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投筆從戎美名揚(1)
- 左宗棠全傳
- 孫良珠
- 5701字
- 2014-01-23 14:43:57
左宗棠想通過科舉考試博取功名的路沒走通,轉而攻讀經世致用之學,雖經友人推薦為湘撫幕僚,但終究沒有大的成就。讓他功成名就,青史留名的,是他保家衛國的行動——平復叛亂,收復新疆。在保衛邊疆國土的問題上,左宗棠充分顯示了他保衛國土完整的決心與能力。他不但收復了失地,捍衛了國家的領土完整,而且從長遠考慮,還做好了當地戰后生產的安撫工作,這對當地經濟的恢復,有著重要的意義……
仕途上的不得志,讓左宗棠郁郁不已。正當他放棄文職之路,投身軍營之時,機緣也來到了他的身邊。轟轟烈烈的太平天國運動正進行到高潮,清軍的節節失利,讓帶兵的大帥們感到力不從心,此時,他們迫切需要一個幫手,而左宗棠,正是能幫他們的人……
募練楚軍著戎裝
當左宗棠被樊燮事件困擾的時候,在江南鎮壓太平軍的清軍也遇到了很大的困難。1860年初,洪仁玕與李秀成商定,決計用圍魏救趙的策略,先攻打湖州、杭州,迫敵援救,然后乘隙蹈虛,回攻江南大營,以解天京之圍。1860年3月,李秀成出奇兵一舉攻占杭州。欽差大臣和春果然遣師馳援。1860年4月,李秀成督太平軍主力回京,與陳玉成等人齊集天京城外,五路兵馬合攻江南大營。在太平軍的強大攻勢下,圍困天京兩年多的江南大營被徹底擊潰,統率該大營的欽差大臣和春、張國梁先后斃命。為此,清廷不得不把消滅太平天國的重任及軍政大權交給曾國藩等人。
駐軍安徽祁門的曾國藩,打算以兩湖和江西兵力與太平軍爭斗,他則指揮湘軍全力進攻安徽,而后沿江東下,包抄南京,一舉剿滅太平軍。為此,他才上奏清廷,讓左宗棠募集兵員,到江西作戰。
1860年夏,清廷根據曾國藩、胡林翼等人的推薦,起用左宗棠,授予四品卿銜,著他襄辦兩江總督曾國藩軍務。左宗棠到任后,曾國藩立即交給他一個任務:速回湖南募勇6000名。
左宗棠根據曾國藩的部署,回長沙募兵。他先行請出領兵的將官,再由將官募集軍隊,由他們自己率帶,這和曾國藩當年募集湘軍的方法基本一致。不過,曾國藩的將領多是文人,即書生帶兵。而左宗棠、李鴻章則注重能戰,因此不再是書生為將、鄉農為勇了。
左宗棠此時是敗興而去,全勝而歸,天子詔命的四品皇堂,使他的長沙募兵比當年的曾國藩堂皇多了,經樊燮事件一鬧騰,長沙上下無不知“左都御史”已成了“欽命”大將了。
左宗棠在長沙招兵買馬,開始組建自己的軍隊,其第一步,是網羅一批人才,作為可資依靠的骨干。因為他在湘幕期間,掌理湖南軍政,湘軍許多將弁都由他識拔和擢任,所以“勇將健卒多歸心”,這些人早就把左宗棠視為自己事實上的統帥,所以召之即應。左宗棠除禮聘王錱(zhēn)之弟、道員王開化(字梅村,當時正在湖南養病)外,又延攬了湘楚舊將弁崔大光、李世顏、羅近秋、黃有功、戴國泰、黃少春、張志超、朱明亮、張聲恒九人。然后四處招募,應募者有所謂湘勇、郴勇、桂勇。僅用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募足5000人,號稱“楚軍”。楚軍由兩部分人馬組成:一部分是由左宗棠委任的崔大光等九人募集的,共3500多人;另一部分則是收集王錱的“老湘軍”舊部而成,由王錱的弟弟王開琳統帶,計1400多人。王錱原來秉承張亮基、左宗棠之命與羅澤南一道最早募練湘勇,后因不愿服從曾國藩規定的湘軍編制和統指揮而被曾摒棄,獨自留在湖南省內。
