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在深山老林里作戰時,一向小心謹慎,輕裝上陣。但是,那些軍官們卻不這樣認為,他們使用成群結隊的馬匹和馬車來為自己運輸行李,這使得華盛頓很憤慨。他是不提倡個人享受主義的,所以他認為這些驕縱的公子哥們根本不懂打仗。歷盡了千辛萬苦,先鋒軍隊終于翻過了兩座大山。6月16日那天,他們安全地穿過了中間的森林,抵達了“小草地”。直到這時,布雷多克將軍才察覺到,在新的戰場上作戰是多么困難,所以他開始主動向華盛頓請教。
將軍態度上的轉變令華盛頓很意外,但是他仍很有邏輯地說出了個人的提議。也就是那時,攻克杜凱納堡的好時機來了。據可靠消息,因為天氣的炎熱,河水水位的下降,導致地方的軍事補給和援軍都被斷在了后面,短時間內無法抵達杜凱納堡。要是抓住這個時機,一定會攻克杜凱納堡的。在這樣的形勢下,華盛頓提議把軍隊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押運軍事補給品、行李,還有笨重的物資繼續前進;一部分由將軍本人帶領,扔下一切影響行軍速度的東西,強勢突襲杜凱納堡。他的這個提議被將軍采納了,于是一支由1200人組成的先鋒部隊,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發了。
在所有的計劃里面,只有先鋒部隊的軍官安排得最不合理。華盛頓不贊成帶太多的物品,可是這些軍官們習慣了奢侈的生活,所以根本放不下那些貴重的物品。華盛頓身先士卒,僅留下不過半皮箱的衣服,在行軍困難時,他還把個人的馬匹當做馱馬來使用。按照他之前的設想,扔下笨重的物資,行軍速度是應該加快的,但是事實證明這根本做不到。盡管將軍用了他的計劃,但是很多細節都被忽略,沒有執行。他那些歐洲戰場上形成的慣性思維使得他的思想太過僵化,根本不知道從實際出發,適時而變。
在行軍中,有一段時間,華盛頓總是在發高燒,并且伴有嚴重的咳嗽。這種低迷的狀態總是困擾著他直到23日。身體剛好的他經不住馬背上的顛簸,可他仍不肯輕易掉隊。見此情形的布雷多克將軍,只得動用自己將軍的權力,讓華盛頓停留在尤吉奧格尼河大渡口處休整。克雷克醫生按照將軍的命令,留了下來,目的是盡量避免讓華盛頓做一些無用功。雖然情非得已,但是華盛頓也只能看著大軍隊浩蕩地前行了。因為沒能參與這次戰役,華盛頓在好長時間里都很遺憾。事后他曾和他人開玩笑說,即便有人肯給他500英鎊,他也不愿錯失這次良機。
7月6日,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兩個印第安人回來了。依照他們的描述,他們已經走到了杜凱納堡附近,但發現對方并沒有多修筑什么防御工事,能見到的士兵也很少。當這兩個印第安人看出聽者都不大相信、露出懷疑的表情時,他們拍胸脯保證說,守衛在那里的法國人很少。沒多久,吉斯特也回到了軍隊,他帶來的消息更是打消了大家的疑慮。但是,據他所說,雖然駐扎在杜凱納堡的法軍不多,但在附近的一個山谷里,卻時常會看到有篝火的煙霧冒出來。為了偵察清楚情形,他曾悄悄地進了那個山谷,可是他很快就被發現了,兩個印第安守衛追著他跑了很遠。
同時,英軍后面的幾個行軍士兵,不知道何時被殺害了,同時,頭蓋骨也被剝去了。這很明顯是印第安人的做法,為了報復他們,部隊后面的幾個士兵很沖動地殺了幾個印第安人。可惜他們判斷失誤了,真正的兇手并沒有得到該有的懲罰,事后,布雷多克將軍妥善地處理了這件事情。他以軍禮的方式埋葬了遇難的軍士,并向死者家屬送去親切的慰問,他通過這種方式平息了遇難者父親的怒氣,也顧全了他們的自尊心。從這件事情上我們可以看出,布雷多克將軍是個為人善良,處事很有分寸的將軍。
