng)被燒焦了,完全辨認(rèn)不出模樣。
鄭品恒聞訊趕到現(xiàn)場,看見被燒得只剩斷壁殘垣的房子和蓋著白布焦黑的尸體,一下子癱坐在地,半天沒有緩過神。
約瑟夫和王嘉銘隨后也趕到了這里,與發(fā)現(xiàn)火情的巡邏隊長簡單交談了幾句。王嘉銘上前確認(rèn)了一下這具男尸。兩個人的表情有幾分疑惑,但事實擺在了眼前,他們即使心有懷疑,也無法證明。
這件事成為轟動天津的又一個大新聞,“張?zhí)祛棥弊兂闪颂旖蛐l(wèi)的一個傳奇。
這個人在日本人的手底下活得風(fēng)生水起;卻因為看上一個年輕的女性而為情所困,工作倦?。蛔詈笫艿搅松纤镜呐艛D。他一時想不開,自焚而死。——這就是各個媒體給他的一生做出的總結(jié)。
劉婷芳因此一事從原本的知性女先生變成了天津衛(wèi)的名媛。個個高官顯要都為一睹芳容而想破頭腦,這讓劉家父母更加困擾。
不過好在劉婷芳為人清高,品格端正,并沒有被眼前的局面沖昏了頭腦,而是閉門謝客,也算是為自己的情郎守住本心。
劉家父母對這件事并不感到后悔,他們認(rèn)為女兒避免了陷入一段錯誤的婚姻因此,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天津,回到了老家。
張?zhí)祛椀膬鹤訌挠膩砹艘环庑牛谔旖驎r報的報紙上公開譴責(zé)津海關(guān)的高層侵占他的家產(chǎn),也用委婉的語氣表達(dá)了對于南開女先生劉婷芳的安慰。
這場鬧劇隨著一條生命的消失而終于落下了帷幕,獨留心的碎劉婷芳和痛失摯友的鄭品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