咸豐四年(1854年),王錱率部與太平軍戰于岳州敗歸,左宗棠和巡撫駱秉章不僅未加懲處,反而曲意撫慰。因此,王錱對左宗棠感恩戴德,愿效死力。王錱篤信程朱理學,是一個狂熱的封建衛道士,所部老湘營專以《四書》、《孝經》和《小學集注》等封建典籍為課程,所到之處經常邀請地方大儒來營宣講儒學,極力向士卒們灌輸三綱五常。據說該軍每到夜間,“營門扃(jiōng)閉,刁斗之聲與讀書聲相聞”,成了一支頗有特色的地主武裝。王錱本人遵循程朱教條,嚴于律己,對所部將弁“恩誼最重”,但不準他們得錢發家。因此,在各支湘軍中以“紀律嚴肅”而有名,全軍雖不過3000余人,但卻非常兇悍。王錱本人外號“王老虎”,其部將如王開化,“其沖鋒陷陣,飆舉電發,雖賁育不足以喻其勇”。
可見,這是一支用封建綱常、程朱理學武裝起來的,歷經數百戰的頑軍。咸豐七年(1857年)王錱戰死,余部由其親屬、部將統率。左宗棠一到長沙招兵,“諸王皆從之”,這就使楚軍有了主心骨。由崔大光等另募的3000多人雖是臨時招募而成,但其中也有不少久經戰陣的老兵。所以楚軍成軍的時間雖然很短,但卻并非烏合之眾;加上將弁們與左宗棠的特殊關系,所以就成為左宗棠手中一筆可靠的資本。這支楚軍從派系上說,是湘軍的一個支系。
諸將皆募得楚勇,全軍募足預計人數6000人,定名為“楚軍”。“楚軍”的名號傳出,曾國藩聽后便不同意,因“湘軍”的稱呼是后人叫的,當時稱為“湘勇”。“勇”與“軍”的不同之處,在于軍是清朝的“制兵”,即正規軍;而湘勇不是正規制軍,而是團練募得的民兵,表示因戰爭發生,地方召集民兵守護地方,是臨時性的,待戰爭結束即行解散。而金陵被攻破后,湘軍也的確被解散了。
但左宗棠開始便自稱“楚軍”。曾國藩仍讓左宗棠稱“楚勇”,可左就是不聽。他說:“既然是皇帝讓召募,就該是大清朝的軍隊,就該稱軍!”
“楚軍”的名號響亮,召募起來更順利。無知者認為左宗棠真是皇帝欽命的大將。有知者明知左氏違背體制,但也沒有辦法說服他的牛性子。
左宗棠之所以不愿沿用湘軍名號,是因為他向來不甘屈居曾國藩之下,決心自辟乾坤。在楚軍組建過程中,他也確實總結和吸收了湘軍的經驗教訓,從而使楚軍具有一些不同于湘軍的特色。
在士兵來源上,左宗棠改變了楚軍兵勇的籍貫構成,其所部多為“沅、湘、灃、資之產”,即士兵來自湖南各府縣,而不像曾國藩、曾國荃兄弟那樣主要招收湘鄉籍者。左宗棠認為,曾氏兄弟的招兵方法有很大弊病,“無論一縣難供數省之用,且一處有挫,士氣均衰”實在不高明。在營官的選用上,曾國藩的選材標準是“第一要才堪治民”,他摒棄舊綠營兵將弁和一般武夫,各營“悉以文員領軍”,即所謂“使儒生領農民”。這些封建士人一旦羽毛豐滿,就會像左宗棠那樣另立門戶。因為按照清朝職官制度,文員積功擢升,可由州縣、道府、兩司而巡撫、總督,自行開府統管一省或數省軍政。其實際權位可以很快比肩甚至超過僅有侍郎虛銜的曾國藩。連曾國藩也哀嘆這些人‘不肯寄人籬下”,“不愿在鄙人一腳下盤旋”。左宗棠則吸取了曾國藩的教訓,在選任營官時是“以勇敢樸實為宗”、“多用武人”。在最初的營官中,除親兵隊長張聲恒系農村三家村塾師出身外,其他如羅近秋、黃少春等均為湘軍勇丁出身,朱明亮為地方團練小武官出身。他們大都是以“驍勇”見長的“武夫”。論官職,最大的是副將,其余是游擊、都司、千總等,以后積功升一遷,最高爬到提督,依然歸督撫節制,也就只能在左宗棠“腳下盤旋”。唯獨營務處(相當于后世的參謀長)由義員主持。正職王開化,系王錱從弟,由他總理全軍營務,副職劉典、楊昌浚,都是與左宗棠一樣恪守程朱理學的“誠篤廉謹之士”。這是出于管理軍隊和參謀軍務的實際需要,但每遇要事,還須由左宗棠“獨斷”,權力仍在他這個主帥手里。