而同時正在尤吉奧格尼河畔養病的華盛頓,就顯得更加沮喪。他不能與大部隊一同出發,已經讓他懊悔不已,現在他的仆人約翰·奧爾頓又生病,令他的苦惱倍增。不過慶幸的是,奧姆遵守他的承諾,把前線發生的事情全都細致地告訴了他。據華盛頓的推斷,法軍的一切行動只是一個幌子,為的就是麻痹英軍。
身體好了一點后,華盛頓就申請回到軍隊中去。即使是在養病期間,他也總是在擔心不能和軍士們一起總攻,所以,當一支運輸隊在7月3日通過他修養的地方時,他喜出望外。不過他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沒有辦法騎馬,只能坐在大篷車里。通過長途的跋涉,華盛頓在7月8日追到了布雷多克的營地。不要認為是華盛頓追趕的速度快,實際上是布雷多克的軍隊走得太慢了,無論是在美洲,還是歐洲,大家都無法忍受這樣慢的行軍速度。
大家都很歡迎華盛頓歸來。而他來的也正是時候,因為布雷多克將軍已經決定要在第二天對杜凱納堡發動攻擊。布雷多克將軍已經派人做過了仔細的偵察,制定出了嚴謹合理的作戰方案。按照既定計劃,先鋒部隊由蓋奇中校帶領,他們需要在天亮前渡過莫農加希拉河,然后快速向第二渡口前進。
經常和正規軍交手的華盛頓,對部隊的作戰能力很是懷疑。因此,他向布雷多克將軍建議,先鋒部隊應該派一些熟悉地形的印第安人來擔任。但是,這個建議讓將軍很生氣,還遭到了他的回絕,他無法容忍一個年輕人在他的軍隊里指手畫腳。蓋奇中校在7月9日凌晨帶領軍隊出發了,在他后面緊隨著的是軍需兵司令——約翰·圣克萊爾爵士帶領的工兵隊。
他們在行軍的過程中遇到了伏擊。華盛頓對軍官們的看法也是在那個時候改變的。隨著戰爭氛圍的愈演愈烈,軍士們的表現也越來越英勇頑強。有的軍官為了鼓舞士兵們爭先奪回失地,常常身先士卒,向前沖去,將敵人一一擊倒。在整個戰斗中,很多士兵看不清前面的具體狀況,只是盲目地開槍掃射,以至于很多人都死在了自己人的槍口下。
每當災難來臨時,華盛頓總是表現得異常勇敢冷靜。戰斗伊始,華盛頓的兩個副官就中彈了,因此,傳遞將軍命令的任務就全都落在了華盛頓一個人的肩上。在整場戰斗中,華盛頓犧牲了兩匹能奔善跑的好馬,衣服也被敵人的子彈穿了很多個孔,奇怪的是,華盛頓卻并沒有負傷。戰爭持續得越久,英軍的形勢就越不利。
位于戰場中心的布雷多克將軍,在努力地挽回戰局,希望自己不要輸得太難看。那些負責保護他生命安全的騎兵護衛隊都已經死傷的差不多了。此時的他雖然處在危險之中,但是,卻并沒有一絲膽怯,依然站立在士兵們望得見的地方。最后他被一枚穿過他右胳膊的子彈擊中了肺部,瞬間從馬背上跌落下來。保護他的士兵將他抬到一輛兩輪馬車上,把他送出了戰場。這時,軍隊已經無法挽救地四處潰散了。無以計數的行李、物資和槍支被扔在了戰場上,英軍士兵們只顧得上逃命,而對方只顧得上搶奪戰利品,因此,雙方損失不是很慘重。
被擊散的軍隊一直撤退到莫農加希拉河口,也就是在這里,他們氣勢威武地沖進戰場,現在再回到這里,卻分毫沒有了昔日的風采。受傷的布雷多克將軍就逗留在距離河口大約100米的地方。他的傷口已被克雷克醫生包扎好了,華盛頓也給予了他細致的照顧。將軍到現在都總是期望能以這里作為陣地,靜候支援軍的到來,可是士兵們卻不是這樣認為的,他們的心思大多都不在這個上面,這樣一來,布雷多克一行人也只能繼續敗退了。
