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直在一起哦。
——題記
“明天就要高考了。緊張嗎？”藍天羽和呂一凡并肩站著。夕陽下，兩個人的影子被拉長得有些詭異。
呂一凡只應了一聲，點點頭。
女孩身上有醫(yī)院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之前碰見女孩時的味道一樣。是錯覺……還是……
“沒事啦，只要保持平常心態(tài)就好了。而且你不是也做了放松訓練了嘛。加油，好好考。”藍天羽歪頭笑了笑，“對了，這個給你。”
女孩說著將剛才抱了許久的藍色禮盒給他。
呂一凡接過，“這什么？”剛想打開就被藍天羽攔住了。
“答應我，高考完再打開。”女孩的語氣里帶著乞求。又是錯覺嗎？她眼睛里居然有淚光在閃爍。
“好。我答應你。”呂一凡將盒蓋再次蓋緊，看著女孩的眼睛有些躲閃，遠處的火燒云映在他臉上，遮住了原本的紅暈。“那個，我高考完就來找你。你也加油。”
孟樊那天的話在呂一凡腦海中揮之不去，「不管結(jié)果怎樣，喜歡只有說出來才不會留下遺憾」。可如果現(xiàn)在告訴她，會給她造成困擾吧，我雖然改變了，但還是很軟弱，更何況，明天高考，不能影響她考試。等高考完，我一定告訴她，我喜歡你，之前就一直喜歡你。不論結(jié)果會被拒絕還是……
女孩最后沒有說話，只是笑著，宛如一朵要凋零的白玫瑰。明天高考，不能影響他，沒法說出口，也許這就是欺騙別人的下場吧。
……
確認呂一凡離開后，她抹了抹憋在眼眶里的眼淚，想要上樓，可還沒等邁出一步，強烈的眩暈感襲來，渾身刺痛麻木，眼前一片漆黑。下一秒，女孩向前摔在地上，失去知覺。
……
雖然明天就要高考，但呂一凡并沒有再繼續(xù)看書的念頭，只是想放松一下，休息休息大腦，不讓它這么緊張，以便更好地應對明天的考試。他父親總是對他說，考試之前就不要看書背知識點了，要不然新背的東西會覆蓋住舊的知識，就很難立刻想起來。但高中老師的觀點是考試之前哪怕入場之前都要看書，多看一個知識點，只要考著了，你就是賺了。
不過呂一凡更傾向于前者，老師說的方法簡直太死板，臨入場之前緊張的根本看不進去，也就只是裝裝樣子罷了。
他把剛才藍天羽給他的藍色禮盒放在一個很隱蔽的地方，雖然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打開，但想到答應了藍天羽高考完再看也就作罷，她這么說肯定是有她自己的理由。
呂一凡無聊地收拾著考試用具、準考證和身份證之類的，心里想的卻是之前在圖書館和藍天羽的對話。
上海嗎？我去不了啊……分肯定很高吧……關鍵是我不想出省上大學啊，離家近一點不好嗎？可是我好想和她去一個學校……哪怕一個城市也好啊……
這幾天應該都見不到她了，她要去別的學校考……沒事，等高考完，我一定直接就去找她！
翻找東西時揚起的灰塵弄得呂一凡鼻子癢，打了個噴嚏。他拿紙擦著鼻涕，模模糊糊聽到外面遠遠傳來急救車空靈的響聲，和著道路上嘈雜車流的聲音漸漸遠去。
有人出事了嗎？呂一凡正想著，指尖卻傳來一陣刺痛，他條件反射般猛地縮回手，扔衛(wèi)生紙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圓規(guī)，鋒利的金屬尖直接扎進了肉里。
鮮血很快滲透出來，殷出一個小血珠。他慌忙用紙按住，這才止血。考前見血而且還聽見了救護車的聲音，這到底是不好的預兆還是什么啊……
……
孟樊房間。
“明天要拿的東西，準考證身份證千萬別忘了，還有其他筆啦，尺子啦，涂卡筆，橡皮……”孟樊媽媽在旁邊一直說個沒完，搞得好像不是孟樊高考，而是她自己高考。
孟樊不耐煩地應著，“知道了知道了，嘮叨死了，早就帶齊了！”撇了撇嘴，小聲嘀咕:“我都還沒急，你急啥……”
“哈？！”一聽這話孟樊媽直接急眼了，“我能不急？！高考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可是你人生最重大的轉(zhuǎn)折！每年有多少考生因為沒拿準考證身份證著急進不了考場或者影響考試心情的，你不知道？倒是你，一點都看不出急來，反倒在這悠哉悠哉的……”
“我跟你說，別以為你平常學習好就掉以輕心，高考不光考的學習，還有心態(tài)……”
“啊啊啊，我知道了，媽我要復習了，你快出去吧。”孟樊說著就往門外推他媽。
孟樊媽邊往后掄胳膊邊責備孟樊，“你這孩子，行行行，我出去，你好好復習。也別太晚，早點休息，精神飽滿才是最重要的。”
房門重新被關上，終于安靜了。他剛剛無非就是在想藍天羽的事情，剛才救護車的聲音他也聽見了，雖然有些模糊但總感覺很近。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高考可能去不了了。”電話那頭女孩的聲音很平靜。“我要做手術了。”
手術？什么手術？孟樊還沒開口，藍天羽卻搶先了，似乎扯出了一個無力又自嘲的笑。
“風險挺高的。有可能……”女孩聲音哽咽了，“不過，還是有希望的是吧。”她強裝堅強，硬是把剛才想哭的情緒憋了回去。
孟樊一直沒說話，只是緊緊攥著手機，緊咬著牙，渾身都在顫抖。
