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規矩不可破——”

鳥頭人脖子上的毛，全都炸起，圓圓的鳥眼飛快打轉，十分嚇人。他身后的紗面人一字排開，猶如一堵巨大的墻，擋在了謝一面前。

謝一皺著眉，看上去是生氣了。

“讓開。”

他嘴邊又出現了微笑。

陸令終是明白過來了，謝一是越生氣，嘴邊笑意便越濃。他笑得越好看，怒氣值就越恐怖……即便這笑不針對陸令終，陸令終也打了個寒顫。

笑容嬌艷又氣場殘暴。

嘖，這什么絕世大變態？

然而，鳥頭人身后那群紗面人，并不受謝一變態笑的影響，從腰上拔出長劍，一步一步朝他們逼近。

陸令終咽了咽口水，心臟狂跳。他暗暗決定，要真打起來，他就先上，拖住這些紗面人，讓謝一趕緊跑——畢竟，轉文職之前，他可是區域軍體拳冠軍。

“站我身后，我往前沖，你就跑。”

他輕輕活動手腕，壓低聲對謝一說。謝一意外，看了他一眼，眼里蕩漾出一絲笑意：“小場面，尚不至于讓你出手。”

他轉動扇柄，反手一揚，元靈泉高樓便跟地震一樣，劇烈抖動起來。

甘平嚇得聲線都變了：“仙尊，你做什么？不要，元靈泉只此一眼，毀不得！”，只見謝一猛一揮扇，地動山搖，四周巨響隆隆，他們所站的地方，地面出現長長裂縫，朱樓上的燈籠瞬間被震落七、八盞。

陸令終想起來了，謝一這柄烏木扇，名叫“坤輿”，能斷山，劈海，只這么一搖，九州大地，山川河流，都得聽令。

他要繼續搖下去，山川異位，必然會把整個元靈泉埋了。

甘平被嚇得跪了，噗通一聲，跌在謝一腳邊。

他跪了，那些白紗人也跟著跪。

謝一冷哼一聲，覆手收扇，隆隆作響的大地停下了，裂縫沒有繼續擴大。

謝一蹲下來，將坤輿扇點在鳥頭人肩上，微笑著：“甘平，我說了，我要帶他去‘復靈湯’。”

甘平抖得話都說不完整：“可、可規矩——”

甘平的話沒講完，陸令終便呀的一聲驚叫起來。

謝一站起來，將他打橫抱起，睥睨跪在地上的鳥頭人：“在謝某這里，從來沒有‘規矩’二字。”

說罷，他看也不看跪了滿地的鳥頭人、紗面人，大步往泉宮走去。

這也太猝不及防，陸令終整塊臉漲得通紅，幾乎同時，他聽到了竊竊私語——

“怎么會這樣？”

“恒君山首尊，為了他，破了元靈泉之禁。”

“仙尊男寵，妖惑正道——”

“仙尊男寵——”

“男寵——”

那些機械又沒有語調的聲音，不斷重復，十分恐怖。

可謝一走得更快，他抱著陸令終，大步流星地走過四層樓，來到第五層，一腳踹開一扇木門，里面霧氣繚繞，陸令終只來得及看到池子一角，便“啊”的一聲，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拋物線，被謝一扔在地上。

陸令終揉著摔痛的屁股：“你有病啊——”

他話說到一半，看見謝一慘白的面色，嚇了一大跳，連忙跳起來，上前扶他：“兄弟，傷又重了？”

“趕、緊、關、門！”

謝一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陸令終連忙跑去把門關了，然后，謝一才把壓在嗓子里那口血，緩緩吐了出來。

“抱歉。”

他撐著池子邊緣，緩緩坐下：“傷等不及了，不想再和他們廢話。”

謝一扯過陸令終那血跡斑斑的白袍子，熟練地為自己擦嘴，冷冷一笑：“我親自抱進來的人，倒要看看，誰還敢攔。”

