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紅林，紅葉被吹得嘩嘩作響。

與之相反，是陸令終和謝一長久的靜默。陸令終花了些時間，去消化謝一說的事……如果這個世界注定坍塌，系統為什么還會把他們弄進來？

陸令終眉心一凜，驀然抬頭，望著謝一：“你說，你當初輸入了一些資料，讓系統生成了故事。你都輸了些什么？”

謝一摸了摸鼻子，不太情愿地說：“我的外貌資料，我的名字，我的性格。你的外貌資料，還有——”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了一下，改了口風：“沒了，就這些。”

陸令終聽了，雙手捂臉，既無語又無奈：“你輸入你的就算了，還輸入我的干嘛呀……”

他郁悶了好一會才把手放下，嚴肅地望著謝一：“按你說的，你輸入了‘謝一’，它就生成了一個叫‘謝一’的角色。輸入了我的外貌，生成了‘師珞’……現在它把我們都帶進來，書里原本就有‘謝一’，所以，你融進了書中這位‘謝一’的身體里……”

“我還繼承了他的記憶。”謝一點頭，“自他出生到現在，近一千年的記憶，所感所知……在我進入這世界的瞬間，全部灌進了我的腦海。要不是這金絲眼鏡，我大概會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而我，因為書里沒有‘陸令終’，所以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陸令終分析道，“按你剛才說，穩定器的崩塌，導致這個世界出了問題。而我們又是唯二被輸入到系統里的兩個真實的人，你說……系統把我們弄進來，會不會是……它想自救？”

他話音落下，忽然地動山搖，四周出現詭異的紅霧，陸令終坐不穩，滾落在地，謝一連忙伸手拉他，幾乎是同時，大地裂開，在陸令終墜落的瞬間，謝一猛的拉住了他的手。

陸令終驚魂未定，他往下看，發現大地裂開，漆黑的深淵就像是一張丑陋的嘴，正對著他們微笑。

謝一緊緊抱住他，用力將他拉回了安全地帶。陸令終喘著氣，瞅了謝一一眼：“不是，這好歹是你創造的世界，按理說你該是這里唯一的神，能掌控這里才對啊！咋這么任性，說塌就塌？”

謝一神情嚴肅，他伸手拔下頭上一支玉簪，往深淵一砸，很快，他們便聽到“叮”的一聲。

陸令終眨了眨眼，難以置信地望著面前的深淵……“這不能夠吧？這么深的大黑洞，怎么這么快就聽到落音？”

“是幻覺。”

謝一站了起來，走到深淵旁邊，邁步踏了上去，陸令終發出一聲驚呼，然而，后一秒，他看到謝一穩穩妥妥地“飄”在了深淵上面。

陸令終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這、這是……？”

“我猜，是你說對了系統的目的，系統用這個來給你反饋。”謝一低頭，看著那道深深的裂縫，忽然，他看到了一個泛著紅光的東西，連忙喊了陸令終：“阿終，過來。”

陸令終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去，果然看見深淵下面，有一個十分巨大的柱子，用石刻的鰲足撐著，柱子已經破碎，紅色光在里面一閃一閃，卻讓人看不太真切。

“這也太壯觀了，這柱子得有一個體育館那么大吧……”陸令終幾乎趴在裂縫上，努力往里瞧。

“這是天柱。”謝一反應很快，“女媧補天的傳說，聽過嗎？她用神鰲的足來做天柱，把天與地撐開了。穩定器在系統里，不過是一個程序……天柱……我明白了！”

謝一笑了，他十分興奮：“一切無形的數據，在這個世界里，都會幻化成這個世界的人可以理解的事物出現。比如，穩定器塌了，世界就會坍塌……所以，在這個世界里，穩定器就是天柱。”

“那……”

陸令終也悟到了，“系統把我們扔進來，是想我們……修復天柱？”

仿佛是回應他的話，紅光大亮，它閃了幾閃，然后暗淡下去，最終熄滅。四周的紅霧也在同時消失，陸令終和謝一再低頭，腳下的深淵已經不見了，只有片片紅葉鋪在地上，被風吹過，卷起一絲塵土。

“看來，這是天柱能給我們的最后信息。”謝一凝望著原本的深淵，“這是它被毀后，殘存的一絲力量。如今力量消耗殆盡，以后，應該不會再出現……我們得靠自己了。”

“我之前就懷疑……上恒君山是天柱植入在我腦子里的想法，果然是這樣。”陸令終摸了摸地上，“它有告訴過你什么嗎？”

謝一說：“你的掉落位置。”

陸令終點一點頭，“這么說……它是想讓我們匯合。不對，那你干嘛一直不告訴我真相，還瞞著我，還收我做徒弟。”

他說著說著，突然蹦了起來，十分不滿：“你該不會是想占我便宜吧！”

謝一退了一步，擰著眉：“想什么呢？所有人都當你是妖器，我若暴露身份，你我都活不成，別說查天柱的事了。”

陸令終撓了撓頭：“也對。可是……謝一不是很能打？誰來殺咱，你打回去就是了。”

謝一的臉僵了僵，他咳了一聲，背過去：“說出來你別擔心……我初穿到這個身體，雖說記憶都繼承了下來，各種術法也刻在腦中，但……不知為何，我使不出來。”

“什么？！”

陸令終瞬間像是被炸了一樣，里焦內嫩地呆在當下，好一會，他才愣愣的反駁：“不是，你和小矮子打了那么久——”

“開始的時候，我還能控制自己出招。”謝一轉身，臉上訕訕的：“后來……我把扇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便發現……我控制不了那些術法，再打下去，他會察覺的。”

“所以，你裝大尾巴狼，高傲兮兮地受他三掌？”

謝一點頭。

陸令終不死心，繼續追問：“那你揮扇子，唰唰唰就嚇到一大群人呢？那黑蛇……總該是你吧？”

“烏木扇是上品仙器，誰揮都有這效果。”謝一朝烏木扇努了努嘴：“你上去揮一下，也能地動山搖。至于黑蛇……”

他雙眼危險一瞇，“當時我太憤怒，不知為何就能使出仙術。我猜，這大概和我的心境有關。”

“那你在借騾車的村子里，對村民說什么多躺你躺過的大石，能延年益壽……也是胡謅？”

“為了哄他們歡喜。”

“八極殿的威懾眾仙？”

“裝的。”

陸令終窒息了，喘了好幾口氣，不知如何評價謝一。

面前的他，說著這些的時候，面不紅心不跳，十分理所當然，陸令終自己噎了半天，最后，認輸般豎起大拇指：“厲害，影帝級別的演技。”

“謝謝。”

事實證明，謝一的臉皮十分厚，能毫無心理負擔地接下陸令終的贊賞。他回到矮幾前，將亂成一團的書收拾好，抬頭對陸令終說：“為了很修復天柱，我們必須以這個世界的身份生活。更必須站在這個世界的人的角度上思考問題。”

“你發現了什么嗎？”陸令終問。

“天柱是被書里的一個人毀掉的。”謝一嚴肅地望著陸令終，“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也弄不清他為什么要毀了天柱。但很明顯，這個人已經發現了你，他未必知道你是來干什么的，但為了他的計劃，他一定會殺了任何有可能阻礙他的人——也就是你。”

謝一抬眼，望向陸令終：“只有恒君山謝一，才有能力護你周全。”

“我必須當這個仙尊。”

他說。

“為了你，也為了我。”

陸令終看著他，那份熟悉感又再出現，他真的，只和謝一“見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