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撕裂夜幕，百丈之距不過瞬息。

蕭景琰卻看也不看，一把將跪在地上的翠翹拽起，五指扣住她手腕。她掌心托著一只青瓷小盞，酒色如墨，泛著幽光，像把整片黑夜都釀了進去。

“殿下。”她聲音輕得像風里一縷灰，“此酒祭前朝，也祭我罪。”

他低頭盯著那盞，忽然笑出聲：“祭你個頭！前朝列祖列宗要是知道后人拿毒酒供墳，墳頭草都能氣成刀林。”

話音未落，他奪過酒盞，仰頭便潑——不是喝，是沖著天上去的！

酒液騰空，未落地，竟在半空凝住，一滴不墜。緊接著，天穹裂開血紋，一場血雨嘩然傾瀉，砸得地面噼啪作響。

地殼震動，泥土翻涌，一具具披甲枯骨破土而出，皆身著前朝禁軍制式鎧甲，殘甲斷刃，卻齊齊持劍，劍尖直指寧王府地宮深處。

“睜眼看看！”蕭景琰立于雨中，聲如驚雷，“誰在踩你們的骨灰當墊腳石？誰拿你們的命脈煉妖陣？”

枯骨不語，但殘劍齊震，嗡鳴如萬鬼低嚎。

翠翹怔在原地，指尖發顫。她本欲以毒酒引血，自燃逆鱗體，激活地宮祭壇，替他斷后?？涩F在——

“誰準你死？”蕭景琰猛地將她推到身前，從懷中掏出那枚碎成三片的玉佩，將其中一片狠狠按在她額心！

“啊——！”翠翹慘叫，額頭皮肉灼燒，逆鱗紋自眉心炸開，由暗青轉為金紅，如烙印重生。

系統早已黑屏，可他不管，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玉佩殘片上，嘶吼道：“今日我蕭景琰以世子之名令——翠翹，去地府走一趟，把當年滅你全族的賬，親自清算！”

話落剎那，地底傳來一聲凄厲慘叫，不似人聲，倒像被鐵鏈拖著的野獸在嘶吼。

是曹無命。

他聲音從地脈深處傳來，扭曲變形：“不——不可能！她不該醒！那血不該動！”

蕭景琰冷笑：“怎么？你養的祭品，現在不聽你話了？”

他一把抱起昏厥的翠翹，踏過血雨，走向枯骨陣中央。腳下每一步，都踩碎一寸黑泥，濺起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細線，竟勾勒出前朝宮闕的輪廓。

“你們的仇人。”他將翠翹輕輕放下，轉身面對萬千冤魂，一字一頓，“不在地府——在活著的人間?！?

他舉起右手，掌心裂口未合，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地面畫出一道“寧”字。

“我說——”他聲音不高，卻壓過血雨雷鳴，“今日之后，寧王府地下，只準埋仇人，不準葬忠魂！”

話音落地，異變陡生。

所有枯骨齊齊單膝跪地，殘劍插入地縫，劍柄朝天，如林立碑。地面符文隨之亮起，竟是以劍為引，勾連地脈，形成一座倒懸陣圖，直通地宮最深處。

而那枚按在翠翹額頭的玉佩殘片，正微微發燙，滲出一絲銀光，順著她額心逆鱗紋緩緩游走，仿佛在讀取什么。

地底的慘叫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鐵鏈拖動的聲音，由近及遠，又似由遠及近，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從極深之處，被強行拽回。

蕭景琰低頭看懷中人，她嘴唇微動，吐出半句夢囈：“母后……說……鑰匙在……眼睛里……”

他瞳孔一縮。

前朝覆滅那夜，皇后自焚于摘星樓，臨死前剜下雙目，交給貼身宮女。那宮女，正是翠翹生母。

他還記得林清歌三年前留下的密卷里，有一行小字：“玉璽無蹤，唯瞳可啟?！?

原來如此。

他冷笑一聲，將翠翹背起，大步走向地宮入口?？莨亲詣幼岄_一條道，殘劍仍指地底，像在等待下一個名字被念出。

“曹無命。”他邊走邊說，“你不是想拿系統重啟文明嗎？”

“可你忘了——”他一腳踹開地宮石門，塵土飛揚，“文明不是靠外掛贏的，是靠嘴炮立flag贏的?！?

石門后，是一條幽深長廊，兩側石壁刻滿前朝皇族名錄。他的腳步聲在回蕩，而背后，血雨仍未停。

忽然，一道微弱的光從翠翹額頭滲出，照在石壁某處。

“寧氏·翠微，逆鱗體承者，賜死于天啟三年冬?！?

名字下方，刻著一枚小小的眼睛圖案。

蕭景琰停下，伸手抹去灰塵，指尖觸到凹槽邊緣，竟有溫熱的血滲出。

“你說鑰匙在眼睛里?！彼驼Z，“那我現在，就把這墻——”

他猛然抬手，將玉佩殘片狠狠插進那枚石刻眼球！

“——挖出來！”

石壁轟然震動，整條長廊開始塌陷。碎石滾落，煙塵四起，而那枚玉佩殘片竟如活物般往石壁深處鉆去，銀光暴漲，照亮整條通道。

地底深處，鐵鏈聲越來越急，仿佛有什么正被從封印中拖出。

蕭景琰背著翠翹，站在崩塌的入口，目光如刀。

“曹無命，你不是要掌控地宮嗎？”

“那你現在——”

他冷笑，聲音穿透塵埃：“準備好被地宮反噬了嗎？”

石壁裂開一道縫，銀光如劍刺出。

一只干枯的手，緩緩從墻內伸出，五指扭曲，指甲漆黑，直直抓向他的臉。