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漸歇。白樂筱簡單吃了些飯食,胃口不佳。她想,肯定不是因為太子病著的緣故,只是她聽了秦暄明的勸,妥協(xié)了,重新戴上東齊太子妃的桎梏。每次意識到自己永遠都回不到西川去了,心里難受,再精細的菜肴也不會可口了。
孚兒情緒焦灼著,走來走去的,最后終于忍不住對白樂筱道:“公主,殿下還沒有醒,今晚得有人服侍啊。”
白樂筱淡淡道:“服侍太子殿下的事情,人人比我做得好,何必來跟我說?”
她總是說話這么直白。孚兒又道:“公主,奴婢希望,太子殿下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你。太子殿下真的很喜歡公主,很喜歡!”
白樂筱輸了內(nèi)力給太子,他應(yīng)該很快就能醒了。她倒是不在乎他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誰,甚至不想讓他知道她去看過他。
整個東齊,無她留戀的人和事物。她不想付諸感情,也不想有人為她浪費感情。
虧欠別人感情的滋味很不好。
“公主,去看看殿下吧。”孚兒大著膽子央求。
見白樂筱無動于衷,她又說道:“公主和太子殿下實在是般配,是令所有人都羨慕的神仙眷侶啊,公主,難道你真的要一直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嗎?公主在這里一個親人也沒有,可是有殿下的愛護。公主,奴婢失言了,但奴婢不得不說。現(xiàn)在,奴婢自己去外面跪著。”
她先是言之鑿鑿,十分執(zhí)著,然后又委屈得甘愿罰跪。白樂筱看她這個性格跟阿離不像,阿離不會委屈,她很少哭。阿離哭得最兇的一次是因為要和她從小相伴的公主分開了。
天色昏沉發(fā)悶,跟邊地的陰雨天相像。白樂筱起身,對孚兒道:“起來吧。”
孚兒大喜過望,顧不得理理衣裙就跟上了,“公主真是天下最好的人了!”
白樂筱笑笑,這樣就算天下最好了?
太子面色恢復(fù)如常,白樂筱坐在塌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外,無聊煩悶。終于,太子醒了。
“殿下——”
“樂筱,你回來了?”
他注視著她,好像是怕她會不見,尋著她的手指,握在手心里。
白樂筱心虛,為自己的任性。對上他的眼睛時,白樂筱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在心中蔓延,不是惻隱,是一種跌盡溫柔旋渦里的無力感。
白樂筱沒有掙開他,想扶他起來,“你睡了一天了,起來喝些藥吧。”
太子卻說:“樂筱,我能抱抱你嗎?”
他手上用了力,能感受到他的堅決。
靜靜對峙片刻,太子執(zhí)拗地將白樂筱拉入懷中,兩人隔著棉被相擁。
“樂筱,我不覺得你討厭我。可你不喜歡我,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我神色混亂之際,想的都是你,樂筱,你能不能試著喜歡我?”
他嗓音澀澀的,聽得人心里疼。
白樂筱輕掙了他,“殿下,起來喝藥。”
太子乖乖起身,對白樂筱道:“我昏迷之際,十分難受,感覺有人握著我的手時,便一點也不難受了。是樂筱在,我知道的。”
白樂筱心想,輸了那么多內(nèi)力給你舒緩,能不舒服嗎?
“殿下喜愛書房,但平時也不妨多練練武,習武之人,不易生病。”
太子病了,腦子反而靈活了,他起身,對白樂筱道:“那你教我,我可不會的。”
“只有你肯教我了,我才肯學的。”
白樂筱終是忍不住笑了笑,“好!”
孚兒適時端了藥來,白樂筱接過。
太子接過藥碗,很爽快地一飲而盡。藥水苦澀,他不由得抿了抿嘴,皺了皺眉頭。
“這么苦啊,必定是宮里御醫(yī)開的藥。”
他聲音越來越有力,已然是生龍活虎了,白樂筱微微一笑,“殿下,你就好了。”
太子示意孚兒下去,又對白樂筱道:“是該好了!樂筱,我想下去走走。”
“好!”白樂筱取了衣服來,幫太子穿上。她動作溫柔,太子第一次感覺他們?nèi)绱讼穹驄D。
夜色隱晦,被淋濕的景色在燭光里閃著微弱的水光,一切朦朧柔和。兩人并肩立在廊下,太子目視前方,“樂筱,我知道你會回來的。”
白樂筱沒有接話。
“樂筱,很多時候,我也覺得委屈你了。我哪里配擁有你?”
他聲音淡淡低沉,白樂筱第一次聽他說這些話。
“殿下.......”
“樂筱,你不要走了!”太子神情溫和,轉(zhuǎn)過頭來,看著白樂筱,“縱然我不配你,但我會對你百倍千倍地好。你一直在這里好不好?我不會勉強你,以后,也不會再讓你進宮,做你不喜歡的事情。太子妃不該這樣,可你是我的妻子,你想怎么樣都可以。在我能力范圍內(nèi),我不會讓你為難。”
太子是國之儲君,他所有的一切都應(yīng)該是世人的楷模。他需要的是一位端莊懂禮,能輔佐他的太子妃。其實,想想,娶了她,太子才是倒霉的那個。
白樂筱道:“殿下是太子,一言一行皆為眾目所矚,你實在不必因為我,承受很多原本不必要遭受的。”
太子伸出手來,輕輕抱著白樂筱,在她耳邊輕聲道:“可是我喜歡你,樂筱。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也沒有任性過,就這一次,你是我唯一的任性。”
他的氣息,他的懷抱,她竟半分也不排斥,她沒有回應(yīng)他,卻也任由他靜靜地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