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敢不敢
- 從1986年開始
- 兩條泥鰍
- 2139字
- 2020-08-01 22:01:20
趙正毫不拒絕啊,他剛好需要人來著。
宜城倒是給他招了個總經理助理,但他這個總經理人在洪城。公司籌備他趕不上趟,自然他的個人助理也就不在身邊。準確來說,趙正目前孤家寡人一個,連綠翡翠要給他找個人來幫他,都被趙正一口拒絕了。
用不上。
他現在每天擠公交跑來跑去,跑完城東跑城西,跑完城北跑城南。這種體力活,原本就應該派個助理、派個司機,再租一輛車。奧迪奔馳指望不上,大眾也得再過兩年才能出現,但拉達富康什么的好歹也能租得起。畢竟,他還有個宜城官方身份。
只不過,工程公司還沒掛牌,起步都談不上,人員參差不齊,還不能很好地為己所用,在省城辦的又是綠翡翠的私事,所以師出無名。至于徐莉說要以綠翡翠的名義招專人照顧,趙正也以經費捉急的理由一口否決了。
但其實,他真的用不上人么?
并不是。
比如像胡秘書這樣撿現成的,不用白不用。
這個女人趙正雖然只簡單地接觸了一次,就大概摸清了她的心理和背景。她父親是酒廠老職工,自打有酒廠之后,家里人就一直在酒廠工作。父親去世以后,胡秘書頂職進入酒廠,依靠年輕漂亮的身體本錢,傍上了周萬方這個廠長。
早些年,企業幾乎都收歸國有,改開后市場開放,這些企業仍冠以“國營”為名,但實際上也基本在自負盈虧,政府補貼逐漸減少,直至全部取消。就像趙正看到的這個啤酒廠,別看它現在效益不錯,但其實盈利大頭也屬于國有資產,基本上交。酒廠自己沒有收益的絕對處置權,沒法自由更換設備,沒法自主創新推出新技術。等再過幾年,落后的生產線加上落后的生產工藝,就變成了酒廠的累贅,尾大不掉。追不上市場,拼不過品牌,最后就漸漸地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直到死亡。
這些只是一個時代的縮影,而這些縮影的具象化,就是90年代中后期,因為經營不善和資產不良,加上更有活力的私營企業沖擊,倒逼大批沒有追求、不講道理、跟不上形勢、跟不上發展的國有企業進入倒閉潮,大量工人下崗。
當然,這是后話。
而眼下,除了趙正外沒有人能清醒地看見隨后十幾年的大形勢和大趨勢,周廠長們的日子過得正自瀟灑,胡秘書們也跟著狐假虎威、眼高過頂。
他們現在沒有經營壓力,沒有企業發展規劃,也沒有分擔的風險,他們說到底,只是一個國家雇員。他們不相信“國”字號企業有倒閉的那一天,所以肆無忌憚,他們利用自己手里的權利交換著各種利益,大量攫取著不屬于他們的財富,塞進他們自己的口袋。
跟這些人打交道,和他們談理想、說未來那純屬找不自在。只有切實的利益,才能撬動他們心里的杠桿。
所以趙正切中了他們的要害,開口就是數萬、十數萬的巨額財富。別說胡秘書,周萬方這樣的一廠之長也得乖乖敗下陣來。
要知道對比趙正許諾的好處,他們的月工資加上獎金,也才可憐巴巴地三、四百塊而已,就算翻一倍,再加上他們的灰色收入,那也不夠看。
但趙正同時又不得不高看他們一眼,因為沒有他們,趙正就無法完成自己的布局,也沒辦法將滿山的葡萄變成源源不斷滾來的人民幣。
趙正開著車,在回紡織廠的路上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胡慧坐在副駕駛上一邊補妝,一邊道:“趙總,沒想到你開車挺穩的?!?
趙正回過神來,笑了笑,說到:“哪里,我也沒系統學過,就跟著我們宜城的幾個司機交流了幾次。”
胡慧靠了過來,眼波流轉道:“趙老板,我也會開車呢,不如我們也交流交流?”
“是嗎?”趙正歪著嘴笑,“說起開車這事來,我可不是老司機,經驗不太足?!?
“經驗什么的,都可以慢慢積累的?!焙蹟[了個姿勢,側對著趙正,說:“這次辦完你的事,我也想去你們綠翡翠轉轉,就是不知道有什么規矩,你改天能教教我嗎?”
“我這不定什么時候忙得完呢?!壁w正打了個哈哈,“我幾百畝的葡萄地,雞蛋不能光放在你們一個籃子里,萬一你們的產品不行,我不還有一個指望么?不過有你陪著我去飲料廠,我也省了很多麻煩,回頭替我謝謝你們周廠長。”
“飲料廠?”胡慧嗤之以鼻道:“新縣的飲料廠我知道,去年我們還一起開了會。你知道他們為什么那么希望你們過去洽談嗎?”
趙正搖頭,“這個我還真沒了解,你知道內幕?”
胡慧“嗯”了一聲,說:“現在飲料市場吧,真的是有苦難言。他們新縣飲料廠主要生產橘子汁,但采購原料來源太繁雜了,大多數都靠外省。材料供應價格居高不下,但成品售價又太低,日子不好過,想著轉型來著。我們酒廠雖然也要從外省調小麥,可糧食和水果無論在政策上還是在運輸儲存上,都不同,所以我們日子好過,他們腦袋瓜子卻嗡嗡地疼?!?
趙正想了想,“我記得饒市產橘子的?!?
“饒市也有飲料廠?。 焙坌χf,“兩家都打破了頭,省里都沒法調停?!?
趙正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得挺多的??!”
胡慧驕傲地抬起下巴,“那是,我經常聽我們廠長和別人聊天,說的都是這些事?!?
趙正豎起一根大拇指,語調一轉,“可惜了,像你這樣的人才,卻只能當個秘書。如果在我手底下,少說也是一個經理。”
“趙老板開玩笑了?!焙勐牭贸鲒w正的語氣里有一點別樣的味道,臉上顯得有點尷尬,但很快就變成了笑,“我可不是大著嘴巴亂說話呢,如果是別人,我肯定會守口如瓶的。只是我們兩家現在屬于合作關系,一條繩上的螞蚱,有些事我愿意說給你聽而已。”
“這樣啊……”趙正會心地笑了起來,然后把車緩緩地停在了路邊,手里扒著方向盤,腦袋扭過來,對著胡慧正經道:“那我問你,如果能讓你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堂堂正正地戴上你的金墜子,你覺得,你敢不敢嘗試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