那呂一凡呢？你騙了他這么久，就以這種方式告訴他真相？你要他怎么辦？他好不容易開朗起來，有了活著的希望，你卻把這個希望給澆滅，他可是喜歡著你啊！那家伙，到時候一定會想要打死我吧，畢竟，我也瞞著沒告訴他。
“只是……對不起……我……”電話那邊傳來一陣抽泣聲，緊接著是刺啦刺啦翻找東西的聲音，隨后變成了嘟嘟聲。」
「“為什么讓我來替你保守這個秘密？”
“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目的——那就是都希望呂一凡能好起來。”」
加油啊，你們兩個，都要加油。
孟樊托腮想著，低頭翻開了書。
……
刺眼的白光照在手術臺女孩慘白的臉上，女孩嘴里插著輸氧管，安靜地睡著。心率儀忽上忽下的紅色折線如過山車一般，刺目又直擊心臟。
身著綠色手術服的醫(yī)生圍著手術臺，傳遞著一個個沾滿血的手術用具，像解剖一個實驗體一樣，小心翼翼，口罩下的臉不知是何種表情。這種場景簡直可怖。
但女孩始終很安詳?shù)厮路鹪谧鲆粋€甜甜的夢。
睜開眼，她一襲白裙身處一片黑暗，而自己卻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芒。黑暗深處蜷縮著一個小男孩，把頭埋在身子里，抽泣著。
她溫柔又憐愛地笑了，慢慢走向那個哭泣著瑟瑟發(fā)抖的男孩，“別怕，我不是還在這里嗎？你不是一個人哦。”她蹲下，輕輕撫摸著男孩的頭。
男孩抬頭看她，眼淚依舊順著臉頰滑落，他努力使自己平靜，終于點了點頭。
漆黑如墨的世界就好像開了一盞白熾燈，以他們二人為中心，不，準確的說，是藍天羽身上的光芒照亮了整個世界，她就像一盞明燈，默默地燃燒著，照亮男孩的整個世界。
再后來，男孩不再需要她的保護，他可以自己一個人生活，她只能看著男孩漸漸遠去的背影，而自己身上的光卻越來越暗，就快要熄滅了。她流淚無悔地笑了，加油啊，繼續(xù)走，不要回頭。
她向前伸出手，想要抓住男孩遠行的背影，卻只是被黑荊棘刺傷。她無力癱坐在原地，四周的黑色荊棘伴隨黑暗慢慢襲來，像是在說這個礙事的光源終于消失了。女孩兩手握在胸前，黑色荊棘迅速蔓延，將女孩包圍，刺入女孩的柔軟的肌膚，血珠如嬌艷欲滴的紅玫瑰一樣盛開，染紅了女孩的白裙。但她仍死死抓著胸口那僅有的一絲光亮。
她多么想一直陪在男孩身邊，哪怕只是一次，一瞬間。兩個人再次并肩行走，說說笑笑。
可是……已經(jīng)，不可能了啊。
淚，無聲地滑落，在漆黑的地面上像湖水般蕩起層層漣漪。
好痛……好冷……好黑……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心率儀上心跳速率逐漸下降，紅色折線也漸趨直線。輸氧罩上女孩呼出的白霧漸漸變淡、消散。
……
“笨蛋！你在干什么啊？快點跟上來啊！”
嗯？是幻聽嗎？
“哎，我說啊，你怎么又來晚了？明明自己說好的時間卻又遲到……真拿你沒辦法。”
女孩猛地抬頭，周圍的一切都變了，站在繁華的街道上，周圍人來人往，面前的少年羞澀又稍稍不耐煩的表情。她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淚水也在那一瞬間涌出，她慌忙抹去眼角的淚痕。“對不起……”
少年很困惑，“所以啊，這有什么好笑的？”真奇怪，自己遲到還笑？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還有這面前站著的少年，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她再也忍不住，剛才不小心笑出聲的喜悅?cè)急煌纯嗯c悲傷取代，嘴里一直說著抱歉，抽噎著，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
如果這是夢，那就讓它再久一些吧。
少年看著女孩突然哭成這樣，一下子不知所措，“啊啊，你怎么了？別哭啊，我沒怪你遲到……你這樣讓人覺得我在欺負你哎……”
少年左勸右勸，女孩還是止不住地哭泣。
突然，他從身后一把抱住了女孩。“沒關系。我一直都在，我會等你。”
她愣住了，時間仿佛在那一瞬間凝固了。周圍全都是他的味道，耳畔輕柔溫熱的呼吸，兩顆心靠在一起，這是最近的距離了吧。感受他的溫度，包裹她整個冰冷的身體。
“答應我，別離開我，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黑色荊棘馬上就要捆綁住女孩，她胸口的光亮已然熄滅。可突然從荊棘縫隙里伸進一只手，不顧被劃傷，向外奮力撕扯著，耀眼的光芒滲透進來，將黑荊棘逼退。
男孩身上被荊棘劃出一道道血痕，站在女孩面前，笑著張開雙臂。“不是說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嗎？”
光是會熄滅的，但被光照亮的黑暗會成為新的光源，將熄滅的光再次點亮。
血液回流，溫熱的心再次跳動，因感動和震驚而顫抖的瞳孔。眼角的淚無聲地流著，白裙儼然已成紅裙。女孩笑著點頭，撲向男孩。
……
心率儀再次跳動，心跳速率上升。女孩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我要活下去。為了再次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