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這么激動嗎？”蘇荷忍著笑調侃王亦琢，“不好意思，有我在，下一年你的第一名又沒希望了啊。”蘇荷語氣格外欠揍。

“不就是第一名嘛，讓你了。”老王撿起地上的扳手終于把那個后視鏡拆下來。

“嗯？什么意思？這就放棄了，也不像你風格啊？”蘇荷一邊說，一邊去抽屜里拿撲克，“突然有點兒餓了，我們一人一張牌，誰牌最小誰去燒烤攤兒買羊肉串兒啊！”

“哎？這什么東西？”蘇荷看到抽屜里一堆舊票據下面有幾頁文件，上面寫著一行字“轉學聯系函，誰要轉學啊？”

王亦琢來不及阻止蘇荷，丟下手里的東西，一把奪過來。“你怎么隨便翻別人抽屜？”

轉學聯系函上的名字她還是看見了，蘇荷盯著王亦琢，“是你要轉學吧？為什么？”蘇荷環視四周，摩托店的墻角堆滿了被拆下來裝箱的零件，墻上的海報也被撕下來了。

“這段時間我跟永青找你出去玩兒，你一直都不肯來，每次都說店里生意忙，我們今天來找你，店門一早就關了，所以你們是早就打算要搬走的。”

“蘇荷”，永青拉住蘇荷的手，她知道蘇荷肯定很難接受這件事。蘇荷甩開永青。“你也早就知道了吧？這么說梁猛和你都知道，就只瞞著我一個人。行，真行！一個個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王亦琢沉默半晌“我爸媽下半年去杳城做生意，所以提前幫我辦了轉學手續。”蘇荷盯著王亦琢，王亦琢苦笑一聲“誒，咱能別這樣看著我嗎？這個眼神我感覺我好像是你的敵人一樣？我不讓他們告訴你，就是因為怕你這樣。”

蘇荷握著拳頭，眼神好像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這樣的眼神只有受傷的小狼崽才會有，她喉嚨發緊，眼眶紅紅的，“所以你就打算招呼不打就直接離開？為什么一定要走？”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以后你們也會各自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其實我今年走也挺好的，省的等到明年畢業的時候，跟你們一起再經歷一次分別。“

蘇荷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很可惡，好像一點也不知道為別人著想，自私又無理取鬧，可是她就是覺得是王亦琢的錯，因為現在是他要拋棄這群人。

桐鄉的蘇荷沒有快樂，但也沒有弱點，那個時候有人指著她的鼻子罵她“野孩子”，頂多就是沖上去不計后果地和對方打一架。可現在比起憤怒，蘇荷更多的是害怕，宜州之所以美好，從來都是因為有他們幾個，兩年來一起胡鬧，笑著哭著都是他們。

每次蘇荷旁敲側擊地從王亦琢那里打探梁猛的喜好，梁猛的行蹤，他總是可以很敏感的察覺到蘇荷的心思，于是默默地幫忙，王亦琢和梁猛同歲，但是卻比梁猛要成熟的多，平時大家總是調侃老王老氣橫秋的，心里卻很在乎這個愿意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陪在身邊想盡辦法逗自己笑的朋友。

“老王！”蘇荷忽然吼了一聲，王亦琢深吸一口氣準備好了被蘇荷痛罵一頓。

“你能不能不轉學了啊？”蘇荷后面一句話帶著壓抑不住的哭腔。

她真的舍不得。老王覺得自己鼻子也開始有點酸了，清了清喉嚨開口。“沒事兒，我把QQ號留給你，回頭你們要是想我了，就去找阿猛，讓他幫你們申請一個QQ號，然后我們就能視頻聊天了，等再過幾年，我們都長大一點，想見誰，直接買張機票飛過去不就得了。”

蘇荷預感到自己有些繃不住眼淚了，徑直走到門外，“滾吧滾吧，趕緊走，一點都不想看見你。到了新的地方別再像以前一樣臭屁了，不是誰都和你蘇哥哥一樣受得了你。”

王亦琢眼淚掉下來，胡亂摸了一把，蹭了蹭褲子，有些尷尬地說“咳咳，風還挺大，都吹到眼睛了。”

“老王，蘇荷她不是故意的，其實他就是舍不得你走。”

“我還不知道她的脾氣嗎，行了，我沒事兒，你快去追她吧。我們回見。”

永青還想說點什么，最終卻只是說了句“回見。”，便追出去找蘇荷了。

暴雨又連著下了幾天，雷聲滾滾伴隨著閃電，門口路面上的積水淹沒到小腿，蘇荷和蘇曉蕓一起拿著洗臉盆往外面倒水，理發店也被水淹了，雙塘巷口的白楊樹居然被狂風生生吹斷，樹枝壓倒電線，不時閃著火花，大人們紛紛警告自己的孩子，不許到外面亂跑。

直到有一天宜州的人聽到西邊傳來一聲巨響，紛紛站在門口張望，棲霞橋塌了，聽說有農民家被沖走了幾頭牛，還有一對溺水的母子。

有消防隊開著警車前去搜救，但卻沒有結果，大雨沖刷著整個世界，直到蟬鳴聲消失，夜晚的天空不再有螢火蟲，早晨起來穿著睡衣刷牙的時候胳膊上就會起一層小顆粒，衣柜里的裙子短袖裙子都被蘇曉蕓收起來。菜市場的西紅柿和黃瓜不再是當季蔬菜。

大家才后知后覺的發現，夏天結束了。

開學之后，蘇荷總是無意識地轉身找王亦琢八卦，可他的座位空蕩蕩的。王亦琢離開以后，梁猛忽然開始變得沉默了，不像之前那樣活躍。越來越多時間泡在網吧里。

從來不會一本正經勸誡學生要努力學習的秦槐，在初三的第一次班會上滔滔不絕講了許多關于學習，關于心態，關于未來規劃的問題，班里大部分平日里吊兒郎當的人過了一個暑假居然開始勤奮起來，自習課上悄悄話也少了很多。

當然還有一部分人仍然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比如蘇荷和程永青，或許是宜州這個小城鎮帶給她的壓力實在是太小了，就算她和平常一樣的狀態一樣能夠輕松的拿第一。而程永青則是玩心不死，每天鼓搗著各種千奇百怪的玩意兒。

梁猛的生活索性就日夜顛倒，白天睡覺，晚上泡吧通宵打游戲。自從小黃毛上次來清遠尋釁，蘇荷便再也沒和梁猛說過話。

開學一周，老王始終沒來報道，蘇荷強迫自己不要回頭，假裝王亦琢還坐自己身后的位置，直到有一天，一個清亮的女聲引得大家紛紛抬頭。

“大家好，我叫秦陌，很高興能夠轉來九七班，以后請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