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世界？”

陸令終有些懵，他小狗似地甩了甩頭：“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謝一淡淡一笑，站起來，對他伸出手：“我當然知道，因為，這個世界是我創造的?！?

“啊？”

陸令終仿佛看到落雷在面前炸開，他呆呆地望著謝一，他像是聽懂了對方的話，又似乎聽不懂對方的話，謝一見他反應不過來，蹲下來，揉了揉他的頭頂，在他耳邊悄聲說：“明天中午，你到清寧宮，我告訴你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他將陸令終排好的梨花拾起，轉身離開了，留下陸令終一個，雷劈了一樣坐在梨花樹下，一動不動。

第二天中午，恒君山上，天朗氣清，山頂積雪泛著奪目金光。陸令終換上恒君山的茶金色長袍，來到了清寧宮前。

他有些忐忑，昨夜亦沒睡。

謝一說的話，太震撼了，讓陸令終有些懵……他明明記得自己進入的是一本書，而謝一說的卻是“創造”，而不是“寫出”。

白天的清寧宮，十分莊嚴，陸令終抬頭，發現廊檐下的幽藍燈籠，不知在什么時候，已經被人拆去。四周看守的弟子也似乎德到了消息，并沒有阻攔陸令終進入。

推開宮門，陸令終呆住了，他眼前斗轉星移，原本恢弘精美的內殿，逐漸變成了一片楓葉林。

他邁步走了進去，身后的門啪一聲，自動關了。一片楓葉飄落到陸令終肩上，他拾起來，看到上面寫著一行小字：“往東北走?！?

陸令終便往東北走去，中間路過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個白玉石床，他好奇，上去摸了摸，竟暖呼呼的。又走了大約十幾分鐘，他才來到東北角，面前出現了一張座屏，前面擺了一方矮幾，上面堆滿了書。他四周看了看，并沒有人，便抬頭喊了一聲：“謝一？”

楓葉林颯颯作響，謝一披著一件淡金色的袍子，從里面走了出來。他手里還拿著一樣東西，待他走近了，陸令終看清楚，那是一個金絲眼鏡。

“這是什么？”

他當然知道那是眼鏡，但依舊沖口而出。謝一把金絲眼鏡放在桌子上，用食指點了點：“這是我并非這個世界的人的唯一證明?！?

他笑了笑，“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清寧宮是恒君山歷代峰主傳授絕學的地方，這兒與外界隔絕，沒有人能窺探、偷聽，在這兒說話，絕對安全。坐吧。”

陸令終眉心一跳，捉到關鍵詞——“安全”。

他坐在謝一身旁，問出第一個問題：“我們……不安全?”

謝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了他一個問題：“你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陸令終這才想起，他來赴約的目的是為了弄清楚眼前的情況，他點了點頭：“想?！?

“這里一本書的世界，而這個世界……是我創造的。”謝一用手朝四周指了指，“但故事，卻不是我寫的?！?

“等會……”陸令終被他繞的有些懵，“你這都是啥？你創造的，不是你寫的？這都什么跟什么。”

“我會編程。”謝一攤開雙手，他的手指上有一層薄薄的繭，一看就是經常打字留下的。“有一天……我為了一個人，編寫了一個自動生成小說的程序?！?

“那個人是誰？”

陸令終又一次展現他抓重點的能力。

謝一被噎住，他目光閃了閃，避開陸令終的視線，咳了兩聲：“先往下說。”

“對哦?！标懥罱K點了點頭，“一直打斷你的確不好。你說，我認真聽?！?

“那是一個輸入設定，就會自動生成小說的智能寫文系統。我把一些資料輸進去，它便寫了這個故事?！?

陸令終皺起眉：“抱歉，還是得打擾一下……你看過這本書嗎？”

謝一耳后微微有些發紅，他又咳了兩聲：“看了開頭，就立馬刪了，所以……我不清楚后面的情節。然而，系統自動背著我，把小說傳到云端，發布出去了……”

“你這個就不該叫智能碼字系統！”陸令終拍著腿，“這分明是智障碼字系統，寫出來的都是違規的東西，除了‘嗯嗯’和‘啊啊’，再沒別的情節——”

他說著說著，忽然停下，想到了極不妥的地方：“等等，你……填了一些設定？師珞的外貌，是你填上去的！你認識我？”

難怪他一直覺得謝一眼熟，難道，他們真的認識？可他的記憶里，根本沒有“謝一”這個人啊。

“不認識。”謝一撇開目光，否認道：“我們只是……見過。設定是隨手填的，大概是……”

他安靜地望著陸令終，“你長得讓我太難忘了?！?

陸令終皺著鼻子，“你這是贊我呢，還是損我呢?！?

謝一笑了。他抬手揉著陸令終的頭發，聲音溫和卻有力：“贊你?！?

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停留很久，繼續往下講：“直到那天……我不知為什么，被系統帶了進來。進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極高的柱子正在崩塌?！?

“我也看到了！”

陸令終瞪大了眼，“可我是在夢里見到的?！?

謝一聽到這話，停住了。下一秒，他的眼亮了，他唰的站起，飛快跑到矮幾前，翻著那些書。那些都是他手寫的書，記錄著這個世界的一切，他翻得極快，嘴里念念有詞：“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我穿進了謝一的身體后，繼承了他所有記憶……我還一度迷茫，以為自己就是謝一……”

他翻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頁，上面畫著一條花紋繁復、極高極大的柱子，他將書遞到陸令終眼前，迫切地問：“你夢里看到的，是這個嗎？”

“是它?！?

陸令終想起自己的夢，“我見到它崩塌了……還有，你掉了下去。”

他見謝一臉上神情復雜，一時狂喜，一時憂心，便坐到他身邊，低聲問：“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穩定器?！?

謝一抬頭，他望著陸令終，眼里希望與絕望并存，“那是系統穩定器的具象化。它塌了，代表這個世界出現變數，開始脫離系統既定的軌道……如果不能修好它，這個世界，大概也會坍塌?！?

“那……這世界的人呢？還有，我們呢？”陸令終的臉色也變了。

“等待我們的，是死亡。”

謝一合上了書，隔著矮幾，與陸令終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