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權臣
- 她是權臣心頭白月光
- 曉初鴻影
- 2808字
- 2020-07-10 20:14:56
皇帝沉默地翻看著剛收上來的答卷,擺在最上方的那一份上已經被朱筆勾畫出了好幾處,答卷上的子灑脫飄逸,錯落有致地排布在紙面上。
我進了御書房已經快半個時辰了,跪得腿腳都快要失去知覺了,上方的人這才回過神來。
“起來吧。”
我應聲起來,腿腳酸麻得差點一晃,終究還是穩住了身形,御前不可失儀。
“你父親是沈潛?”這聲音聽不出喜怒。
“是。”
翻閱紙張的聲音再次響起,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沈致和,你可知欺君之罪該怎么罰?”
不愧是在帝位上坐了二十一年的皇帝,終究還是瞞不過。
“回陛下,理應問斬。”
我聽見上方傳來一聲輕笑,“拿給他看看。”
一個宮人捧著一堆書籍紙張到我面前。
幾乎不用翻閱我就知道那是什么,畢竟是我日夜讀書做過筆記的書籍與稿紙,誰能比我更熟,我只是想不到,今上心思竟然縝密到這種程度。
“草民請罪。”我只是連忙認錯。
“行了,朕也不治你的罪,還是殿上的試題,想到什么寫什么,還像這份糊弄朕的廢紙一樣的話……”
未盡之言是什么意思我也猜的到,無非就是沈家,無非就是后代的前途,只是我要是這么痛快就承認自己欺君,那不是等于自毀長城?
“陛下明鑒,并非草民有意藏拙,實在是殿上之題非草民所擅長。”
半晌靜默,我手心里微微汗濕。
“寫。”
一個半時辰的時間,一份令今上滿意的答卷重新擺上御案。
“呵呵,朕果然沒有看錯你,本朝第三個連中三元的奇才終于出現了,沈家家風不錯。”
明明已經刻意收斂鋒芒了,誰知道還是陰差陽錯地成了這狀元郎。
“朕的五女與沈狀元年歲相仿,又嬌俏可愛,俗話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沈狀元以為如何?”
此刻我無比慶幸自己已經成婚,榜下捉婿這事不僅權貴們愛做,就連今上竟然也不能免俗。
我可不愿娶什么五公主,我的心里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孟襄。
“陛下錯愛了,草民已有妻室,配不上公主的千金之軀。”
今上連我日常做筆記的書籍都能使人拿了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有了妻子呢?
“無妨,朕可以讓小五嫁給你,至于那個孟氏可以為貴妾,你若實在不舍也可以讓她做平妻。”
我是真的震驚了,令臣子貶妻為妾,攀附權貴,今上素有賢明之君的美稱,這些話他也說得出口?
“陛下,草民以為為人臣子首先應修德行,做得出為了攀附而貶妻為妾之舉之人也不配站在朝堂上……”
“可是相比較孟氏,五公主能給你帶來更多的利益。”
是啊,那又如何呢?
是誰又如何?始終不是孟襄,我要的,也僅僅一個孟襄而已。
“并不是所有情感都是權衡利弊之后的選擇,草民與內子成親并不在于她是不是公主,而是她是草民心悅之人。”
“哈哈哈……朕果然沒有看錯你,希望你能永遠記得今天的話。”
原來從我踏進御書房開始就一直都是試探與考驗,直至方才我才算是通過了今上的考驗。
后來半個時辰里談的東西,成為了改變我一生的關鍵。
我后來時常在思考,我要是不參加科考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些事了。答案是否定的,因為不參加科考的話,我根本就不會遇見她。大抵是命,都逃不過的。
當我風光地成為狀元郎,騎著良駒游街的時候,滿城的風光與人聲都強行擠入我原本靜謐的一方小世界。
為了平衡,父親從吏部尚書這個位子上退了下來,改任工部尚書,六部排最末。
兄長仍在翰林院當修撰,我則被派往了勢力最為混亂的錦州府,任正五品知州。
我帶著孟襄去了錦州,不放心她不在我身邊。
我是今上的一把刀,也是今上準備給新帝的頂梁柱。
三年的時間,我幫著減除了不少二皇子四皇子還有五皇子的黨羽,今上是真偏心太子啊,我在心里感慨。
