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孔子復生見倡儒之時,其將自滿于其之道乎?
非也,夫倡儒之時,其所倡已偏孔子之思,而乃治者借其思而維之治。漢代儒學,雖取“君權神授”、陰陽家之精華,然較孔儒弗遠。而宋明理學,則面目全非矣。其多違其思,甚多悖之。如孔子倡“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知者。”蓋無意迫受其思,而在樂得。而朱熹輯四書,后世君王則迫民學之以仕;如孔子倡“樂親”以為孝,理學者不解其意、斷章取義,又屈其所解之意,以為孝為守禮,為社稷,失孝之本意;如孔子反愚忠,而理學者則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必盡忠于君乃至死,而忽君之德行,??鬃又溃蝗缈鬃臃疵乃溃韺W者以為寡婦之死死得其所;孔子反嚴刑,而治者施不服所謂孔子之思者以嚴刑。
夫漢治之時,時人多贊孔子之思,至于后世又多詆孔子,然夫時之治,并非全源于孔子,而大多源于治者。孔子,一具而已。
朱熹無意愚人,而實愚人,其愚人之術高也!其為存社稷擇盡手段,較商鞅更苛。商鞅之苛一時也,朱熹之苛一時雖不勝商鞅,然其苛治華六七百載,殊不可勝商鞅二十年之苛乎?雖又有秦皇之苛,最多三十六載,亦殊可勝之朱熹?差朱熹亦遠也。朱熹甚有可憎之處,其害孔子之名不提,愚孔子之術亦不提,而愚民久矣!然其德甚小人亦遠矣!
君子于其所不知,蓋闕如也??鬃庸Υ笥谶^且不知,而輕判孔子,豈不妄乎?
君子和而不同,然和而不同者未必君子;小人同而不和,然同而不和者未必小人。
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親,禮與?”孟子曰:“禮也?!痹唬骸吧┠鐒t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倍讨炖韺W者曰:“嫂死事極小,使其失節事極大。寧可令其死,不可令其失節。”故程朱理學者皆為豺狼也。后盡愚忠愚孝者,自以為忠孝,實逆孔孟之道也,而從程朱諸類豺狼并為之害,惜乎!夫程朱諸類以孔孟之道為名興理學,實則大逆之,不自扇其面乎!
何使孔孟之道為理學者利用?因孔孟之道之主旨不正也。主旨合于封建,不合于今,總有先進處,難以見之,故必正其主旨,而以倡墨學為官方學最佳。
何以孟子以為不援嫂溺者是豺狼?倘天下之禮與其嫂不可兼得,則必全天下之禮。若禮之細瑣較其嫂之命,則若一金鉤較與一車羽,一金鉤自重于一羽,一金鉤與一車羽如何?則微不足道也。若因變通暫舍禮之細瑣而遭眾人非議,亦必全其嫂之命也。禮尚如此,其余如何?此蓋可警后來之治者。
孔子為師溫、嚴俱備,不尚以暴教人、教子,而尚以德教人、教子,縱其德有偏,然好于暴師、暴之父母甚矣,其暴者必常以武力教之,卻自以孔儒效之,其豈知真孔儒如何?蓋錦知理學者如何及尚理學之治者如何?自以為尚孔儒之治者然多??兹逡玻欣韺W之治者甚逆之,孔子之裔亦多不知也。
孔子弗信棍杖之下出孝子。不然,何責曾子不避其父之杖乎?
孔子為封建禮教道德第一人,春秋時幾乎最德,其雖略迂,然主張以和解紛、因材施教、有教無類,雖約民以禮,亦有愛民之舉,其德甚小人遠矣,批之可,何批之過甚?何惡其甚于小人乎?惡亦不同也。
寒素曰:“人之貴賤,宜從德行,德高則貴,德劣則賤,亦為天生,后行之方現。”
寒素謂夫潛默曰:“汝倡封建禮教之甚,為民之大敵也,何不倡墨學?”夫潛默曰:“吾倡非封建禮教,而為冷學之倫理,墨自善于儒,然弗無儒安有墨乎?”寒素曰:“汝所謂之冷學,法學為表而禮教為質也。”對曰:“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吾亦惡之,齊善齊能者宜等貴之,齊惡齊毒者宜等賤之,夫不知托古改制,率而言之,其莽可見,其心亦叵測也?!?
