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新高考改革，這一屆高考要考四天。

語文數學英語歷史化學地理……對呂一凡來說，他已經想開了，能考什么樣就什么樣吧，一年沒上學也不指望能考多好，反正也考不上本科，把會做的做完，不會做的就蒙，盡力做就好了。

考場上所有的人都奮筆疾書，或許最輕松的莫過于呂一凡了吧。緊張當然有，但并不是考試帶來的，是因為重回校園看到這么多同學，一時間難以適應。每考完一科呂一凡就直接回家，他們在學校學習，呂一凡就在家里玩。絲毫感受不到壓力。他現在只想快點考完，去找藍天羽。

如果把考場比作戰場，那一個個嚴肅認真又緊張的考生就是戰士，學習了三年的知識就是他們的武器，黑色簽字筆是他們沖鋒的短刀，而試卷上白紙黑字的題目就是他們最大的敵人。

無論是沖出重圍還是慷慨赴死，對呂一凡來說，他已然全不在乎。

……

“你看到藍天羽了嗎？”

“啊？”

“你和她在一個學校考啊，而且你們倆好像考語數英還在同一個考場……”

電話那頭的呂一凡似乎充滿期待，明明不是自己跟她一個考場，明明就算告訴他“是”也不能看見她，就算這樣他還是像個望著壁櫥里永遠得不到的玩具熊的孩子一般，只要它沒被買走，就是每天看一眼也會開心的不得了。只要藍天羽沒有消失，就算只聽到她的名字或者任何有關她的一切，他就心滿意足。

孟樊沉默了。

考場里發生的所有還歷歷在目。沒錯，藍天羽確實考語數英和他在一個考場，而且她的位置就在他的斜后方。那是全場唯一一個空位。除了特殊情況，還有誰會在高考這么重大的考試缺席？

監考老師親自給缺考考生貼上條形碼，標記缺考。嶄新的答題卡和試卷收回的時候依舊干干凈凈。連著兩場，那個位置，都是空的。

孟樊在考試的時候努力不讓自己走神，但眼睛還是會不自覺地瞥向斜后方。害怕被監考老師誤會，就只能把頭埋得低低的。他盡量想象著藍天羽就坐在他的斜后方，平復下心情答題。

考語文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藍天羽說的手術，他猛然間斷定昨晚上急救車就是藍天羽出事了。現在的話已經過去這么久了，手術應該成功了吧？如果沒成功……不可能！在想什么？沒成功的話，要怎么跟呂一凡解釋？

他心如亂麻，根本無心答題。收卷的時候才勉強寫完作文。之前在學校里學習從沒被這些事影響，怎么到考試的時候卻如此慌亂煩躁難以平靜？

我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害怕藍天羽手術失敗？害怕呂一凡怨恨沒有告訴他真相的眼神？還是害怕自己面對他倆的約定什么也沒做的羞愧？不不不，不是，他只是害怕，呂一凡會再次陷入絕望，閉門不出，整日陰陰沉沉，失去活下去的希望。畢竟，藍天羽真的是他的全世界。

“呃……看見了。她位置就在我斜后方。我們考完試還說了下題目。”

“啊！是嘛，太好了！我覺得我這次語文作文寫的還可以……果然小說不是白寫的哈哈哈……”

呂一凡在電話那頭滔滔不絕地說著，就像已經高考完了一樣。而孟樊卻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著。好幾次都想打斷他告訴他真相，但他會不相信地說不可能吧？他肯定會嚇得把手機扔掉吧？他肯定會直接跑去藍天羽家吧？或者，他可能會直接放棄后面幾天的高考吧？

聽著呂一凡的聲音就好像買到了那個擺在櫥窗里眼饞了好久的玩具熊的孩子，正興奮又開心地說著各種不同的話題。

孟樊終究沒有告訴他。

……

為期四天的高考說快也快，眨眼過去。

除了一些小意外影響了心情之外，呂一凡還是很開心的。回到家后就迫不及待地給藍天羽打電話。已經四天沒見到她了，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然而電話那端傳來的卻是冷冰冰的機械女聲。

怎么關機？可能是她還沒回家手機沒開機。那就再等等吧。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嘟嘟嘟……”依舊是無人接聽。

怎么還是關機？我打錯號碼了？不可能。

呂一凡反復確認，沒有問題又打了一遍，結果還是關機。他回家之后已經過了四十五分鐘了，藍天羽就住在他小區對面，一樣的距離再怎么也到家了吧？難道是為了慶祝高考結束出去吃飯了？可我跟她說好了高考結束就找她的啊……

正覺得奇怪，呂一凡忽然記起藍天羽給他地藍色禮盒。考了這么多天都忘了。

他從柜子最里面拿出那個藍色禮盒打開。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藍色禮盒里靜靜地躺著一封信，上面寫著:敬啟，呂一凡先生。信的下面放著一個玻璃框的藍色流動沙畫，不同方向、不同位置擺放會堆積成不同的樣子。

呂一凡一時間心臟劇烈跳動，這是一封貼著橘貓貼紙的米色信封。這就是她不讓高考前看的原因？他很好奇信的內容，但剛才打不通的電話卻使這封信瞬間變得沉重。為什么會有這么不好的感覺？

拆開信，拿出四張折疊了的信紙，小巧玲瓏又端正的字體映入眼簾。

……

「“嗨！最近還好嗎？你打開禮盒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已經高考完了，畢竟你答應我了，你不是那種會食言的人。”」不知為何，呂一凡眼前浮現出女孩溫柔的笑容。

「“我知道，我后面要說的事你一時間接受不了，肯定不會相信。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原諒我。”」

「“我小的時候生病住過院，原本以為不會復發，但終究還是抵擋不了病魔的侵蝕。可能是因為高三學習壓力太大，精神和身體上都難以承受，所以我病倒了，以這個契機，不停地進出醫院，在醫院度過的時間慢慢變長了。學校幾乎都不怎么去了。」

生病……？所以她不上學是因為？這個？并不是和我一樣？難怪總是聞到她身上有醫院消毒水味……居然不是錯覺……

「“對不起……我對你說了謊……我并不是因為學習焦慮才不去學校的。」

呂一凡不明白，可這是為什么？她就算告訴我也沒什么吧？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太好，有天晚上……我在病房門口的走廊上，看到爸爸和媽媽在哭，那時我便知道自己的時間所剩不多了。也是從那時候起，我……決定要幫助你重新恢復面對這個世界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