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各大媒體報紙再一次沸騰了。
劉婷芳竟然以張氏未亡人的身份接受了媒體的采訪,立志終身不嫁,為張?zhí)祛検毓?jié);而且她還嚴厲地控訴了津海關(guān)副總司王嘉銘侵占張?zhí)祛椷z產(chǎn),造成自己未能獲得海運公司的股份。
奪產(chǎn)大戲,一時間成為了天津衛(wèi)最大的談資。
鄭品恒也受不了這紛紛擾擾,干脆閉門謝客,自己游走四方,準備過一段時再回來。
此時,在開往大連的客輪甲板上一個瘦高的男子正在看著報紙。
準確地說,他手中有三份報紙。一份是中共政權(quán)發(fā)行的《新華日報》,一份是由國民黨發(fā)行的《中央時報》,還有一份就是“滿洲國”發(fā)行的《康德新聞》。
這三份報紙都在自己的副刊刊登了關(guān)于張?zhí)祛椢赐鋈藙㈡梅寂c津海關(guān)副總司王嘉銘的財產(chǎn)爭奪大戲,這算是轟動全國的八卦新聞。
這男子津津有味地看完了三個報紙上的故事。內(nèi)容大同小異,寫法千奇百怪,相同的只有情節(jié)上添油加醋,越發(fā)離譜。
他重新拿起《新華日報》,上面有一則新聞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八路軍在藁城地區(qū)發(fā)現(xiàn)了“血井”,并且配了一張照片。那井里竟然是一層石頭,一層尸體,最后竟然找到了四十六具尸體。里面有老人、有婦女、有孩子,個個都是無頭的尸體。
原來,日本人掃蕩到梅花村的時候,遭到了國共兩軍的共同夾擊,慘敗而逃。這是日本人在華北戰(zhàn)場的第一次失敗,振奮了軍民的抗日熱情。隨后,這片土地就被國民黨軍隊臨時接手監(jiān)管。很快,原先的軍隊轉(zhuǎn)移到其他戰(zhàn)場,從附近軍隊調(diào)來了一批留守人員。
日本人與留守人員所在軍隊交過手,知道他們的水平,得到消息之后,很快殺了個回馬槍。卻不想,這群國民黨**竟把老百姓撇在了那里,迅速逃離。
日本人惱羞成怒,接連屠光了三個村子,足足四天的燒殺搶掠。他們還把百姓的頭顱砍下來,懸掛在各屋的屋梁上;又將尸體扔進水井里,再用石頭封上……就這樣一層尸體,一層石頭,每口井都放了四十多具尸體。
隨著八路軍戰(zhàn)士逐漸收復(fù)失地,在這附近竟然找到了幾十口這樣的水井。清點下來,足足有兩千多具尸體。最小的還是襁褓中的嬰孩,最大的是古稀老人;還有很多婦女竟然一絲不掛,可見生前遭受了極大的侮辱。
這男子看著新聞,面色不改,手中卻把報紙的一角團得死死的。
《中央時報》的頭條新聞則是慶祝國民黨政府與美國簽訂了一系列商業(yè)合作的合同。這里包括成渝鐵路的修建權(quán)、使用權(quán)以及收益權(quán);還有海運碼頭的收益也都會由國民政府與美國共享;在北平設(shè)立“中美憲警聯(lián)絡(luò)室”……這分明是一系列喪權(quán)辱國的合同,卻被形容成普通商業(yè)行為,仿佛是一件令人鼓舞振奮的事情,讓讀報的男子直搖頭。
《康德新聞》的頭版依然還在堅稱日本在對于“滿洲國”統(tǒng)治的合法性;二版則是宣傳“勤勞奉公”制度。
這是日本強制中國東北人民無償出賣勞動力,瘋狂掠奪東北人力資源的一種罪惡的勞工制度。1942年11月18日,日本通過偽滿政府正式發(fā)布《國民勤勞奉公法》,以國家文件的形式把這一制度確定下來,并制定了相應(yīng)的嚴格措施,其強制性、掠奪性充斥其中。從《康德新聞》中大量登載了關(guān)于東北各界勤勞奉公的事情,可以看出來日本帝國主義為了維系在東北的非法統(tǒng)治,正在不斷加大對東北地區(qū)人力資源的掠奪。
突然,一個妙齡女郎坐在他的對面,舉起自己的酒杯,“這位先生是一個人嗎?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那男子抬眼看了看對面的女郎。雖然是個亞裔面孔的姑娘,卻打扮得非常歐美化。他抬手叫來侍者,“麻煩你,給這位小姐一份蛋糕,一杯飲料。”
那女郎看清這男子的面貌,更加欣喜;再聽到他為自己的點餐,越發(fā)興高采烈。
隨著餐點的上桌,卻見男子微微一笑,彬彬有禮地說,“小姐,請慢用,告辭!”
那女郎沒想到竟是這個結(jié)果,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男子離開甲板,拐向餐廳。她心有不甘,可是自己的矜持又不愿意讓她追對方,于是狠狠地挖了一大口蛋糕,放進了嘴里,可她的寂寞并沒有持續(xù)很長時間,很快一個金發(fā)碧眼的中年人坐在了女郎的對面,“嗨,小姐,你好!”
瘦高男子進到餐廳里,選了一張角落里靠窗的椅子。他把報紙團成一個圓桶形,放在了椅子上,而自己叫來侍者點了一份簡餐,安靜地進食。
外面的海浪不斷拍打著船身,餐廳與海平面平行。
藍天大海并沒有吸引這名男子,他反而是把注意力放在餐廳里,觀察著餐廳中的每一個人。
突然,他的對面坐下一個年輕的男士,開口的第一句話與那女郎是相同的:“先生,你一個人嗎?”
這瘦高的男子露出苦笑,把目光收了回來,放在對面的人臉上,如遭雷擊。
年輕人把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睛。
瘦高男子貪婪地看著調(diào)皮的年輕人,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眼前的餐食從散發(fā)著香氣到慢慢變涼。
“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覷,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年輕人干脆也叫來侍者,指了指面前的餐食,“一模一樣的來一份,謝謝!”
侍者走后,瘦高男子突然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可是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出來,“你還活著……”
“當然了!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楊柳青,一方面是為了恢復(fù)身體狀態(tài),另一方面是了解一下現(xiàn)在東北的情況,為了能夠隨時配合你工作。怎么樣?沒想到吧?”年輕人看餐食上來了,停下了自己要說的話,伸手把自己面前的餐盤與對面交換了一下,“你吃新鮮的,我來吃這一份!”
“你要跟我一起去東北嗎?”瘦高男子不確定地問道。
“當然!確切的說,我要把你帶回東北!那是冬至的家鄉(xiāng),是我和姐姐長大的地方,也是你即將戰(zhàn)斗的戰(zhàn)場!怎么?你不愿意?”年輕人佯裝生氣。
“愿意!當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