“下次，打個招呼？”陸令終搖了搖頭，從浴池邊拿了一疊手帕，替謝一擦額上的汗：“嚇了我一跳。嘖，我長這么大，只有我公主抱別人——”

“你抱誰了？”

謝一猛的抬頭，眼神尖銳。

陸令終被他嚇得停住，“也沒誰……我轉職之前，是救援隊的，老老少少都抱過不少，救援隊就是……算了，說這個你也不懂。”

“哦。”

謝一悶聲應了，陸令終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怎么感覺他松了一口氣？

“幫我把衣服脫了。”

“啊？”

得，一句對不上，他的眼神又嚴厲起來。陸令終只好嘆氣，幫他將大紅外袍脫掉。誰知謝一捉住他的手：“里面這些，也脫了。”

陸令終：“你手廢了啊？”

謝一滿臉理所當然：“大概，也許。”

陸令終覺得自己也想吐血。他是個有原則的人，所以繃起臉，把手從謝一掌心里拽出來，跑到池子另一邊，不理他了。

“你救了我，還受了重傷，我挺感激的。但耍我就別了吧，當誰傻呢？”

他氣呼呼地轉了身，“要泡池子快泡，別啰嗦。衣服脫不下來你就穿著——”

一件衣服從他頭頂飛過，扔在了腳邊。是謝一的里袍。

又一件飛了過來，是謝一的中衣。

“喂！”

陸令終轉身，謝一正好脫到褲子，他叉起腰，跟謝一瞪眼：“脫啊！唬誰呢，小爺從小在澡堂子里泡大的！”

謝一看都不看他，把褲子脫了，赤條條的，迎著他的目光，走進了池子，找了個位置，舒坦地坐了下來。

陸令終：……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不過，皮膚真白。

身材真好。

人也好看。

草。

陸令終反手打了自己一巴，想什么呢？？？

謝一看著他，愉悅地笑出聲來。

陸令終非常無語，再次轉過身去，不管他。

謝一坐進復靈湯后，池中泉水咕嚕咕嚕，冒出大量白煙，像燒沸了一樣。陸令終環顧四周，他記得自己明明是進入了一個房間，可當泉水開始冒泡，天花板煙霧散去，斗轉星移，一條銀河懸浮在上方，仿佛來到了野外。

而謝一身后，不知何時立了一棵巨樹在那兒。樹是褚黃色，沒有樹葉，十分粗大，八個人手拉手，也未必能抱住它。謝一輕輕靠在樹干上，閉目養神，水鬧騰得更厲害，不一會，池水變成了淺淺的血紅色。

“這是能滋養靈根的仙泉，天下只有這么一眼，是上古時期便有的修煉圣品。復元湯本是天地之恩，天下修煉者共有之……”

似乎感受到陸令終懷著滿臉問號的偷看，謝一閉著眼，慢慢給他解釋。

“一千年前，我師父梁元與其余七位仙圣，創立八大仙門，將這復靈湯掌控在仙家手里，不許妖修再碰。沒有登記在案的小仙門、小洞府，也來不了。剛才你看到石門上，那些鮫人珠淚，一顆代表一個能敲開泉宮的門派，若自己仙門不在那上面，就算是已渡劫飛升的仙人，一樣進不來。”

“……壟斷啊。”

陸令終聽得入迷，書上并沒有出現有關“元靈泉”的文字，難怪他不曉得。

“你們這些精致利己主義仙人，真的是……也不怕招怨。”

“我也認為，這樣不好。”

謝一閉著眼，舒了一口氣。陸令終挺意外，他還以為對方又要嗆自己。

“把衣服脫了。”

然而，謝一總是能在最安寧的時候，對陸令終做致命一擊。

陸令終騰的站起，從耳后紅到脖根：“啥？”

“把衣服脫了，下來，給我按摩。”

謝一慵懶地半睜著眼，左手支著下巴：“不然，你可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