在整個敗退期間,布雷多克將軍發現華盛頓擁有良好的軍人素養。他不只對當地的環境很熟悉,辦事還很有效率。所以,布雷多克將軍命令華盛頓前往鄧巴上校的駐扎營地求援,請他們立刻派來兩個連,再送大量的補給品過來。這對華盛頓來說,又是一次非常艱辛的旅程,起碼也要一天一夜才可以。華盛頓是在傍晚時分抵達那里的,將軍的命令很快就被執行了。第二天早晨,華盛頓再次躍上馬背,帶著運送物資的軍隊出發了。在吉斯特莊園,華盛頓意外地邂逅了蓋奇中校和少量的軍隊。在斯圖爾特上尉與弗吉尼亞輕騎兵的保護下,布雷多克將軍安全地回到了鄧巴上校的營地,在那里他短暫地休息了一段時間。
被擊敗的布雷多克將軍元氣大傷,之前的傲氣蕩然無存。回到駐扎地的第一天晚上,他自己靜默地坐了一夜。這位曾在歐洲戰場風云迭起的傳奇英雄,最終在13日的深夜與世長辭了,在這片“大草地”上離開了我們。他的葬禮是在黎明前舉行的,因為隨行的牧師受了傷,華盛頓代替牧師宣讀了對死者的祝福辭。為了避免招來敵人,他的葬禮是在一片安靜的氛圍中進行的。
將軍的葬禮完畢后,軍隊繼續后退。華盛頓在克雷克醫生的幫助下,照護奧姆和莫里斯的任務馬上減輕了許多。17日,這支氣勢低迷的軍隊抵達了坎伯蘭堡。早在他們抵達之前,從前方傳來的各種謠言就已經傳播得到處都是了。華盛頓很擔心這個消息會傳到家鄉去,給家中的母親帶去不必要的擔心,所以他給弟弟約翰,還有母親各寫了一封信,告知他們自己一切安好,不要擔心。
事情又過去了許久,大家才明白為什么法軍和印第安人沒有追擊敗退的英軍。可是真相并不能為英軍挽回顏面,相反,它只會讓大家認為這場戰斗輸得更不好看。原來,總是與英軍抵抗的軍隊,并不是法國的主力部隊,只是德博熱上尉帶領的一支分遣隊而已,總共有72名法國人、146名加拿大人以及637名印第安人。英國軍隊在這場戰斗中死傷慘重,一半的士兵都陣亡了,而法軍的陣亡人數不到70人。就是這樣的一支軍隊,竟被潰敗的英軍夸張為一支龐大的主力軍團,所以他們才會深陷包圍圈,不得不突圍、撤退。當印第安人攜帶著英軍扔掉的物品,氣勢高漲地回到杜凱納堡時,法軍司令官康特勒庫爾的確吃了一驚。當他得知英軍被全線擊敗后,感到異常興奮,當天就在堡內舉行了盛大的晚宴慶祝勝利,并下令鳴炮慶賀,同時,他還派出了軍隊去追擊,只不過那時的英軍已經平安地撤離了。
華盛頓在7月26日回到了弗農山莊。他健康的身體備受戰爭與疾病的折磨,為了能恢復到一個較好的狀態,他不得不選擇休息一段時間。在弗農山莊休息的那段時間,華盛頓對個人的軍旅生涯作了總結,結果并不令他滿意。在給哥哥奧古斯丁的信中,他說到自己經常作戰失敗,似乎并沒有軍事上的天賦。在這些戰斗中,他不只失去了大量金錢,還失去了一個軍人應得的榮譽。不過沒多久,他就從這種低落的狀態中調整過來了。
華盛頓的軍師技巧很快又派上了用場。按照總督的命令,他先去前線查看了各個崗哨,又新建了幾個征兵點,隨后就轉去威廉斯堡執行軍務了。華盛頓才剛離開這里,坎伯蘭堡的斯蒂芬上校就令人趕到了曼徹斯特,到處尋找華盛頓的下落。當他知道華盛頓已經走了時,便立刻馬不停蹄地進行追趕。這個人從前方帶來一個壞消息,說印第安人在邊境肆無忌憚,氣焰囂張地踐踏邊境。同時期的曼徹斯特,也陷進一片恐慌之中,有人訛傳說曼徹斯特外圍附近地區已經完全落入到了敵人手中。