楚軍在將弁構成上的這個特點,其好處是不致因為部將自立門戶而削弱力量。以后左宗棠轉戰各地,所部皆能隨征。但是,其部屬后來能晉升高級官職的很少,所以在湘淮系的派系爭奪中,左宗棠一系的政治勢力最小,致使左宗棠在統治集團內部斗爭中常處于寡助無援的境地。在編制上,采取營、總哨、旗等多種形式,新軍四營基本上按照舊湘軍編制,每營官兵500人;四總哨,每哨官兵320余名;老湘營四旗,每旗官兵360人;另立精銳八隊,每隊25人,作為主帥的親兵,又每營旗配置長夫200名,擔運軍需。楚軍的長夫比湘軍每營營夫多20人,其目的在于可使軍隊行動迅速,不致過多地騷擾地方,減少軍隊與地方的矛盾。各營戰后減員時,可隨時從長夫中去挑選補充勇丁,以保持軍隊的戰斗力。招募工作一開始,左宗棠就規定,“火勇、長夫等各須一律精壯樸實,毋得以吸食洋煙及酗酒、賭博市井無賴之徒充數。”這些做法,大體上仿照曾國藩創定的湘軍營制,又兼采王錱制定的“老湘營”旗制。
這樣,楚軍就形成了混雜的編制,可以各隨其習,各揚其長。此外,關于將弁待遇,營官“坐糧每月二千五百余,行糧每月二千八百,散勇每名每月四兩二錢(火勇一錢,長夫一錢),召募成軍,每月口食錢每名百文”。召募經費、軍裝以及一月坐糧、一月行料總計約需銀六七萬兩,均由湖南巡撫撥款。
六千楚軍成軍后,總管營務由王開化擔任,寧鄉劉典和湘鄉楊昌浚分別擔任副手。其實,他們三人正是楚軍的開山大將。
楊昌浚(1826—1897),字石泉,號鏡涵,又號壺天老人,道光六年(1826年)九月初九出生于湖南省湘鄉縣神童鄉豐樂三十八都。他自幼家貧如洗,其父親楊仲明是鄉村的普通手工藝人。道光十五年,他9歲時母親病喪。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楊昌浚往左氏芭蕉山館拜羅澤南為師,學習程朱理學和武藝。咸豐元年(1851年),他考中生員。
咸豐二年(1852年),太平軍進入湖南,他跟隨羅澤南在籍組織團練。咸豐四年(1852年)夏天,他跟隨羅澤南轉戰湖北;十月,羅澤南率湘軍所部攻太平軍于田家鎮對岸半壁山,楊昌浚逞勇先登,羅部接連攻下廣濟、黃梅,楊亦“積功”為訓導(縣學教官副職)。咸豐六年(1856年),他與劉蓉在家鄉辦理團防,升教授(府學教官);這年,他父親去世,回家守孝三年。
楊昌浚跟著左宗棠干了幾十年,為之出了大力氣。楊為新編的楚軍管后勤,當時湖南已被多年兵戰弄得公私盡枯,但左宗棠說,他個人可以節儉,而軍隊不能缺少花銷,官兵的餉俸不能少于湘勇。
湘楚等團練軍隊的餉源國家全不負責,曾國藩為軍餉吃盡了苦頭,但湘軍的待遇確實很高。綠營軍雖是國家的正規軍,守備部隊每兵月錢一兩,作戰部隊一兩五錢,騎兵月俸二兩,而湘軍士兵月俸六兩,將領更高,“將五百人者則歲入三千,統萬人者歲入六萬金”。左宗棠也想與湘軍一般,但很難做到了,由于多年戰爭,地方上的錢已枯竭了。楊昌浚苦搜苦刮,才給士兵湊足月錢四兩多,這個數也不算少了。每月全軍的開銷也要七八萬兩,巡撫駱秉章和楊昌浚拼命搜刮,才勉強維持。軍隊的困難,讓左宗棠感到苦楚,也養成了他的勤儉習慣,使他的楚軍上下較為廉潔,這也是想貪沒得貪的客觀現實所造成的。
緊張操練赴戰場
楚軍成軍后,拉到城郊金盆嶺訓練。練兵為了打仗,當時前線正在處處血戰,因此左宗棠對新兵的訓練很嚴格,偷懶者重打四十軍棍,開小差者斬。緊張訓練一個多月后,于咸豐十年八月八日(1860年9月22日),左宗棠奉命率楚軍開赴江西。從此他就由幕后指揮策劃而殺上了鎮壓農民起義的第一線。