老子曰:“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居其?。惶幤鋵?,不居其華。故去彼取此。”老子反對統治者強迫人民實行禮。
孔子有三言對婦:“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薄氨藡D之口??梢猿鲎?。彼婦之謁??梢运罃?。”“吾未見有好德如好色者也。”此女子、此婦、此所謂色乃不守婦道之婦也,今之婦道,雖除封建糟粕,以論其人,亦不守也。其尚難改,況于小人乎?女學宜倡,而治小人更不可松懈。
孔子迫于蒲人之脅而應不適衛,出東門則立適衛,而謂子貢曰:“要盟也,神不聽?!苯袷故轮Z者,多要盟也,若弗正理,則安可行之?雖不欲為,諾則安,若其諾不為所察,則諾之。今使事諾者,多要盟也,若弗正理,安可行之?故李子潛曰:“事非宜,勿親諾。茍親諾,進退錯。”不是非宜事定勿諾,若利己安,方可諾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亦宜慮人之不欲。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此講勞逸結合。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知者。”此講興趣為至師。
“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贝酥v讀書不宜為沽名釣譽而讀。
非適勿視,非適勿聽,非適勿言,非適勿動,非適少思,勿入非非,早脫早解,忘之最佳,專之于學,自淡泊也。
欲言之非適勿言,言之以為無事,出則禍易致己。
行而不思則罔,思而不行則殆。
上泄下罪,或積怨于下,或遷怒于上,皆將上下得罪,反不如無為。皆非明理者所為,聯弱抗強方可制之。弗能,亦應不附上,不遷下,至于是否合法,則無害下益。若遷怒于上,則下亦非弱者,實弱者己也。
孔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笨鬃右灾芏Y之等論人,故不能好人,不能惡人,故非仁者。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比粚嵱猩跗洳豢叭陶?。
子夏曰:“小人之過,必文?!比慌疾晃?,亦不可脫于小人。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痹唬骸百n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然實有諸惡者甚于孔子與子貢所言,惡亦不能言盡也。
子貢、顏回言孔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孔子。然天下莫能容之道必至大乎?顏回言不容然后見君子。今我行一道,天下莫能容,則我為君子乎?順之似正,反而推之則不正也。
孔子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雖知其生不可為,然其死后亦或可為之,故生之為有用。今以不法之謀懲惡,是死后亦不可為也,故生時不可為之,而必先健法。
孔子之迂言常弗其所行,弗然,則安能三年使魯大治,必非其迂政。傳其迂言使愚民以利治,然生時未見效。固果使政大治者,必不顯迂,必有先進之處,然竟不傳,是弟子無能悟其政事之能乎?悟之亦不能言之乎?或為治者所蔽乎?