華盛頓很快就被斯蒂芬上校的士兵追到了,聽完那個人的敘述,華盛頓什么也沒說就奔向鎮上去了。華盛頓的出現,或多或少增加了大家的信心。他本想就地扎營,抵抗前來侵略的印第安人,不過他募招到的民兵真的太少了,只有25名。在這樣的狀況下,華盛頓只能派出快報,催請費爾法克斯勛爵的民兵快點行動,而且他還同時下令,讓偵察兵去前線打探敵方的舉動。他又號召本地的全部鐵匠,一起來解決槍支彈藥事情,修繕能夠搜集到的所有槍支。不過華盛頓的號召并沒有得到本地太多人的響應,無論什么命令都需要督促好多次才可以。要是不采取強制,那么緊急關頭恐怕一匹馬都沒有。當地民眾就害怕個人的財產受到損害,目光短淺到了極點。對這樣目光狹隘的群眾,華盛頓惱怒到了極點,最終沒有辦法,只好使用最后一招——強行管制。
毋庸置疑,雖然這些人的目光短淺、狹隘,但這無疑就是后來美國獨立精神的萌芽;這種精神雖然在當時很妨礙華盛頓的舉措,但后來卻為美國政治民主化奠定了重要的基礎。這些民眾的方案抗議,并不是無來由的,因為在布雷多克將軍用兵時,他們的生活多次受到騷擾。
形勢又惡化了。周日,一個偵察員跑到鎮里匯報說,距離城鎮12英里的地方,有一群印第安人組成的軍隊。華盛頓立刻為曼徹斯特增加了防衛力量,并且給剛招募來的每個士兵都配備了一支槍。在漫長、極端的驚恐等待中,曼徹斯特的所有人都熬過了一個不眠之夜。黎明時分,印第安人的槍聲已經依稀可聞了,按照聲音來估計,他們距離城鎮不到4英里。華盛頓為了制止恐懼的蔓延,帶著大約40名士兵,向槍炮聲響最密集的地方奔去。
但事情的結果竟然可笑至極,原來引起這場恐慌的原因,竟然是敵方三個醉酒的士兵。他們一邊喝酒,一邊亂開槍。華盛頓一行很快就輕松地制伏了這三個人,并將他們押回了城鎮。之后發生的事情也證明,這完全就是一出鬧劇。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印第安人的武裝。事情過后,華盛頓說:“在戰爭隨處隨時可能發生,大家就像是驚弓之鳥,聽風就是雨的狀況下,還要把大家組織起來,是多么困難啊!”
僅從這件小事上,我們就能看得出,在戰爭年代,邊境的人民承受著多大的苦楚與悲哀。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將在哪天結束生命,世上恐怕沒有比這更令人恐懼的事情了。這種無中生有的恐慌很容易彌漫到其他地方。有一個上尉在回憶錄中這樣寫道:當他帶領軍隊翻越藍嶺時,隨處可見四散逃難的人群。
印第安人在這里燒殺搶掠后,就心滿意足地攜帶著戰利品離開了。華盛頓跟著派了幾名偵察兵,悄無聲息地跟隨著他們的足跡,隨后幾個人帶回情報說,那群人共有150人,當前已經越過阿勒格尼河,回到俄亥俄河岸的家中去了。這些印第安人主要是特拉華人與肖尼人,自從上次布雷多克將軍戰敗后,他們就全都歸順了法國。
在這個非常時期,華盛頓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印第安人的重要地位。他深深地明白,要是沒有這些印第安人,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去對付那些兇殘的敵人。由于印第安人的離開,華盛頓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揣度個人的軍事方案。攻打尼亞加拉的遠征計劃因布雷多克將軍的戰敗而陷入癱瘓,同時全國上下也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8月底,雪萊將軍率軍隊大規模進駐奧斯威戈。但因為大暴雨而阻礙了行軍的日程,一直到第二年,雪萊將軍才將這一作戰計劃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