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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Ocean

  • 你的赫茲
  • 北侯子
  • 3325字
  • 2020-07-17 23:52:22

說完,刪掉了聊天消息,切回到了大號,劈頭蓋臉的是主編發的養生十問,霸占了朋友圈。她不點贊,甚至想要拉黑,心里卻幽幽地升起一個疑問:為什么他說30歲的女性中午不會吃烤肉呢。又驚異于自己思維竟然沉浸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身上。回到了雜志社,宋念成在桌子上睡覺,其余幾個實習生和她輕聲打了招呼,就各自回到了手機里的虛擬世界。

下午開會,不過就是表揚和勉勵。主編的佛系讓人很放松,卻又與這個世界的功利性格格不入,這個雜志社就像是主編建立的世外桃源,像是紐約市中心的明軒,像是蘇州鬧市區的拙政園,帶不進來一點兒快節奏,這也是pk不過其他雜志社的重要原因吧。談到最后,主編忽然說:年輕人也要注意養生啊,我看小林的桌子上就經常擺著檸檬水。檸檬水很好,但中國人還是要喝熱茶,三四月喝龍井,六七月喝碧螺春,八九月就該喝點金駿眉,為入冬做準備。然后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自己的身體因為年輕不注意,老了渾身難受,他有上好的普洱茶,一會兒分給大家一點。林樂頻頻微笑點頭,腦子里卻在想,正愁自己小說剛出場的老頭的杯子里,不知道放什么讓他喝,這下好了,就讓他喝普洱茶吧。她注意到宋念成在頻繁地看手機,就坐在主編旁邊還不老實,真是個紈绔子弟,但不得不說,雜志社少有的活力都是宋念成帶來的,晚上請客在外灘3號喝酒,每周一次的團建,節假日分小禮物。林樂從來沒參加過他組織的任何場合,但據說他風度翩翩,紳士又溫柔,但也不過是用金錢和顏值換來的夸贊。

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圈,從上海想到老家,從手里的筆記本想到新開的咖啡廳,從腳下的木地板想到莫桑比克的海。終于,主編結束了他的“養生訪談節目”,放各位“金絲雀”回到了自己的小籠子里。林樂坐在電腦前繼續寫小說,宋念成起身敲了敲她的電腦:校勘文字都不認真,用錯字是編輯和雜志社的重大失誤。林樂抬頭對上宋念成的眼,有溫柔的成分在,但不多。就像小時候肚子疼吃的黃連素,褪去糖衣依然苦澀。可那說不清的委屈給管淚水的大壩泄了洪,林樂的兩汪泉水讓宋念成面紅耳赤:我已經給你改好了。只是提醒,下次注意。他襯衣的紐扣是否扣的太死,怎么勒的他沒了話說。淚來的快,去得也快,這沒流下的淚去了哪呢?被蒸發,不可能。還是倒淌回了心里。等待下一次的決堤。

ocean一下午沒動靜,也不奇怪,他倆的網上關系不過是彼此生活的樂子,是可有可無甚至隨時消失的非排他性存在。下班拎著主編分的普洱,丟進車里,換下高跟鞋,好似歸田卸甲般瀟灑。剛開到淮海路,媽媽打電話過來:木木,媽媽給你介紹的人加微信了沒有呀?耳機不知怎么了,電流不穩,震得耳朵癢。林樂拉下遮陽板說:還沒呢,媽媽。我不打算談戀愛,更不想去相親。媽媽耐著性子說:乖乖,給個面子。人家也是蹚了太平洋的水鍍了層金的。人品好,模樣好,家庭好。你工作又不忙,抽空見一面。林樂按了按喇叭,說:倆人在一起就等于把我拖下水了,不是自由身,也就沒了寫作的動力,等我這本書寫完。好啦,等我回家和你開視頻。林樂聽到耳機那邊還有爸爸小聲的說話聲,大概是勸媽媽再多說點相親對象的好,電話一掛,兩耳清凈,萬事大吉。夕陽的余熱像是對這世界的留戀。不忍離去,便努力發光發熱,與早上的刺眼相比,這種橙黃色暖烘烘的熏烤更讓人不適。

回家,關門。林樂沒有“外戶不閉”的大仁大德,只有“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的自我娛樂,關門的一瞬間,車水馬龍,紙醉金迷都被堅定地攔在了外面。點了盒馬生鮮,準備做壽喜鍋,備注好掛在門外。林樂點好香薰,百葉窗一條一條的給她呈現著光明和黑暗,似乎隨時等她做決定,她決定了黑暗,然后開始洗澡。浴室的青桔香薰絲絲縷縷地鉆來鉆去,熱氣覆到了綠色細長條瓷磚鋪就的墻上,冷卻,滴落。關水的時候聽到門口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盒馬來了。林樂自己聞不到,但幾個實習生說她身上有很淡的桔子皮味,特別清爽。大抵是香薰起了作用,或許這桔子味兒會喚醒自己咽到胃里的桔子種,然后從自己的骨縫里長出一樹桔子。

