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很滑，葉楊背著昏睡的蘇荷慢慢走下山。

蘇荷醒過來的時候，是在程永青家，她適應了一下房間里的光線，抬頭就看到永青坐在床邊，兩只眼睛腫的像桃子。

“你怎么了？”

永青聽到蘇荷講話，先是眼睛一亮，“你醒了！”之后又敷衍地說：“沒什么，中午切了個洋蔥，辣到眼睛了。”她去給蘇荷拿來一杯溫水。

“葉楊呢？”蘇荷記得自己哭得一塌糊涂，最后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昏睡過去，在那之前葉楊一直默默地陪在身邊。

睡夢中她墜落在一道狹長的深谷里，四周沒有一點光亮，她一直走一直走，卻始終找不到出口，黑暗中她聽到一個清淺的呼吸聲，始終不曾離開，讓她在黑暗中得以安心。

永青眼神躲閃，“他送你來之后就走了，好像說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要去趟洛城，未來幾天應該都不能看你了。”

“真的嗎？”他有什么要緊的事呢？

“哈哈當然了！所以以后你就不要再亂跑了，免得我們大家找不到你會很急人的。你先休息，我去把生煎熱一下。”

永青匆忙走出去關上房門長呼一口氣，她真的很不擅長撒謊，如果不是那個人再三叮囑，她肯定會忍不住告訴蘇荷。其實除了心疼蘇荷，忽然之間永青特別希望蘇荷有一天可以回頭看看，一直默默受在她身后的那個人其實有多美好。

錦遠醫院。趙赫然摘下肩膀上巨大的旅行背包，變魔術一樣從包里拿出保溫瓶，餐盒、洗面奶、牙膏牙刷、水杯、換洗衣服。

“你沒告訴他們吧？”葉楊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手臂上打著吊針，臉色差到極點。

“沒有，你就安心養傷吧大哥，我跟她們說咱來打算一起出去參加一個舞蹈俱樂部，大概一個星期的時間，所以他們也沒起疑心，這些有的還是鐘意姐收拾的呢。”

葉楊這才放心，趙赫然買了青椒炒肉蓋飯和小米粥，他沒什么胃口，喝了兩口粥就靠在枕頭上看著窗外。

“就你這樣，一個星期傷能好嗎？我覺得夠嗆。”趙赫然在一邊削蘋果，葉楊回頭瞥了一眼，有些發青的嘴唇勉強牽了一下，嘲笑趙赫然，“好好說話，為什么要殺蘋果啊？”那個蘋果被趙赫然削完“皮”基本上就剩下一個蘋果核來。

趙赫然一臉挫敗咬了一口蘋果，“你不要轉移話題，到時候如果家里人再問，我可就真沒招兒了。”

“不管怎么樣，一周后就出院，就怕他們知道了問東問西的。”趙赫然一臉我超了解的表情。

“何止問東問西啊，怕是遠在香港的鐘阿姨都要知道了，沒準兒還得專門飛回來一趟親近檢查你是不是安全才行。從小到大，你哪次打架掛了彩不是躲在我家養傷。哎，我實在是為你承受了太多。”趙赫然說著說著抬手夸張地抹眼淚。

葉楊滿眼都是嫌棄“差不多得了，就你那演技，難怪追不到人家寧湘湘。”

趙赫然聽到寧湘湘三個字瞬間擺出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嘿，我警告你啊，把最后那句話給我收回去，不然我斷你米糧，非常時期，葉小楊你給我收斂著點兒啊！”

葉楊的手腳都打著繃帶，要不然早就踹上去了，可惜現在受制于人，能屈能伸大丈夫，于是換上一副柔情似水的臉盯著趙赫然，“好，收回收回，那你再幫我辦件事兒唄。”

趙赫然起一身雞皮疙瘩，你敢想忽然有一天被一只兇狠矯健的雄獅子撒嬌嗎？老趙現在就是這感覺，“行行行，有話說話。”

“你能不能幫我去一趟程永青家，幫我把抽屜里的東西帶給蘇荷，順便看看她現在怎么樣了。”

趙赫然一動不動盯著葉楊看了半晌。

葉楊急道“發什么呆呢？我跟你說話你聽沒聽到啊？”

老趙搖搖頭說：“你沒救了，這輩子算是折這兒了！”

葉楊罵：“你大爺的！”

程永青打開門看到趙赫然的時候倒是沒有驚訝，永青問趙赫然，“葉楊好一點了嗎？”趙赫然特嘴臭的回了一句，“還行吧，活著呢。”程永青無話可說，沖著趙赫然的背影慷慨地贈送了數十記眼刀。

“哈嘍！美女，見到我是不是特別的意外，格外的驚喜啊？”“老趙，你的開場白一向這么無聊的嗎？”蘇荷笑著懟趙赫然，“嗯，這么能懟人，看來今天心情不錯，吶，這個給你。”

趙赫然從背后拿出牛奶和三明治，還有一個信封，他把食物放在桌子上，拿著那封信在眼前端詳，“蘇荷收，果然還是葉楊這臭小子字寫的好看啊，以前上小學的時候，老師就老拿他字擠兌我。”

永青湊過去看了一眼，點頭肯定道，“嗯，這一點上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等會兒，這怎么還畫了一片荷葉？”趙赫然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

蘇荷大口吃著三明治，也許是因為已經習慣了葉楊每次給她送的早餐，胃口大開，她也不說話就看著趙赫然鬧。

”蘇荷，葉楊，荷葉，哎？你跟葉楊你倆名字連起來剛好是荷葉啊！我去，葉楊這小子也太雞賊了吧。不行，趕明兒我也得想一個和湘湘的組合名兒。”

蘇荷聽到趙赫然的話，一口三明治差點兒沒噎死，她拍著胸口順順氣兒，罵道，“老趙你丫能不能行了？人湘湘什么時候程你們家的了，先追到再說好嗎？而且什么荷葉？咱還能更俗氣一點兒嗎？”

程永青在旁邊笑得都快抽過去了。

趙赫然氣得一臉懵逼，“你和葉楊上輩子不會真是一對兒吧，懟我都用同一句話，昨天他剛跟我說一遍，今天你又……”

“葉楊不是去洛城了嗎？昨天你見到他了。”蘇荷喝了口牛奶問趙赫然。

永青的笑容僵在臉上，擠眉弄眼地使勁給老趙暗示，趙赫然終于意識到不對，“哦……哦，不對不對，這都好幾天前的事兒，你看你把我氣糊涂了都。”

趙赫然和程永青陪著蘇荷在房間里說說笑笑，仿佛他們都不知道寺河究竟發生了什么，蘇荷也絕口不提家里的事，有些東西死過一次之后，她似乎可以放下了，可以放下的吧，蘇荷問自己。

就算沒有了家，至少在宜州，她還擁有永青老趙梁猛他們這些朋友。

至少還有，葉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