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看不出來，你老弟還是個大老板！”趙之風嘖嘖稱贊，心里頓時佩服了起來。三十幾個勞動力的規模，怕是得趕上生產隊的一個小組了?，F在都說改開改開，什么是改開趙之風沒什么概念，但是能招一批人，幫著做事，還給不少錢，在他心里這就是改開了。

“什么大老板呀。也就混口飯吃?！壁w正也跟著謙虛了起來，“風哥，我今天來買點魚。”

“行??！”趙之風很大方地呶了呶嘴，“你看上哪條，你拿走?！?

“那怎么行，我又不是一個人吃。我買了去給伙計們燒紅燒魚?！壁w正從船舷上跳到了對面，“嚯，魚還挺多?！?

趙之風道：“如果是買個伙計吃的，這種翹嘴巴合適，雖然魚刺多，但便宜?！?

“不，我就買草魚?！壁w正指了指一條三斤左右的草魚，“大家都在一個坑里刨食，可不能虧待了?！?

趙之風感動地不行，“想不到你還是個好東家。那行，今天草魚有個三四條大的，加上那些還看得過去的，算十二斤，全給你?！?

“得嘞您了！”趙正爽快地拿出錢來，按照市場價三毛七一斤，給了四塊五毛錢。趙之風連忙推脫，多給了六分呢，趙正把魚丟進自己船艙里，跳上了自己的船，回頭道：“拿著吧，不差這六分，幾個硬幣找來找去沒地方放?！?

趙之風剛想說聲謝謝，趙正在那頭突然說道：“風哥，以后我可能來的勤一些，你的草魚，我都要。”

“那行啊，不過你可得趁早，不然別人來收了，別怪我沒給你留啊！”

“那是，總不能擋著你的財路，我肯定這個點就來了?！壁w正說完，便在黑暗里揮了揮手，搖著船又找下一家去了……

早上六點，天色已然大亮了。河面上有了些溫度，陽光也開始曬人了。

河灘上搖搖晃晃地來了一輛東風，從車上下來兩個人。這車是宜城來的，人也是宜城來的。陳愛生和趙正說過，宜城魚攤子分幾伙人，其中的一伙就專門到雙林鎮來收魚。來的兩個人，一個叫鐘建山，一個叫王富國。年紀都不大，三十出頭的樣子。別看年紀輕輕，手里還是有一批靠他們吃飯的弟兄，他兩個每天就早早地起來，然后開著車來收魚。收完魚之后馬不停蹄地趕到宜城，趁著早市，批給弟兄們去賣。

他們刨除掉運費，還從里面抽些成。撈的運的賣的，三方合作無間，自入夏以來，已經合作了兩個月了。

可今天，鐘建山和王富國就碰到了一個奇怪的事情。

幾十條漁船在岸邊一字排開，磅秤剛一落地，漁民們就有說有笑的把分好了類的魚用框抬了過來。鐘建山負責稱重，王富國負責記賬付錢?？蓛扇嗣盍撕靡魂?，抬著魚上了車，剛想起步開走，記賬的王富國忽然問了一句，“老鐘，你今天看見了草魚嗎？”

鐘建山一頭的問號，“怎么沒有草魚嗎？”

“不，有是有！”王富國把記賬的本子遞給他砍，草魚不是沒有，但只有五十來斤。鐘建山奇怪地嘀咕了一句，可也沒往深處去想，以為今天運氣不好，草魚都躲在草里面沒出門。

可沒想到，第二天收完魚再一清點賬本，草魚仍然寥寥可數！鐘建山這才意識到有什么不對了，沒道理這條河兩天都網不到草魚吧？

市場上什么魚賣得最好？翹嘴巴和鰱魚便宜，但是刺多，也就兩毛多一點的價格。熊魚頭大，肉少還粗，吃魚肉可不是首選，價格也不貴。鳊魚倒是價格好一些，但鳊魚產量稀少，價格也不美麗，除了特別喜歡吃的，否則一般人也不會買。

鯉魚？宜城沒人吃鯉魚，捕撈上來只要沒死的，都放掉了。

所以市場上大多數買魚回家做著吃的家庭主婦們，都偏愛草魚。首先相比較鳊魚來說，草魚價格適中，大多數宜城人民都經常能吃得起。其次，草魚肉嫩，魚刺相對翹嘴和鰱魚都要少。

王富國和鐘建山兩人連續兩天回去都給不了弟兄們草魚，這情況就比較嚴重了。很多人看了一眼這些雜七雜八的魚，買的欲望都沒有，直接奔下一個攤子去了。賣了一個上午，出貨量還沒平時的三分之一。

這一兩天還好，等三四天之后，情況仍然沒有改觀的時候，弟兄們都覺得快要干不下去了。

眼看炎炎的夏日，蒼蠅飛來飛去的，剩下的那些賣不出去的魚，都得曬成魚干。鐘建山和王富國按奈不住了，直接奔雙林鎮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結果他們找了幾個漁民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有個叫趙之中的王八蛋，每天啥事也不干，天天天還沒亮就劃條破船去河面上直接收草魚。開始還冠冕堂皇，要么說家里喜事做酒，要么說雇了幾十個人要吃魚。昨天卻突然改了口吻，說是因為每天要許多草魚，怕被人截胡，所以要跟大家簽合同。

“你們簽了？”王國富忽然感覺有被冒犯到，有一種被惡人先告狀的憋屈。

“簽了呀，為什么不簽呀？人家給的價錢挺高的。而且人家只要草魚呢！又不影響你們收其他的魚?！?

鐘建山和王富國兩人聽完腦袋大了一圈，賣個魚還帶簽合同的，也是聞所未聞。鐘建山是個沒文化的，盯著那張摁了手印的紙看了半天，默默地問了一句：“這合同是個什么玩意兒？”

王富國氣急敗壞地要去找那個叫趙之中的王八蛋，可等到了老趙家的時候，一把鐵將軍把門，沒戲。王富國氣得用腳踹門，沒想到旁邊出來個鄰居，王富國還沒開口問趙之中是住這吧，結果那鄰居翻著白眼，就抄起了一根扁擔。

作死呢吧！？

王富國和鐘建山兩個被直接追殺出了村，心里忿忿不平，但是還沒轍。

趙正直接從法理上堵了他們的后路，花了高價，只收草魚。你說理？人家簽了合同。你說蠻？你還敢在人家的地頭上造次？魂都給你打成粉……

鐘建山苦著一張臉問王富國：“富國哥，這魚，我們還收不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