社稷,國也。若喪國害民,而保國利民,自保國也;若保國民皆死,而喪國民皆可安居樂業,則保國何用?必在政之善也。徒一無民之國、無民之社稷,奚其勝于民乎?故孟子曰:“民為首,社稷次之,君為輕?!倍韺W家之意,在于社稷為首,君次之,民為輕,故悖孟子之道。
理學與孔孟之說大悖,仍號其旗,則其說自誰?自荀子。理學與孔孟之說實相去甚遠,卻與荀子之說頗近,而荀子似集儒家之大成,而理學家不細察荀子與孔孟之悖,而以為其繼孔孟之道,此亦見荀子欺詐之術之高也!荀子大孔孟之劣而小孔孟之優,倡“性惡”之學及禮法并治,亂墨家之義理而自以奸邪之言惑眾,欲以法實其奸政而使儒害民劇增,致偽儒泛濫而使治者行專制之巔,以故有理學之災。
《荀子·修身》曰:“偷儒憚事,無廉恥而嗜乎飲食,則可謂惡少者矣?!贝肆異u,禮義也。然此即為惡少,奚其不識真惡少乎?此為常人,且非強者;而惡少,強、惡之少也。視常人如惡人,非理也;其意又似謂不憚事而行惡者不為惡人,而欲縱惡人胡為,足以見其心之叵測也。
《荀子·榮辱》曰:“人之生固小人,無師無法則唯利之見耳?!薄盾髯印ば詯骸吩唬骸叭酥詯?,其善者偽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生而有疾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于爭奪,合于犯分亂理,而歸于暴。”“今人之性,饑而欲飽,寒而欲暖,勞而欲休,此人之情性也。今人見長而不敢先食者,將有所讓也……故順情性則不辭讓矣,辭讓則悖于情性矣。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比淮藶槔献?、墨子、孟子等人所否,荀子竟不察乎?生有欲存之心,怎肯謂之小人?存之方有利于行善,而多情多欲非人之天性,是為世俗所礙。而朱熹順荀子之言欲“存天理,滅人欲”,以為人欲皆惡者也,是害民主、民生,是民之大害也。
《荀子·非相》曰:“仲尼之狀,面如蒙倛(猙獰丑惡的面具);周公之狀,身如斷菑(枯樹);皋陶之狀,色如削瓜;閎夭之狀,面無見膚;傅說之狀,身如植鰭;伊尹之狀,面無須麋;禹跳,湯偏,堯、舜參牟子?!敝^仲尼面容丑惡,是何居心?史亦無載,且其亦不曾見也。昔孔子曾以貌取人,而孔子素有自知之明,方知孔子不丑也,而荀子徒據他人丑化之圖案,又各丑化古之圣賢,是人倫顛倒、是非不分、善惡不明卻仍妖言惑眾、欺君罔上也,其罪遠大少正卯,若孔子死而復生,必將荀子此逆賊誅殺,安能使荀子詆孔子之名而毀孔子之說乎?然竟罕有學者批斗荀子,使其名仍安然無恙而所受之批遠低于孔子,不亦悲乎!
《荀子·富國》曰:“天下之公患,亂傷之也。胡不嘗試相與求亂之者誰也?我以墨子之‘非樂’也則使天下亂,墨子之‘節用’也則使天下貧。”愚哉!安能將天下亂之責歸于墨子而不歸于小人也?何不歸于己乎?夫墨子,利民助民之苦干者也,其改孔儒之劣而實使民脫貧、實安民心也,安能使天下亂、天下貧?夫非樂,欲使治者正朝綱而多體察民情,弗非高雅之樂也。夫節用,欲使治者少剝削也,安能使民貧乎?若多剝削,則民愈貧也。自古節儉而得民心之明君不罕也,而昏君多因奢靡而亡,而荀子竟不察之,豈非欲治者多剝削、多享樂乎?則民之災愈沉,奸邪之境愈安,豈非荀子愚人者乎?
荀子之劣者,非吾所能一一言盡,其縱有唯物之說及處政之能,亦不過掩人耳目而得以暗施治者害民之道也,吾驚嘆其欺詐之術之高也!吾驚嘆罕有信孔孟之說者批判也!
荀子如此胡言亂語、妖言惑眾,故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荀子·不茍》曰:“故曰:盜名不如盜禍。田仲、史鰍不如盜也。”而孔子贊曰:“直哉史魚(史鰍)!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笔倾?鬃又砸?,《荀子·非相》曰:“聽其言則辭辯而無統,用其身則多詐而無功、上不足以順明王,下不足以和齊百姓;然而口舌之均,噡唯則節,足以為奇偉偃卻之屬;夫是之謂奸人之雄。圣王起,所以先誅也。然后盜賊次之。盜賊得變,此不得變也?!笔擒髯幼灾^也,固宜為圣王所誅,以平其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