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遼帝國:阿保機的耶律家族
- 李強
- 3260字
- 2020-06-29 14:05:53
第一章 遼朝:遼闊而璀璨的時代
遼朝:我的“中國心”
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就是崇尚統一的民族,儒家創始人孔子講天下“大一統”,孟子說國、民“定于一”,他們的學說,兩千多年以來早已深入人心。中國領土的統一和中華民族的統一,已成為所有中華兒女共同的期盼和渴望,是海內外中華兒女利益的最大公約數。
祖祖輩輩的中國人都期待和平安寧的生活,期待太平盛世,期待國家大一統。然而,為了實現國家的統一(哪怕是局部的統一),善良的中華各族兒女充滿了無限的勇敢和力量。
許多少數民族和漢族一樣,他們在領袖的帶領下,為了實現各民族的統一而付出努力,契丹族就是其中一員。他們在政治家、軍事家、民族領袖耶律阿保機的率領下,在中華大地群雄并起的年代,以中國北方少數民族東胡中一個弱小的族群,歷經坎坷,從遼河流域奔向廣闊的北中國,并實現了中國北方的統一。他們還建立了立國兩個多世紀的偉業,在中國古代史和世界歷史上都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中國的統一是歷朝歷代民眾的恒久追求與目標,它凝聚了中國歷史上無數民族(包括今天已經消失的契丹族等)的力量。統一是中國數千年歷史發展的主旋律和客觀規律,從秦始皇創建統一的多民族中央集權封建王朝(國家)開始,統一—分裂—再統一,就成了中國歷史進程的主流與不二法則。
縱觀中國歷史,統一的時間占了多數,分裂的時段是有限的,而且每次分裂都是為下次大統一作準備。各民族也在這樣的歷史發展趨勢中不斷實現融合。
中國歷史上大的分裂態勢主要有兩個階段:其一是兩漢三國以后,公元4世紀開始的東晉十六國和南北朝時期;其二是10世紀唐朝滅亡后的五代十國時期。前者主要是因為漢族周邊各少數民族忽然迸發出對中原財富和文化的渴望,以戰爭手段割據,導致中原地區四分五裂。這次分裂顛覆了中原人民自秦朝以來自居中心的觀念,但結果仍然是漢族建立了統一的隋唐政權。第一階段的分裂,之后的統一是自北向南的,政治中心基本上集中于長安、洛陽一線。而第二階段的分裂對中國歷史進程的影響更為深遠,以契丹民族為代表的中國北方各少數民族,再一次走出大漠和草原,沖向中原政治舞臺。這些民族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大無畏氣概,奔著統一中國的目標前進。
耶律阿保機和他的契丹族建立的遼朝,是北方少數民族嘗試統一全國的“領頭羊”。雖然遼朝只是實現了中國北方地區的統一,但作為物質文化遠遠落后于中原腹地的少數民族,遼朝在少數民族史上首次建立了最大范圍的漢式中央集權王朝(國家),行使了少數民族從未有過的權力。受到契丹民族行使了兩個多世紀皇權的巨大鼓舞,蒙古、女真、滿族等北方少數民族也相繼進入中原,以遼朝南京府(今中國北京市)為中心,建立了元朝和清朝,實現了更大范圍的全國統一。
盡管中國歷史上改朝換代的主角多為漢族,但是以契丹民族建立的遼朝為代表的少數民族政權,同樣是中華民族的正史,同樣值得人們追慕。
值得注意的是,古往今來,許多國家把契丹作為對我國的稱呼,比如俄語和斯拉夫語中對中國的稱呼即來源于契丹,即“Kitan”(直譯為“契丹”“乞臺”),至今如此。中古時期的希臘語、阿拉伯語、波斯語、古代英語以及部分拉丁語言民眾,也都是用“契丹”來稱呼中國。在現代英語中,也有用近似契丹的“Cathay”一詞來代指中國。
從秦始皇、兩漢一直到盛唐時期都與中國交往密切的阿拉伯人,自10世紀起開始便將中國稱為“契丹”(Khita或Khata),甚至在遼朝和西遼均已滅亡后所著的阿拉伯兵書《馬術和軍械》(約13世紀晚期成書)中,仍將火藥稱為“契丹花”,把管狀火器稱為“契丹火槍”“契丹火箭”等。