三年任滿,該知江寧府,正四品知府。
遺憾的是我和孟襄始終沒有一個孩子,我雖然期待我們能夠共同孕育一個靈巧可愛的孩子,但我也不會因為這個而對她有什么不滿。成婚三年了,始終沒有什么能改變我們的心意。
我親眼見證她的成長,從懵懂天真的少女變為氣度從容的官眷,成為處處得宜的掌家夫人。
江南是個好地方,我剛到江寧府就忍不住感慨。
看不盡的碧橋煙柳,畫舫游船,湖光山色,沒有一處不美。
有時我都忍不住猜測,她到底是不是這山水孕出的仙靈,輕挽起裙擺,坐在船舷邊就用腳勾起清涼的江水,日光打在臉上,暈出她柔和的面容。
“水涼,晚間又抱怨肚子疼我可不管了。”
她聽了我的話停下了腳上撥動水花的動作,側著頭打量我,狡黠一笑。
“嘩啦”一聲,激起水花濺到我身上,干燥輕緩的衣袍一重,冰涼地貼在身上。
我放下案綜,將她揉進懷里,惹來她嫌棄的推拒。
“哎呀,你身上熱的慌。”
我就是喜歡她這始終如一的純善與熾熱。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在江寧府的大半日子里,我都會帶著每日要處理的公務和她,乘著一只小船,悠悠地在江面上度過一天。
她會帶著零嘴與詩集游記,就在我身旁默默陪著,有時會為我添上一盞茶,有時就一手支棱著小臉,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不少官員給我送過舞姬和歌女,她都會笑呵呵地感謝人家,然后回頭就給那幾位官員的夫人送漂亮小廝。一來二去,我身邊除了她就再沒其他女人。
當然,以前不會有,以后也不會有。
誰能想到看似風流不羈的沈二公子會有感情潔癖呢?
大哥添了第二子了,小妹和小弟也成親了,就連我送給她養的那對兔子也都子孫滿堂了,她還是沒有動靜。
“沈致和,如果我不能生孩子,你是不是也會納妾,要我給你養庶子啊?”
她低著頭,手卻緊緊攥住我的衣襟,聲音里帶著濃濃的鼻音,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不會。”我輕輕攬住她的腰身,輕撫她的發絲。
“哼,我跟你說,我不會答應的,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好,你一個人的。”我輕聲回答。
為了懷孕,她開始戒辣戒辛,每日還要喝上幾口苦得發慌的湯藥。
她是多么怕苦的一個人啊,一口氣憋著喝完了湯藥,然后就忍不住白著臉發抖,緩過勁而來了就鉆進我懷里,緊緊摟著我的腰。
“喝不下就別喝了吧,你今年也才二十歲,孩子的事不著急。”
她也不抬起頭,就在我胸口悶悶地說:“不行,我想要一個孩子,最好長得像你,乖乖巧巧的,我一看他他就對我露出甜甜的梨渦。”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甜蜜到我們蒼顏白發的那一日多好。
她終于懷孕了,開心得拉著我說了一晚上的話。
問的最多的一句就是:“你覺得是兒子還是女兒啊?”
聽說別的女子懷孕了情緒會變得急躁,受不得刺激,我還特地關注了她的情緒變化。
她好像變得沉靜許多,身上帶著以往不曾有的溫柔,這大抵是做母親的天性?
江寧府管鹽運和瓷器,恰逢諸附屬國朝覲的年歲,再加上我奉命調查的東西有了結果,奉召回京。
她不能奔波,意味著我們將要暫時分離一月之久。
這是她第二次為我送行,一身杏粉的紗裙和風舞動,月光撞碎在她恍若明星的眸里,一雙眼仿佛會說話,還沒離別,好像就已經在訴說對我的思念。
我翻身上馬,回頭對她揮揮手。
“等等。”她忽然又追上來,“帶上這個,保平安的。”
她將腰間取下來的東西塞進我手里,看著我,癟了癟嘴,然后又努力擠出個笑容,“你要早點回來。”
“好。”
我不敢再多說什么,怕惹得她哭,我心疼。
這一趟兇險,她大概也是心里有數的,但她不說,早點回來,這是她的心愿。
…………
火,熊熊的大火,吞噬了一切……
我回到江寧府時看到的只有頹圮的椽垣,焦黑的石墻,一切已經物是人非了。
我的心里,如今只有無窮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