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青州越近,莫名圍繞在周圍的緊張氣氛就越重,可仔細看看,其他人都神色如常,余魚覺得是自己太驚弓之鳥了,明明這事二狗哥和古拉他們都還不知道。
白敢先所說雖然佐證了平王對青州的覬覦,但平王到底怎么打算的,尚不好說,因為這里還有一個很關鍵的因素,那就是平王的舅舅,竇文杰的親爹——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老爺子因為當年找人做假證害得林龍飛出逃流亡,眼下翻了案正在大牢里蹲著呢吧?
還有平王的生母敏太妃,就算平王狼心狗肺不在乎舅舅的死活,自己的親娘總還是要顧及一下的,而且竇文杰應當也不會不顧親爹的安危。
如此看來,皇上是早就考慮到了平王八成會造反,才會提前將竇老爺子和敏太妃收監作為人質。
想到這些,余魚雖然有擔心,卻也并未慌了陣腳,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比起這個,令她心中不安的是,現在有人四處散播謠言攪亂民心。青州的百姓該如何跳出被人利用的命運,渡過眼下這一難關才是大事。
汪小溪則是完全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該吃吃,該喝喝,一點兒沒受影響,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想出了什么萬全之策呢。
問他,他又不說,只說了幾句沒營養的笑話揭過。
余魚心中自有主意,也不打聽了。
梁文道卻沒她那么樂觀,這次是真的慌了陣腳,平王母子,別人不知道,他家世代為官,可是對這二位太了解了,當年敏太妃為了爭后位,就沒少使過腌臜的手段,雖然失敗了,但平王自小受她教誨,為人與她一般無二,做事狠絕,不留情面。
這一路看來,經過平王對自己人亦趕盡殺絕的一系列操作和汪小溪同他交涉的這幾次,平王對自己唯一的骨血尚且如此加以利用,并不上心,對年老體弱,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老娘,他就能仁慈了?
他若完全不顧親娘親舅的死活,那就要看竇文杰的態度了,而竇文杰此人他并不深入了解,只知道原本跟他爹一樣是個武將,后來先帝怕竇家勢大脫離控制,臨死前便將竇文杰派去了工部,兩個部門往來不多,他未接觸過此人,只是聽說些只言片語,可不敢賭他的人品!
此前白玉樓提議走青州的時候,他并未想到青州會再次水患,而皇上此次竟然還派了竇文杰過來支援,糊涂啊,這不是給人遞刀子呢么!
天時地利人和,難道老天真的偏向平王?他不敢再往下想,眼下折子是送出去了,可這一來一往,不會這么快得到回復,就算皇上回復了,還來得及嗎?
他按捺不住,想找白玉樓去問個究竟,又怕打草驚蛇,他現在對他已經不是那么放心了,白玉樓建議走青州到底是不是巧合……若汪小溪說的事真發生,那白玉樓就是徹頭徹尾的耍了他們!
此時此刻,梁文道真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眾人心思各異,談不上輕松,因而當遠遠看到青州巍峨的城門時,真正開懷的估計只有芙筠了,想到馬上就能見到父親,她激動得坐立不安,蘇廣元自從被外派青州,便一心撲在政務上,過年都沒有回家。
她回家時娘念叨了好多次,不怕你爹他在外頭胡來,就怕他忙于公事累垮了自己的身體,甚至還大度地叫他在外納個妾照看他的起居,奈何蘇廣元不肯。
就連她這個獨生寶貝女兒,也要排在百姓民生的后頭,已經許久沒有享受過父女之間的溫情了。
這廂輕裝上陣的白玉樓一行排隊等進城,那邊二狗的商隊也趕了上來,跟周圍等著進城的百姓打聽,“怎么查驗的這么慢?”
前頭一個小伙子撇嘴道,“這不是又水患了么!青州府嚴格控制進出城的人呢!若無要事,最好本城的別出,外邊的也別進。”
余魚有些疑惑,“這是為什么呀?”
一個大叔插嘴道,“外人再進,糧食更不夠吃了!本來青州就供給不足,上邊開了庫給青州放糧,有外府的人進去渾水摸魚拿免費的公糧怎么辦?至于不讓外出,也是不想給其他州府帶去負擔,眼下能撐一陣是一陣,要實在撐不下去了啊,我看也只能城門大開了,等到那時候,饑民四散,為了一口吃的可什么都做的出,那就要壞事嘍!”
他說著,指指自己的包袱,“我是去云州探親的,只是路過此地,不做停留,估計一會兒能過去,你們這是要干啥去?”
余魚道,“我們是走商,亦是路過,應該也能順利過去。”
大叔拔脖看了一眼浩蕩的車隊,意味深長道,“哦,做買賣的……有錢又有糧,可要注意安全哪!”
余魚笑了笑,謝過他的好心提醒,心里卻一個咯噔,青州都到這個地步了么?
白玉樓正在和城門守衛溝通什么,她瞥了一眼,還是那些人,祝凝香等人排隊排得很不耐煩,頻頻皺眉,恩雅難得露出些緊張的神色,二狗他們拉的貨已經被換了,肯定能順利過檢。
不過,白玉樓換完的貨卻不知道弄哪兒去了,現在查得嚴,可能不好進城了。
其實恩雅多余緊張,竇文杰人就在城中,支援的人手都是他帶過來的,他若真想讓這批貨進去,還用得著跟他們似的在這兒排隊?指不定貨早已到了城中了,比他們快。
余魚正尋思著,梁文道挪著腳步蹭到這邊跟他們裝作打聽城中進出情況閑聊,低聲道,“貨多半已入城。”
果然!
汪小溪挑眉笑道,“梁大人,你說,這批貨會不會是平王送給他表哥示好的禮物啊?干脆留在青州得了,說不定以后竇大人會在青州常駐,不用再回京,倒省事了。”
梁文道聞言臉色十分難看,還未說話,芙筠走了過來,面色憂慮,“沒想到青州這次遭災這么嚴重……本來還想請大家去府上一聚的。”
眾人都知道,她口中這個“大家”,指的就是汪小溪一人。
不過眼下這個情形,憐憐也說不出風涼話了,急忙問道:“不看不知道,怎么這么嚴重,上頭也不想辦法治理治理嗎?光靠發糧有什么用,治標不治本!”
芙筠替父親辯解道,“怎么沒治理,連工部的竇大人都下來協助了,也沒什么好辦法,堤壩堵了垮,垮了又堵,銀子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可就是治不住呀!”
她還想再說幾句,這時,祝凝香在前頭回頭大聲喊她,原來是白玉樓已經拿到了入城通牌,芙筠和梁文道二人只得匆匆告辭,往前去了。
梁文道的腳步尤其急促,竇文杰其人他摸不準,蘇廣元卻是他多年同窗至交,竇文杰到底干啥來了,要先和蘇廣元通通氣兒了解下情況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