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叔，你在說什么啊。”

青年玩匕首的手停了下來，一臉的疑惑。

不過，卻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得到回應。

片刻后，雙手背后的沈富貴才淡淡開口道。

“如今不比當年，那時候我血雨樓遭到滅門危機，若不是夫人出手，可能我等就真的不存于人世了。”

“可是夫人她背叛了……”

“那是當時的唯一辦法。”

“整個血雨樓的安危全然寄托在一對母女身上，不是夫人背棄了我們，而是我等無能，才使她們艱難于世間。”

“夫人無奈背叛，小姐與她決裂，領著我們這些老弱病殘來到了這里，當時哪個人不是重傷垂危，孤苦伶仃。

是小姐一個弱齡女子，用她軟弱的肩膀扛起來的，是一步步求人求過來的，這些你都忘了？”

“小五啊，咱血雨樓一脈，誰都不可以說她們的不是。”

富貴像是回憶起了什么，滿身的滄桑氣息流露而出。

青年人小五也是，緊攥著拳頭。

忽的，又放開了。

“你又扯那些干甚，小姐的恩情我記一輩子，可現在咱說的是酒樓的事，如果酒樓被合并了，不能在給咱提供工作和伙食了，小姐不是更辛苦嗎？”

“還有，酒林閣才是咱們小劇場的重頭收入，而那酒林閣之所以讓咱進去賣貨做工演出，雖說壓榨演出費，可卻足夠我們過活。

他們為啥這么做，不就是因為咱們有利用的價值嗎，就是因為要咱們惡劣營業，趕跑兩家客人，還要把核心菜譜交出去。

現在那勞什子小王爺來了，咱該怎么做，兩頭不得好嗎？那咱們剛剛積攢下來的底蘊又要沒了。”

小五煩躁的說著，他不想看到那明麗的可人煩惱的樣子了，如今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

他的思緒回到了那年寒冬，滿地飄雪的時候。

自打江湖暗殺組織血雨樓滅門之后，他們這些老弱病殘，不屑于殺害的人就在小姐的帶領下四處游蕩。

以往那些血雨樓的附屬勢力見到他們就躲，像見到老鼠蟑螂一樣，那時候他們厭惡的神情，小五一輩子都記得。

就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還是那背叛了他們的夫人偷偷的送來了密信，讓他們去京師。

大家本不愿意這樣做，卻是小姐力排眾議，強拉著大家來到了這里。

滿頭歡喜的以為又要有好日子過了。

可到了京師，夫人對小姐說：“忘了血雨閣吧，跟娘親重新過活。”

得到小姐回信的卻是決裂，他們開始漫無目的的走著。

一條繁華街道里的殘敗胡同，是那些坊市丟棄垃圾的地方。

本來生活優越的人那里肯住在這里。

那些被廢掉丹田的，曾經高高在上的人物直接坐在了雪地上，嚷嚷著死了算了，也有著一言不發，沉默的沒有生氣一般。

襁褓里的小孩子受不了寒冷，開始大聲的哭鬧。

失去丈夫的婦女們開始小聲的抽泣。

年輕的人，大聲吵鬧著，抱怨著帶他們來到這里的小姐——花婉君。

熟不知，不來這里，他們又能夠去哪里呢！

人啊，往往就是這樣，本性趨向于貪婪與自私，逃避痛苦，追求快樂而無任何理性。

最起碼，他們對于這個如今名義上的主子，不甚滿意。

能夠挑出各種各樣的毛病。

究其根本，她只是一個小女孩，沒有出眾的實力，不能服眾。

小五到現在到現在都記得，他們說的有多難聽。

撿好聽的說：

“歲數這么小，還逞什么能啊。”

“有些人啊，就是太天真。”

可能沒有當時受傷的沈叔護在她的身邊，就要做勢打她了吧。

現在回過頭來，想一想卻是在逃避現實。

路過的人，看著這群衣衫破敗的人也都是露出鄙夷的神色。

于是，眾人吵鬧的聲音更甚了。

情緒是會人傳人的。

暴躁，悲哀，死寂……等等。

那一天，負面情緒被積累到最大爆發開來。

充其量就是一群無能也無力的人對現實的哀嚎吧，也改變不了什么。

誰也不服誰，混亂的要緊。

有些事情爭執不下，尊重小姐那一脈的人想要讓眾人安靜下來。

待他們想要找小姐講理的時候。

卻發現那個弱小的人影不見了。

大家驚慌了，因為心底里她還是有分量的，可不能出事。

就在尋找之時，從這滿是垃圾的胡同里邊傳來了垃圾堆轟塌的聲音。

眾人尋了過去，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

是那種無言的撼動內心的感受。

眼前穿著碎花小襖，身披青色披風的柔弱小人，倒在了地上。

旁邊都是碎塊狀的垃圾。

不過看到有人過來，她緊緊忙忙的站了起來，背對著大家。

通紅且有傷痕的小手抓起披風的一角，急忙的往小臉上面擦拭。

在眾人的目光里，快速的擦了擦額頭，眼睛。

而后轉過頭來。

那個表情他小五忘不了，那種盡力不讓自己哭出來，而全身顫顫悠悠的樣子。

額頭破了一層皮，應該是被散落的碎塊垃圾砸到了。

在看到青色披風上那么明顯的血跡。

眾人就這么看著，長大眼睛看著。

片刻，好似穩定好了情緒，又或者額頭沒有了同感。

他們的這位小姐才開口道：“富貴叔，你們怎么過來了。”

聽道名字的沈富貴，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空流哈氣被紛落而下的雪花砸散。

又張了張：“小姐，您這是在……”

花婉君吸了吸因為哭泣而留下的鼻涕。

盡她最大的努力，鼓起微笑：“叔，你看這邊有一排廢棄的房子，想來是沒人要了，只不過他被這些垃圾擋住了。

我，我想將它們給挪開，這樣大家就有地方先避避寒了。

可是我太沒用了。”

終于，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淚終究落了下來，她極力的低下頭去，不想讓我們看到。

“婉君，婉君知道自己很沒用，只能帶領著大家到處奔波，不過，婉君想要為大家做一些事情。

這種心情一直，一直都有。

叔伯們是為了保護我才身受重傷的，現在在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就讓我為你們做些事情吧。

很快的，你們眼前這間屋子很快就要清理好了，大家就要有房子暖和了。”

花婉君哭了，很大很大聲，但她的聲音是那么的堅定。

她回過頭去，再次走到那片被砸倒的地方，用滿是傷痕的小手快速處理著擋路的垃圾。

這一刻，小五終于清楚明白的感受到了，為什么她是血雨當家人了。

“小姐”

瘦弱的小老頭模樣的沈富貴喃喃叫著。

“閣主將您交托給我們是來享福的啊，小姐，您從來都不用證明什么，為我們做什么。從來都不用。”

沈富貴此刻淚流面面的不斷重復著。

“是屬下無能啊”

他緩緩轉過頭去。

卻發現背后占滿了人影。

他們不在自怨自艾的批評別人，抱怨生活。

靜默的站著，向他一樣，眼上也都通紅，留著淚水。

無聲的哭泣著，并看著眼前那個哭的很大聲的，不斷的搬著垃圾塊的花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