還在左宗棠招募楚軍的時候,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部由貴州進入四川,清廷因左宗棠善于用兵,擬派左宗棠率部入川,阻擊石達開。但是左宗棠考慮到楚軍剛剛組建,人數不多,而四川軍政大權又掌握在總督滿洲貴族崇實手中,人地兩生,自己“資望既淺,事權不屬,欲提數千之眾專討賊之事,是何異以寸膠而救黃河之昏乎”,他決不愿將自己的這點血本白白送掉,特向胡林翼明確表示:“我志在平吳,不在入蜀。”其時曾國藩已實授兩江總督,欲留左宗棠相助,自然也不同意派左軍入川。胡林翼也認為他們的事業在長江下游,所以寫信給左宗棠說:“公入蜀則恐氣類孤而功不成”,又寫信給郭嵩燾說:“季公得林翼與滌丈左右輔翼,必成大功,獨入蜀中非所宜也。”于是,曾、胡等人紛紛陳奏。在這些實力派的反對下,清廷準其按原定方案留在湖南鎮壓太平天國,改派湖南巡撫駱秉章督辦四川軍務。
當時的形勢急迫,湘軍與太平軍的戰斗達到了白熱化,哪一方稍微松懈,都將導致全線瓦解。
自太平軍陳玉成、李秀成兩員年輕將領統軍,咸豐八年八月大敗江北大營德興阿、勝保軍,殲敵5000人;隨后進軍浦口,殲敵萬余,破了清軍的江北大營。十月,陳、李兩軍進攻安徽當時省會廬州,在三河鎮全殲湘軍大將李續賓湘軍精銳7000人,光被皇帝加封的官員就被打死400多人。咸豐九年,陳、李兩部向皖南縱深發展,占領了皖南所有鄉鎮。而楊秀清之弟楊輔清部也由福建挺入江西,圍攻景德鎮,支援皖南,圖謀江西。
咸豐十年初,干王洪仁玕、忠王李秀成、英王陳玉成、侍王李世賢等,定下圍魏救趙之策,派李秀成兵進杭州,牽動江南大營,然后回師進攻江南大營。
果不其然,這么一打,清軍迅速回師江南大營,咸豐十年二月,李秀成兵進杭州,打死巡撫羅遵殿,江南大營分兵救杭州。李秀成回師,與陳玉成、李世賢、楊輔清合攻江南大營,一舉攻破,欽差大臣和春、提督張國梁、巡撫王有壬敗死。江南、江北大營瓦解,李秀成經營蘇南和浙北、陳玉成兵進安徽、楊輔清等回師江西。太平軍的戰斗,又出現了如咸豐六年前的一個大好局面。
江南大營被攻破之時,左宗棠尚在宿松大營。左、曾對此事有過議論,曾國藩向來喜怒不形言表,只說四五萬人馬,經營七八年,十多天被毀了,不堪設想呀!
左宗棠卻直言:“有何遺憾的!這個膿包早晚要被點穿,早點戳破太好了!”
曾國藩的三角眼直望著左宗棠。左宗棠話既出口便收不住:“江南大營早已腐敗不堪,將官貪侵,士兵嫖賭。兩江總督何桂清想借之成為中興名臣,朝廷倚之為干城,卻把湘軍不當回事。真是蟬翼為重,千鈞為輕。如今江南大營覆滅,我看他皇帝老子還依靠誰去!”
曾國藩見他口無遮攔,但所言者卻是他心里想的。咸豐帝外怕洋人,內懼漢官,早在六年前,湘軍攻克武漢,咸豐已下了諭旨,授他湖北巡撫,未待他寫好辭折便又收了回去。
如今江南大營瓦解,何桂清臨陣脫逃,咸豐急得寢食俱廢,與肅順商量讓誰做兩江總督。咸豐說讓胡林翼去做,讓曾國藩做湖北巡撫。肅順奏稱,六年前已授過他湖北巡撫,然后收回,如今再授之此職,顯得皇上恩德不重,不如直接以曾為江督,曾胡二人感情甚洽,二人合作,東南的事一定可以做好。
曾國藩知道內情之后,內心十分憤懣:自己領湘軍沖殺這么多年,在四顧無人時,皇帝仍不肯放權給他,寧可把江督授給胡林翼。皇帝對他寡恩如此!自己憋在肚子里,真不如左宗棠罵出來痛快。
曾國藩既得兩江總督之位,控制了長江兩岸的局面,便讓左宗棠率楚軍下江西,他專力進攻安徽。
左宗棠也深知,此時是自己乘勢而起之時,便聽從曾國藩,揮師入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