為什么外國人習慣將中國或中原稱為契丹呢?我們知道,中華文明與西方交往甚久,在西元前后的秦朝、漢朝及六七世紀隋朝、唐朝時期,華夏(漢)族就與西方同時期的羅馬帝國、拜占庭、波斯、阿拉伯哈里發等帝國進行了密切的交往,但是他們為何不用廣泛使用的“漢國”“漢人”“唐國”“唐人”來稱謂中國和中原漢族呢?這的確是個有趣的問題。其實,答案很簡單,是遼朝與遼朝后裔——西遼,在兩個多世紀里遠播華夏文明的結果。在中國,中原王朝往往稱北方游牧民族為“北虜”或“胡虜”,而遼朝的建立者——所謂的“胡虜”之一的契丹族,早在隋唐時期就已經成為中國封建社會郡縣統治體系中的一分子,到遼中期的圣宗、興宗以后,早已完全漢化和儒化,并以中國正統自居,在對外交往時明確以“中國(中原)”自稱,自命為前朝法統的合法繼承者。
特別重要的是,契丹民族在其領袖耶律阿保機及其家族的帶領下建立的遼朝,橫亙在中國北方數百年,在地理和人文上替代自以為“中原正朔”的北宋、南宋朝,與世界各國特別是亞歐大陸各民族、各國家進行交往,長時間地滲透與影響,使當時的外國人都把富裕、繁榮、強大的中國和中國人等同于契丹,因此在外族對中國的稱謂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跡。
遼朝,是中國的遼朝,這不僅是中國各民族和世界的共同認知,而且為遼朝統治者引以為豪。1108年(遼天祚帝乾統八年、北宋徽宗大觀二年),遼帝在給高麗王的文書中表示:“朕以王者抵綏四海,利建封侯,諸侯各守一邦,會歸王統。”(《高麗史》卷十二)即使遼末戰敗投降,遼帝也不改自己的“法定正統”觀念,天祚帝在《降金表》中寫道:“伏念臣祖先開先,順天人而建業,子孫傳嗣,賴功德以守成。奄有大遼,權持正統……”(《大金吊伐錄》卷四)
遼亡后,耶律大石依然不屈不撓地抵抗的雄心壯志,也來源于對契丹人“正統”的認知:“我祖宗艱難創業,歷世九主,歷二百年。金以臣屬,逼我國家,殘我黎庶,使我天祚皇帝蒙塵于外,日夜痛心疾首。我今仗義西行,欲借力諸藩,翦我仇敵,復我疆域。”(《遼史·天祚帝(四)》)
秉持中國正統信念,皇族耶律大石僅率兩百人脫離金軍的追捕,卻能靠耶律氏遼朝的皇權正統,在短短數月糾集十萬部眾追隨自己,并且以正統觀念為精神食糧,遠涉萬里,克服今人難以想象的艱難困苦,在遙遠的中亞重建一個強大的遼帝國(史稱“西遼”,中亞史籍稱“喀喇契丹”。耶律大石為西遼首帝德宗)。正是因為西遼在中亞立國近百年,以及西遼被蒙古軍滅亡后,后裔在今伊朗建立的后西遼政權,給當地帶來了先進的典章、政權體制、庶民文化、農業技術、生活習俗等中國文化,加深了各民族間的交流,使得這些以中國正統自居、帶有強烈中原(漢)文化特征的群體,給當地和西方人以巨大而深遠的影響,因而西方人稱中國和中國人為“契丹”“契丹人”也就不足為奇了。
作為炎黃苗裔的契丹民族,崛起于亂世。在經歷了著名的貞觀之治和開元盛世之后,中原政權陷入了不可逆轉的衰落,皇權式微、藩鎮割據、宦官當權、母后擅斷,不一而足。中央政府對周邊各族的影響和控制明顯削弱與放松,藩鎮之間永無寧日的權、利之爭,使中華大地無比混亂。而北方草原的回紇(舊稱回紇)汗國崩潰后,原本勢力比較強大的黠戛斯人卻沒能建立起強有力的政權,反而是游牧于潢水(西拉木倫河)、土河(老哈河)之濱的契丹人,抓住了這一歷史性的機遇。他們迅速擺脫了分散和各自為政的松散部落聯盟,緊緊依靠中原流離失所百姓中的先進分子,將自己從落后的奴隸制社會轉向農奴制和封建制相結合的社會,生產力得到長足發展,民族凝聚力空前提高,逐步建立統一中國北方的強大王朝——遼朝。
盡管在此前的中國歷史上,匈奴、鮮卑、羯、氐、羌等少數民族都曾在“五胡亂中華”時期建立過封建制政權,但不是曇花一現,就是只能局促于比較狹小的區域。龐然大物般的少數民族如柔然、突厥、回紇等,要么就如過客一般轉瞬即逝,要么就是建立松散的汗國。因此,之前沒有一個少數民族政權,能在統治范圍、文化社會發展、政權建設的規范與鞏固等方面與契丹相提并論。
遼朝是繼鮮卑人建立的北魏王朝之后,又一個由少數民族建立的具有重大歷史和現實影響的朝代,在中國歷史發展進程中具有不可忽視的地位與作用。它兼具草原游牧文化與中原農耕文化,對促進中國北方各少數民族的經濟發展、文明進步方面。契丹人建立強大的遼朝政權,也給后世的其他游牧民族提升自身、一統國家,增添了巨大的信心和精神動力,為同樣來自北方或東胡族系的女真族、蒙古族、滿族等,追求建立全國性政權打下了政治和經濟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