剛入夏的上海多少帶著煩躁,是春天對夏天過于霸道的煩躁,是老弄堂積怨已久的婦人對世道的煩躁。林樂也有些煩,打算做的壽喜鍋此刻在她看來,不過是一鍋咕嚕嚕冒著泡,還熱騰騰噴人一臉水霧的爛鍋。爛到軟糯的牛肉,爛到棉花一樣的口蘑,爛到無影無蹤的味增,索性不做飯了,嘗嘗主編的普洱茶。自己分到的是一整塊茶餅,產地云南。一個五光十色的旅游勝地,被刻在泛黃的紙上,頓時生機全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刀,又是叉,筷子、勺子叮叮當當齊上陣,好一會兒交響樂過后,才分出了大小適中的茶塊。燒水的時候,茶餅背面的生產日期吸引了林樂的注意:2009年,自己還在上高中。

高中的教學樓是灰藍色,試卷是黑白色,試卷上的字是大片的黑色,校服是黑白色,想來唯一的色彩就是甬路旁的香樟,春天落葉,然后趕在春末迅速變綠的一種散發香氣的樹種。自己回憶起高中總是想到夏天,似乎高中只有這一個季節。或許是因為重要的事情都發生在夏天。高中錄取8月14日,分科6月18日,辦公室外唯一一棵合歡開花在6月23日,高考是6月7日,畢業典禮在6月15日。所有的事情都圍繞夏天展開,秋冬春都是在蟄伏,是交響樂開始前先發出的幾聲小提琴,挑高了音,鋼琴大提琴豎琴圓號單簧管轟隆隆的進入,才奏響一整個夏天。

林樂,第二個字總被叫做lè,父母的本意是yuè,可從小到大除親戚在堅持“音樂”的叫法,其他人更喜歡“快樂”的稱呼。可他不一樣,他是十七年里唯一不用提醒,一次就叫對了的人。6月18日,他站在門口喊“林樂,老師找你!”林樂點了一下頭,蹭著他出了班門還附了一句:不好意思,借過。那是分科的第一天,很熱,除了熱,好像一切都還不錯。哪怕已經畢業了多年,每到夏天,37度與肌膚相互勾引,就會把林樂帶回那一天,那個被叫對名字的下午。

水燒開了,茶已經等待許久。茶在等水的時候并不知道,水也是鼓足了勁兒,憋紅了臉的向它奔去。苦兮兮的,舌尖有點澀,帶著一股子藥味,細品的話還有土味兒。喝了五盞后,心有些慌,肚子也不舒服。寫了兩個小時的小說,林樂搬著薄毯子睡在客廳的地上。周遭的黑有吞噬一切的本領,唯一留下的是孤獨。林樂心頭一顫,忘記和媽媽視頻了,可現在自己也提不起精氣神。翻翻微信,閉眼睜眼凌晨一點,她加了相親對象,并把截圖發給了媽媽,算是對不開視頻的補償。凌晨一點半她切到小號,打開ocean的聊天框說:明天我要去相親。

發完后又捶胸頓足。但撤回更是可疑。如果說濃墨重彩是明目張膽的吸引,那撤回后的留白則是更容易引起遐想的試探。盯著對話框發呆,突然ocean的名字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手一抖,手機拍到了肋骨上,帶著要拍碎的力氣。

ocean:相親?是準備見面后直接談彩禮的那種嗎?

林樂:當然不是,我只見過媽媽給我的照片,別的信息一片空白。純粹是為了我爸媽的一片好意。后面跟著一個無奈的表情。

ocean:那就去唄,就當多認識個朋友。多相幾次親就能“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了。大笑的表情有些調侃。

夜晚不助眠,卻助興,林樂沒接話,問他:為什么30歲的女性中午不吃烤肉。

ocean:哈哈哈,下午的話還記得啊。沒有什么科學依據,更沒有專家研究作支撐。就我所想的30歲女性,事務繁多,愛情事業都在上升期,很少會在上班日的中午閑情逸致吃個烤肉。但20多歲的小姑娘心情好大吃一頓,不好也吃一頓,特有的瀟灑。

林樂沉在黑夜里,自己已經27歲,少女這個詞早不適用。兩年后登上30歲的賊船,遲早會被中年的海水攪暈。

ocean:怎么不說話了?然后發了一張外灘的夜景。

林樂掀開被子,直愣愣地坐起來:你也在上海!中國的語言多一字少一字,意思全然不同,也的意思是,我們都在上海,還帶著一絲期盼相遇的情感。

ocean:這么巧?我正在外灘吃飯。

林樂有些激動,但又有些緊張。畢竟認識了一天不到,還算是個陌生人,就這樣輕易透露了自己的地理信息,腦子里又想到了各種破案小說的離奇情節。不會的,自己運氣沒那么差,但還是選擇戛然而止吧。

林樂:明天相親,不能再熬夜了。夜熬不熟,黑眼圈快熟透了。

網上對話終止很簡單,這邊一句拜拜,對方也就不好意思再說。不比現實生活中,這邊表示出不耐煩,可總不能打斷對方,抬腿就走吧,只好陪著打完游擊戰,對方從雙口相聲到了單口相聲,自覺無趣,方才罷休。不知道怎么睡著的,也不知道幾點睡的,只是落地窗外很遠的燈光都熄滅的時候,林樂模模糊糊的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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